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白承珏一睁眼,见白彦丘的脸近乎快与他贴到一起,他愕然起身,  微弱的烛光下,白彦丘痴迷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今夜细细端详,  孤的后宫倒无一人姿色可与皇叔媲美。”

  轻薄言语下白承珏面色一沉,  低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白彦丘笑意不改,起身缓步贴近白承珏身旁:“真是越看越迷人,皇叔当真是皇爷爷为孤圈养的尤物。”

  叔侄二人之间的颜面,  已然在白彦丘过激的言语下撕个粉碎。

  白承珏上前一把掐住白彦丘咽喉,将人按倒于桌案边,看着白彦丘在窒息感下那眼神依旧令人不适,  他目光淡漠指尖不断逐渐加力,感知白彦丘挣扎渐弱,才放轻力度,随即一把将瘫软的白彦丘拽起,挟制于臂弯间。

  白彦丘无力的倚在白承珏怀中,  痴笑道:“原来小皇叔这幅模样也好看。”

  他全然无视白彦丘令人作呕的言语,  手臂死死卡在白彦丘颈部,  渐渐施力,薄唇靠近白彦丘耳边低语:“传令下去,  就说你有要事需与本王出宫一趟,让宫人尽快备马。”

  一呼一吸间,  白彦丘衣服上的熏香掺杂着香炉内的安魂香,  闻的白承珏脑袋昏沉。

  白彦丘刚在胁迫下传唤宫人,在香味的促使下,体内仿若针扎,  他呕出一口朱红,艳色浸湿白彦丘肩匣,一时间白承珏挟制住白彦丘脖颈的臂弯在疼痛下微微发颤。

  “这次才是皇叔真正毒发呕血,比往昔诓孤时更好看。”白彦丘侧头看着铜镜内白承珏朱唇红得艳丽。

  平日吃穿住行一直小心谨慎,体内毒素也以在调养下逐渐压制,却忘了先皇对他无父子之情,亦无信任可言,用来掌握他生死的药又何止一种。

  毕竟先皇当年作了那么多恶事,定然早料到他会反咬一口,早做准备。

  他指尖拭去唇边血红,嗅着殿内浓香,胸腔内隐隐作痛,眼前的所见之物,逐渐分出层层重影,却仍强撑着身子站立于原地。

  白彦丘道:“皇叔怎么不杀了孤?看着孤长大,还是狠不下心来吗?”

  白承珏浅笑不语。

  扼断白彦丘脖颈轻易而举,小皇帝一死,他自无法全身而退。

  可他答应了会等薛北望来接他,不能食言:

  “你想如何?”

  白彦丘道:“李公公将药端进来。”

  门被推开,隐约能看见屋外驻守的侍卫不再少数。

  白彦丘接过李公公手中的药碗,缓步走到白承珏跟前:“这么多年孤待你不好吗?”

  白承珏反问,说话声微微发颤:“那我待你不好吗?”

  “好,所以哪怕小皇叔做了那么多对不住孤的事,孤仍舍不得皇叔,”

  说罢白彦丘将药递到白承珏跟前:“孤再给皇叔一次机会,往后皇叔乖乖喝药,你谋害孤一事,孤既往不咎,若不然我就让安小将军亲自领兵把被乱党劫走的姑母请回来,对外宣称你伙同轩王、与陈美人一同谋害孤,以假死之名让你成为孤的禁、脔。”

  白承珏低声道:“白彦丘,你我可是血亲。”

  “皇爷爷说了,你只不过是昭仪与琴师偷情而生的野种!”白彦丘单手攥住白承珏衣襟,“孤宠你纵你,你别不识抬举。”

  “野种?原来从你知事起,我在眼中便是已是野种。”

  现下才知道先皇早就为他找好了无数条死路,才知道在他当自己是小皇帝叔叔时,小皇帝眼中他不过只是野种。

  他拿过白彦丘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片刻,体内如有一把巨刃搅得肺腑生疼,无力再支撑的身体,倒入白彦丘怀中,恢复痛感□□内在余毒的激发下犹如千刀万剐,竟连将白彦丘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剧痛下,已无法思索,身体卷缩于白彦丘怀中战栗。

  意识模糊前,他只看见白彦丘衣袍上绽开大片的艳红,白彦丘似乎大喊着太医,耳边已经逐渐听不清了,身上的痛楚也渐渐变得麻木。

  此时明粹宫中,苏芷柔坐在庭中赏月,手中捏着白玉茶杯。

  “陈美人,我们娘娘已经歇下了,您不能进。”

  苏芷柔闻声侧过身,只见香莲一把将拦路的婢女推搡开,快步于苏芷柔跟前扬手一巴掌打得响亮。

  一旁服侍的宫人上前阻拦,苏芷柔罢手:“都退下,本宫想与陈美人独处。”

  “苏芷柔,你与那老太监去了御书房后,爷便病重,你究竟和圣上说了什么?”

