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知这么一想, 顿时通体生寒, 要知每次科举, 获鹿镇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去参加,多时能达到六七十,至多时有八十几号人,这王清林竟然一个没少的全都算计了!

  不过, 这也是由于赵国对读书人的重视,为了减少科举路上被人劫杀的次数, 赵国从三十年前开始,每到科举年,都会有朝廷组织车马护送考生到达考场。

  这样的福利对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来说, 简直是雪中送炭,为当今挣了不少好名声。

  童试一般都是以镇为单位组织车马, 乡试以县为单位组织车马,只是朝廷组织的护送队, 只能保证平安到达考场所在地,委实算不上舒服, 且因为人数较多, 路上走的也比较慢。

  有些家境不错的人会选择自己出行,而不是和官府的护送队一起走, 但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官府,这也是增加人脉的一种方式。

  这就给了像王清林这样心怀不轨的人机会,他知道在路上动点手脚,这一队的人都得遭了殃。

  顾北知他们三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手脚, 但无外乎是下毒,一路上同吃同住,想对这些人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这个王清林,简直蛇蝎心肠!”顾北知骂了一句。

  陈雪风和李淮倒是平静,他们的身体‘病’了两年多,要是情绪起伏过大,会更加难受,为了让自己也让家人放心,他们俩养气的功夫好了许多。

  “比起这板上钉钉的事实,我倒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陈雪风喝了些白开水,因着药性与茶水冲突,接下来的日子他和李淮不能饮茶,更加不能饮酒,还有一大堆的忌口,但即使这样,两人也甘之如饴。

  “对啊,这未免太奇怪了,这样做对他的好处什么?紧紧是为了防止大家中秀才,可他已经是举人了,不专心学业以求进士及第,和获鹿镇的学子过不去,这是什么道理?”李淮也想不明白。

  若他是王清林,定然会专心进学,以求早日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进入朝廷一展抱负?何必做这样的坏事,没得浪费了时间又坏了自己的前程。

  “或许,他压根儿考不上去呢?”顾北知前后这么一琢磨,觉得自己大约猜出王清林的心思。

  其实很简单,就为了一个字,或者说两个字也行,名,以及名带来的利。

  且说这十年,获鹿镇除了王清林再无别的秀才考中举人,除却已经花甲之年的老举人之外,王清林也是唯一留在获鹿镇的举人了。

  由于他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倒也显得年富力壮,镇长都要卖他五分面子,受各家追捧,走到哪儿都是备受尊崇的。

  甚至到柳县都有一席之地,柳县县令对他也有印象,多的是人想把自家聪明的子侄送到清林学堂读书。

  但若是还有别的举人,甚至比他年轻、比他学识好,出现的话,他王清林就不是获鹿镇的独一份了,这样谁还会把他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若是他考不中进士,获鹿镇也不该出现第二个举人。

  不得不说,王清林的心思确实如此偏执,甚至比顾北知想的还要偏执。

  早在中举得时候,他可能就疯了。

  别人不知,王清林自己却知道,他这个举人有水分,要不是运气好,在考前听到别人猜测考题,他听了一耳朵,将那精彩卓绝的文章记住了一半,他绝不可能以倒数第一的成绩中举。

  这也是王清林的痛处,人人都说名落孙山太可惜,但谁又愿意当那‘孙山’?

  文人之中比较风气极为严重,王清林又是个心气高的,一想到以后被人问,“王兄当年中举名次如何?”

  他就心里懊恼,因为他知,下一个中举的人一定比他的名次好,一定会超过他!一想到以后要给别人做垫脚石,王清林恨不得呕出血来。

  他决不能允许那样的场景发生,所以在他进士及第之前,获鹿镇不可以再出第二个举人!

  他也知,以他举人的身份,想在获鹿镇作威作福或许可行,拿到柳县就不够看了,他也没想过在柳县也保持他的唯一性,只要获鹿镇没有,只要他不离开获鹿镇,这样就足够了...

  王清林此时也正在头疼,又让顾北知逃过一劫,现在竟然是奈何不得他了,但是如果放任,万一九月乡试顾北知真的中举...

  真若如此,顾北知年仅二十三岁便是举人,若是运气好一点,进士也有可能,那岂不是将他踩进泥里?

  绝对不成!

  王清林琢磨了一阵,又想到了一招,他倒要看看,柳老爷已经搬回柳县,他一个穷秀才还能如何!

  顾北知和陈雪风、李淮来往的越来越频繁,并不知道有一条流言在其他秀才之间飞快的传播着,且都对他们三人瞒得死死的。

  这一日,顾北知从镇上回来,身上出了不少的汗,外面的天还是亮的,即将到六月,天气也越来越热。

  他擦了擦汗水,等着家里人给他开门,却见开门的是关舟,“小舟,今天没去地里?”

