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异能>白沐归兮>第27章 爱他

  氤氲的雾霭覆着前方的路,周遭白茫茫的一片,暮熹左顾右盼,竟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噗……”倏忽间,身后出现个白衣男子,似与灰白色的雾霭融成了一片,暮熹探脚上前,只见男子低着头,全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上前,方欲蹲下来,却未料男子忽地倒地,暮熹忙弯腰接住了他。

  此时方瞧清了他的面容。

  竟……竟是殷轻衍。

  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暮熹只感觉:

  他的身体,好冷!

  “殷轻衍,你醒醒,醒醒。”

  她抱着他,见他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眸,对她的呼喊却全然不为所动。

  她猛然想起在赤雪洲荒野林时,他为她挡的那一式,只见当时的他,胸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暮熹颤抖着手,探过他的鼻息。

  完全没了呼吸。

  她当即流下眼泪来,抱着他喃喃,“殷轻衍,你不要死,我……我……”

  恰在此时,歪在榻边的暮熹被惊得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觅弧寺上的归忆轩,她低眉,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又望了望躺在榻上的殷轻衍。

  似是过了好半晌,方才发觉刚刚的事,原是个梦。

  “滴……”泪水滴落在衣襟上,她抬手拭了拭,却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再次望向榻上的人,此时此刻,忽地明白四季路中的花海,为何会出现殷轻衍。

  天下万般事,世间万般人,岂料并非事事是她可掌控的。

  恰如一个人的心。

  又过了一日,躺在榻上的殷轻衍才缓缓睁开了眼眸。

  眼见屋子里并无一人,便以为暮熹已然离开了,忙欲下榻去寻,却因身体乏力,“砰”的一声,头撞到了榻边的木杆上,额间霎时间破了皮。

  暮熹方端着脸盆进来,便见殷轻衍捂着额,露出一脸难受的神情,心下不觉好笑。

  往日的他,总一副“天下之大,惟我最大的”模样,而今倒可也让他也吃些苦头了。

  “兮兮还在呢。”望见她的那一瞬,些微苍白的脸上不自掌骨漾起了笑意。

  所幸,她还在。

  “我不在,能哪去?”她拧干了面巾,递与他。

  殷轻衍笑着接过,望了望屋子里的陈设,方疑惑,因问:“这……这是兮兮的屋子。”

  暮熹白了他一眼。

  还说呢,他的屋子早锁死了,生怕别人会偷偷进去了般,那日只得让沉沧将他往自己屋里搬,害得她两日两日夜没个好觉睡。

  殷轻衍望着她,心知她在想什么,擦完脸后便站起来,朝她道了句,便往门口而去,欲要回自己房里。

  “等……等一下。”暮熹拽着他的衣角,喊他。

  他回首,只见她低着眉,两颊泛起了红晕,殷轻衍不知所然,只呆愣着望她。

  好半晌,方才听得她轻声地嗫嚅了句:“我喜欢你。”

  殷轻衍恍得一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口齿不清地问:“兮兮……方才说了……什么?”

  暮熹征愣了会,方掀起眼皮,与他对上了视线,神色极其认真地复而道:“我说,我喜欢你。”

  殷轻衍呆呆地望着她。

  这一刻,恍似往日所有的心酸、隐忍以及对她埋藏在心底的爱,在遥遥的长夜中看到了阳光普照的出口,他就那般站在洞口前看着那一丝照进来的阳光,平生第一次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

  暮熹只见他的神情奇异,先是呆愣着,复而眉心微舒,唇角微扬,瞳仁里却恍似有泪珠浮现。

  她望着他,却久久等不到他的一句话,以为是殷轻衍被她此举吓住了。

  方想发问,却闻得他轻声启唇:“兮兮对我……仅仅只是喜欢么?我对兮兮的爱,却是山河可鉴,日月可表,终此一生,惟你一人。”

  闻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之语,暮熹倒是不惊不诧,可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是放下了。

  却未料殷轻衍赌气般地又道:“既然兮兮对我仅仅是喜欢,那我还是走好了,毕竟喜欢总不长久。”

  言毕,殷轻衍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去,暮熹忽地拽住他衣角,脱口喊道:“等一下。”

  殷轻衍止住脚步,回首,低眉望她,“怎么,兮兮可还有事?”

  呃……

  她明显看到他眸里含着的笑意。

  殷轻衍还是殷轻衍。

  磕碜了脑袋,还是非得逼她将话说出口。

  暮熹拉着他的衣角,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鼓起勇气,抬眸望着殷轻衍,一字一句地道:

  “我喜欢的是你,爱的……应该也是你。不是其他,而仅仅,是你这个人。”

  “为何是应该?”他对这个词极为不满。

  暮熹被他此语气得差点没吐血,他非得要在文字上这般计较么?

  殷轻衍见她久久未答,反拢起双臂,轻声笑言,“兮兮既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爱我,何妨你我来做个试验?”

  “何试验?”

  “兮兮先闭眼。”

  暮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迟迟不愿按他所言。

  瞧他当下的神情,若说他没藏着些鬼心思,论是打死她也不信。

  殷轻衍自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因而冷笑道:“兮兮这点诚意都没有,谈何说爱我呢?”