  苏芷柔轻笑:“与圣上说了平常闵王的行事风格,聊起如今前朝乱局,又一不小心将长公主遁逃一事说漏了嘴,我想圣上一直以来偏心闵王,断不会与其较真。”

  话音落,香莲扬手又是一巴掌,脆响声下,苏芷柔擦过嘴角血迹,笑意不改。

  香莲怒嗔:“若不是爷,我们哪还能安安稳稳活至今日,你又哪有机会以宰执之女的身份入宫选秀。”

  苏芷柔道:“只不过是棋子,是细作,我凭什么对他感恩戴德!纪阕鸢的下场就摆在你我二人眼前,再不为己思虑,终有一日也会轮回一子废棋被白承珏抛弃!”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

  苏芷柔冷笑:“真相是什么重要吗?昭王、燕王一死,苏相不必与赵家相互制衡,赵家乃昭王一派,如今一日不如一日,苏相在朝野中已是一家独大,我在赵贵妃跟前如履薄冰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时今日,

  “苏相见后宫局势稳定,要将他亲生女选入宫中代替我,还要让我成为他亲女往上爬的垫脚石?同样是人,我就命贱吗?”

  “就因为这样,你要反咬他一口?”

  “是!莫灵犀下场,纪阕鸢的下场还不够清楚吗?香莲做人清醒些,小心你也同他们一样不得好死,去掉你这身奴性,当初我们是他的棋子,如今只不过反过来借着他往上爬罢了。”

  香莲冷笑,往后退了半步:“说再多,你不过是心有不甘,想借着爷向上爬罢了,什么下场,只是你为了心里好过一些自欺自人的说辞。”

  “那又如何?圣上允诺我,苏家往后只会有我一个女儿在后宫中就够了,”

  苏芷柔垂下眼帘,手死死捏紧手中白玉杯,“香莲,我们是好姐妹,闵王一事并非你我管得了的,我未在圣上面前出卖你,往后在宫中念在我们往昔姐妹情谊上,我会帮你的。”

  “本小姐不劳你费心!”

  ……

  寝室内,太医院不断翻找着医术,寻找缓解之法。

  白彦丘坐在床边紧握着白承珏冰凉的指尖:“你不是说,那药只会让皇叔更易由孤掌控,为什么太医到现在还无法让皇叔醒过来?”

  “先帝曾叮嘱过老奴,一旦这条狗敢咬主人就应当打死它,老奴已经命人备好冰库,要是闵王当真撑不下去,老奴定会命人用最好的汤药保存闵王尸身。”

  白彦丘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老太监已经,厉声道:“孤不要他死,孤只要他乖乖待在孤身旁!”

  “圣上弄错了,先帝之前就告诉过圣上,闵王只不过是圣上的垫脚石,待大业平定可杀之弃之,圣上如今真正舍不得的是闵王的皮相罢了,切勿混淆了以为自己对一枚棋子生了感情。”

  “皮相……”白彦丘转头看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白承珏,“皇叔死后还能像如今这样吗?”

  “老奴与太医院定不会辜负圣上希望。”

  白彦丘于白承珏床边坐下,手背轻抚过白承珏面颊:“若小皇叔当真熬不过去,便早日处理,身上凝上血斑就不好看了。”

  “嗻。”

  原以为白承珏熬不过今夜,几碗汤药后,情况却有所转好。

  依太医所言,白承珏体内毒素虽在催化下愈演愈烈,可白承珏胜在求生欲强,宫中所有人都放弃他,甚至为他找好了往后的安身处时,本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又靠自己挺了回来。

  老太监劝白彦丘再灌下一碗汤药,一个死了的白承珏,要比一个活着的白承珏更安稳。

  却被白彦丘拒绝,现在的白承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与其留下个只能到冰库中才能偶尔见一面的死人,倒不如一只藏在宫寝中的笼中雀有趣。

  他为他的鸟儿连夜打造了一副黄金为底,宝石镶嵌脚链。

  从小便觊觎的蝴蝶,终于被他拴在了身边……

  白承珏再度醒来时,已换了间寝室,一切摆设依旧极尽奢华,他艰难起身,每一寸肌肤仍随着挪动而感到刺骨的疼。

  他试图下床,奋力向前挪近,最终却无力的跌落床边,左脚脚腕被璀璨炫目的镣铐磨的发红。

  屋外传来响动,他抬起头,只见进屋人身穿夜行服看着他红了眼。

  他坐在地上,淡漠的看着那人缓步向自己走进,不多时黑衣人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听声音,他听出来的人是香莲,他抬起头浅笑道:“你能帮我送信给叶归吗?”

  “我现在就回去写信告诉他们你的现状,爷你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救你出去,”香莲蹲在他看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手足无措。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让叶归从第三条路线前行,再让他回信给薛北望说我如今在宫中一切安好……”

  说罢他看向香莲,不确定道:“你可以帮我吗?”

  香莲双眼通红,强忍着不哭出声,再度开口时,语调哽咽:“你现在这样怎会是一切安好。”

  “我不急,我等得的,我能等到他大胜归来接我回家,”

  他看着香莲,又道:“你还能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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