  自打家里多了老三这只大猫,关舟每天傍晚都去地里,带着老三转一圈,这样不用他多说,老三半夜也会来地里抓老鼠。

  一般都会在顾北知回来之前出门,顾北知回来之后他才回来。

  “嗯,家里来客人了,老三也认路,放它自己出去溜达了。”关舟看他脸上、脖子都是汗,有些心疼,“我给你烧水,你快洗洗。”

  “可是夏老爷来了?”顾北知猜到了,自打他向孙和泰借了大夫,田哥儿对他的抵触也少了一些,孙和泰得寸进尺一般,隔三岔五登门。

  “嗯,正拉着田哥儿说话呢,我瞧着田哥儿脸色不大好。”关舟有些担心,“那夏老爷似乎要回家了。”

  顾北知挑眉,又一想,孙和泰身为皇商,也十分忙碌,不然不可能身体亏空,说白了就是累的,这次在他们这小小的村子住了两三个月,是该回去了。

  “夏老爷也有别的事要忙,回去一趟也正常,若是田哥儿愿意跟他走,你也不要阻拦。”顾北知转身关好门,和关舟一起去了厨房。

  他没看到,他关门之后,有几个男子在他家大门前转悠了几圈,害怕被人发现,又急匆匆跑走了。

  厨房里还有两只贪睡又贪吃的小猫,到了顾家,这两只简直是见风长一般,现在比刚来时已经胖了两圈。

  究其原因,是大宝、二宝喂的太多了。

  可能是小孩子都对小猫小狗有天生的好感,这两孩子出去玩儿也不忘记隔一阵子跑回家喂一次猫,这两只猫又是在厨房长大的,现在也常常往厨房里钻。

  不过它们被大鹏一家教的很好,从不在厨房捣乱,只是喜欢来这儿窝着,就像关舟,以前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厨房,仿佛待在这儿就是安全的一般。

  直到关舟和顾北知同居之后,这种情况才改变了,现在两人黏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白天多是去石哥儿家或者竹哥儿家。

  “我可不会拦着,那夏老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儿,要是真的能对田哥儿好,我巴不得田哥儿跟他走呢,受了不少苦,也该享享福了。”

  关舟点了灶,烧水,“等你洗了澡再吃饭吧,晚上吃点粥,就着中午烙的饼,再拌两个尖椒,炒一盘韭菜鸡蛋,中不?”

  “行,你看着做吧。”顾北知不挑食,吃什么都好,“你白天去看石哥儿了?”

  “嗯,今天竹哥儿去镇上了,我自个儿陪石哥儿待着,石哥儿受罪受大了,两条腿上的皮都快撑坏了,也不知道这肿的毛病是怎么回事,怪折磨人的。”

  “竹哥儿又去镇上了?”顾北知算了算日子,居然都过去半年之久了,也不知竹哥儿那件事成没成。

  “嗯,是啊,他说要去买布,要做衣裳,顺便去医馆让大夫给他瞧瞧。”

  关舟倒不觉得奇怪,竹哥儿自打那件事出了之后,虽说是看着没啥事,但身体底子伤了,且得养养,竹哥儿隔一段时间就去镇上找大夫看看,他都习惯了。

  “水好了,你快洗澡吧,我赶紧做饭。”关舟催促着顾北知快点行动,顾北知也就将刚刚的想法抛到了一边,拎着热水去洗澡了。

  他洗好出来,正巧孙和泰从后院穿过堂屋,打算离开,看到他便叫住他,“顾先生,借一步说话。”

  孙和泰和顾北知说了什么,顾北知没说,关舟他们也没问,总之肯定是和田哥儿有关的,转天,顾北知叫田哥儿将杂物房收拾出来,没用的东西都放到后院东北角的破棚子里。

  杂物房原来是书房,东屋是顾北知爹娘的房间,西屋是顾北知夫夫俩的房间,杂物房的南面是东屋,西面挨着堂屋,位置很好,比较安静。

  后来顾北知的父母过世,顾北知又不喜关舟,热孝过了便搬进了东屋,西屋留给关舟父子三人住,东屋是一大间,书房里的东西也就被挪了进去,原本的书房空了出来,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原本顾北知打算让田哥儿兄弟俩住这儿,但后来翻修了,便决定为他俩盖一间新屋子,这间屋子还空着,只是盖房期间田哥儿两人住了一下。

  早已经收拾过一次,现在收拾起来也方便的很,于是等收拾好了,这件屋子又住进来两个人。

  “这是我新请的长工,家里的重活都交给他们就成了。”顾北知这样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