  “……”

  瞧他,言语锋利之程度,更胜受伤前。

  “闭眼便闭眼。”

  殷轻衍望着她阖上双眸的模样,许是不服他所言,微红的唇轻轻撅起,他一把搂住她,双唇立时覆上她的。

  “唔……”殷轻衍忽如其来的举动吓她一跳,暮忙下意识地抬手推他。

  殷轻衍适时将她一放,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唇上,极其暧昧地道:“兮兮既说爱我,便不该推我。若不然,方才的话,全只当兮兮轻浮,是骗我的罢了。”

  “……”

  我若推你,还成我轻浮了。

  将恶人先告状之话,运用得这般巧妙的,谁又比得过他?

  此时的暮熹,心中却是八百匹草泥在马上奔腾,欲哭无泪。

  殷轻衍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再次拦腰抱她,按住她的脑颅,欺唇而上。

  这一吻,犹为绵长。

  是殷轻衍等了许久的春暖花开,他自然舍不得轻易松手。

  暮熹不懂接吻,只觉殷轻衍带着她由浅而深,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美好。

  犹似过了良久,听得她低低的喘气声后,殷轻衍方才不舍地松开了她,低眸,瞧见她羞红的脸颊,他心情大好。

  细想了下,又十分庆幸自己的这一次受伤。

  待她缓过来后,殷轻衍本欲再来,未料她万般推诿,他只得作罢。

  至深夜,暮熹洗漱完,回至房中,锁上门,方听得榻边幽幽传来一声,“兮兮可回来了。”

  暮熹吓得浑身一颤,只见殷轻衍侧身躺在榻上,神情暧昧地望着她。

  思及白日时发生的事,暮熹此时竟有些后悔向他表了白,自己倒像是惹上了个欲求不满的主了,忙上前道:“今晚你可不许睡这了,回你自己屋去。”

  闻她此语,殷轻衍偏头一笑,墨色的瞳仁里却是满满的挑逗,“兮兮想哪去了?我不过是想同你说说话。”

  “天已这么晚,”暮熹一语戳破他这显而易见的谎话,“可不是说话的时辰了。”

  殷轻衍见瞒她不过,反下榻来,硬拽着她脱衣上榻,两人窝在被里,他方侧身向里,瞧她,道:“兮兮可还记得,你可已经把夫君的名分给我了。既为夫妻,可不该同床共枕么?”

  “一同睡觉倒是可以,”暮熹拗不过他,只得立言道,“可你再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了。”

  殷轻衍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算作了应答。而后,起身去吹熄了蜡烛。

  ……

  半个时辰后。

  “殷轻衍,你混蛋!”熄了灯的房里忽地传出一道呵斥声,惊得在屋外喝着酒的沉沧和筇霖忍不住往她屋里侧目,面面相觑后,方意领神会。

  公子也可算碰着对手了。

  自他们相识以来,还没见过有人敢这般呵斥他的。

  一片漆黑的屋内。

  暮熹猛地将贴在她嘴唇上的人一推,气呼呼地发问:“你方才不是应了我么?不动手动脚的。”

  殷轻衍闻言,语气似有万分委屈,“兮兮说的这是何话?我哪里就动手动脚了?既没动你手,也没动你脚。”

  “你碰我唇了。”

  一阵缄默过后。

  他强忍着笑意,一字一句在认真说道,“兮兮只说不许我动你手、动你脚,可没说不许动你唇。”

  “……”狡辩。

  说你不过,还逃你不过?

  暮熹起身,把枕头往对面一扔,正言厉色道:“老规矩,你睡这头,我睡那头,谁也不许越了谁。”

  殷轻衍见她这般,便点到为止,应了她所言。

  又过半晌,知她仍未睡着,便开口探言,“兮兮,明日我便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何如?”

  若能立时定下,倒也邃了他的心,拖得越久,变数反倒越多。

  东宫,总归是他的一个心病。

  暮熹听他言语里毫无戏谑之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成亲?她从东宫出逃,为的是览遍九洲山河,如风如云般自由徜徉。

  而成亲,会成为她人生的另一个枷锁么?

  殷轻衍见她久久未答,自是明白她心中的思虑,便好言说道:“与兮兮相较,我爱上兮兮的时日可要比兮兮早上许多。九洲的万里山河,倘或你愿许我机会,我自当奉陪到底。”

  “你虽如此说,可我心里到底还有另一件烦心事,”暮熹坦言道,“一日见不到云绣,我便一日不得安心。”

  自东宫一别,她与云绣已将近两年未有见面了。自她离了东宫,楼昀的人也必会分派人去寻她,若掣住了云绣,她亦将不得不现身。

  心思这般细腻的阿轲,料他亦必能想到这一层。

  殷轻衍翻了个身,缓声道,“你放心,我会命沉沧大力搜寻她的下落。若见着了她,届时,你可愿意?”

  暮熹闻言,沉默了半晌,方道:“成亲若非枷锁,我自是愿意的。”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殷轻衍释然一笑,方安心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