混迹欢场多年,  都是在男子之间流转。

  还是第一次见女子一开口便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可汗罢手,卧躺在牙帐内的几名中原男子和衣离去。

  牙帐内再无旁人,她走到桌案旁用银杯盛满一杯奶酒递到白承珏跟前,  见白承珏迟迟没有接过银杯。

  她双眼微眯,低声道:“既是想与本汗谈交易,  一点面子不给?”

  比起带他来到牙帐前的草原勇士,  这女子中原话说得极好,除了极少音调有些怪异,说话声倒像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白承珏浅笑接过可汗手中的银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奶酒入口微酸,紧接着乳香味在口腔中蔓延。

  可汗道:“这味道喜欢吗?”

  白承珏道:“别有风味。”

  可汗用铜勺又为白承珏盛满一杯奶酒:“喜欢就好,本汗身旁一直没有可敦,  阿喀佳向来与各国之间都有贸易往来,物资向来丰盈,此处随不如中原,可只要你想要,本汗定会竭尽所能为你去寻,  身旁男宠全部驱离,  所有宠爱皆于你一人。”

  此言下,  他倒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白承珏道:“白某此番前来只为了与可汗谈交易,据探析白某知道昭王这些年一直与可汗来往密切,  白某只想要信件密函,与你二人之间来往的账目细则,  这边能给到可汗的利益定只多不少。”

  可汗道:“本汗不会为钱财出卖盟友,  但美人可以,你若做我的可敦,这些东西都可以双手奉上。”

  对方的一言一行,  白承珏全然摸不着头脑,他自知相貌出众,可也不至于美得勾魂摄魄。

  白承珏在这番话不大舒服,却拼命稳住心绪,笑意不改道:“莫要逗趣白某,可汗身旁佳人如云,白某不敢高攀可汗,昭王给可汗多少利益,在此基础上白某再加三倍,”

  话音刚落,可汗逼近白承珏跟前,白承珏往后稍退半步:“白某知草原儿女不拘小节,可碍于中原礼数,请可汗自重。”

  “若不是年岁不相似,这品性、相貌仅有三四分出入,倒真是像极了他。”

  这般场面下,再自持冷静,以在言辞与目光下生出不自在,白承珏笑容淡去,低声道:“价格不满意,可再做商量,若可汗一心戏弄白某,恕白某难以作陪。”

  白承珏正准备抽身离去,反被可汗拦住去路。

  阿喀佳之人善近战,又有一身莽力,白承珏在牙帐内与其交手,二十招内,本就大不如前的身子骨已显颓势,终是在一炷香后被其抓住漏洞,被其压制在地。

  双手被可汗结实的臂膀牢牢锁在身后,她单膝压住白承珏尾椎骨处,让他趴在地上难以动弹,一番交手,她呼吸有些粗重。

  阿喀佳本不是女子为尊的草原部落,她能成为可汗能力断腕自不容小觑。

  哪怕如此,白承珏都没有料想到竟会是这般局面。

  白承珏严声道:“可汗这是做什么?”

  “比他强,要身子骨不弱,本汗囚你还需再废些力气。”

  “这就是阿喀佳的待客之道?”

  见白承珏试图挣扎,她单膝加重压制力度,疼得白承珏发出一声闷哼:“你们要的东西,过两日我备好便会派人送过去,而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做我的可敦,”

  说着,可汗从腰间拿出绳索将白承珏双手绑上,她拉扯结绳,见结绳捆牢,站起身来拍了拍骑装上的灰尘:“我之前想过放你离开,可你真得与他太像了,这个张脸我已有十多年未见,有时梦中我都记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今日若放你走,这张脸就再也看不见了,留下来做我的可敦,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承珏躺在地上眼帘微阖,这番话中十多年,与他长得相像之人,单凭这两点就能与记忆中的舅舅相重合。

  当初先皇恨极他,对他生母祸乱宫闱一事深信不疑,除去太子的供词,还有这张脸眉目与奸夫太过相像,不过白承珏现如今一切只是猜想,并无实证。

  只得缓兵之计,白承珏轻声道:“可汗难道就是这样待未来可敦的吗?”

  可汗微愣,在白承珏身旁蹲下:“你们中原人最是狡诈,刚才还万般不愿,本汗不信你那么容易便能想明白。”

  “可汗应当明白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与其螳臂挡车,到不如乖乖做可汗身边人,可敦之位和立功领赏不起来,可敦之位更为高贵,应承下来对白某而言也不是坏事。”

  “行,我会让巴图鲁在牙帐外守着,若你敢跑,本汗便打断你的腿,我的可敦往后也不需要会走路。”说罢,可汗为白承珏解下身上的绳索。

  白承珏从地上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吃痛的手臂,对可汗浅笑道:“多谢可汗。”

  “草原入夜冷,再喝一杯奶酒再睡吧,明日我让他们为你安排住所。”

  白承珏点头应允,可汗轻叹了声缓步从牙帐中离开。

  白承珏在可汗的牙帐找到了一把古琴,翌日天未亮,白承珏便在牙帐内弹琴。

  不多时可汗跟着琴声慌忙进屋,身上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牙帐门外,她双唇紧抿成线,看着白承珏的侧脸缓步靠近。

  “是你吗?”

  白承珏没有回应,仍拨动着琴弦,眼角余光瞥见她就站在远处不动,眼神痴痴的向白承珏投来。

  “骗子!你们中原都是骗子,你说最晚两年便会回来,可我等了你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未归!”

  白承珏垂眸,抬手按压下琴弦,琴声在指尖止住:“可汗?”

  “你不是都叫我塔娜……”话音未落,她手捂住额心笑了,笑声爽朗凄凉,“看看都十七年,居然还念念不忘,竟将他看作是你。”

  “可汗。”

  塔娜回过神,严声道:“谁准你碰这把琴?”

  白承珏起身故作茫然:“我以为你会喜欢……”

  “若再碰这把琴,本汗便会折断你的手。”

  白承珏道:“可汗不喜欢听琴声?”

  回想起刚刚白承珏抚琴的模样,塔娜脸上表情渐渐柔和:“喜欢,我会命人送一把过来,这把琴是故人留给本汗唯一的依托,往后莫要再碰。”

  “好。”

  鱼儿上钩,只要待塔娜警惕消除,他便有机会脱身。

  待新琴送来,塔娜坐在案边静静地看着白承珏,痴恋的眼神努力透过白承珏去看另一个人。

  这一曲琴弹到入夜,塔娜见白承珏面露疲态才依依不舍离开营帐,累得白承珏指端又红又肿。

  夜深,白承珏用热水泡过手指,和衣睡去。

  还未睡熟,房间内传来声响,白承珏睁眼,在黑暗中刚坐起身,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口鼻,他赶忙抓住其手背,黑暗中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已捉虫,晚安好梦

  巴图鲁:为满语中“英雄”、“勇士

  可敦:古代回鹘人和现代蒙古语对其皇后/王后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