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岚闻声看去,是垃圾处理厂看门的大爷,绷着张脸,快步向他走来。
“你别动!干啥的?来这里做什么?”
谢青岚十分坦然。
“路过,随便看看。”
“路过?”大爷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十分戒备。“这有什么可路过的?没事儿赶紧走!这里不让进!”
“为什么不让进,我听说之前有人在这里住。”
一听谢青岚这么说,大爷脸色更差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你什么人啊?你赶紧走啊,不走我叫保安来了!”
谢青岚就纳闷了。
怎么每次陶玺找人打听点什么,都十分的顺利,到自己就行不通了呢?
他想了想,大概是自己语气不够客气吧。
于是努力缓和了语气说道。
“这位大爷,我真的是路过而已,我想……”
“谁是你大爷!滚滚滚!再不走我真叫保安了!”
大爷张牙舞爪的,还急了。
谢青岚讪讪的转头离开。
初战告败,还是先去找陶玺吧。
他和陶玺兵分两路,他来郑晓满和奶奶住过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陶玺则去一中找王欢欢,看看能不能见上周凯一面。
哪知道今天碰壁的不止谢青岚一个。
陶玺在校门口等了又等,终于在大课间的时候,等来了王欢欢。
小丫头一路小跑出来,拉着陶玺往旁边走。
“你那同学人呢?”
王欢欢一脸为难。
“对不起啊,陶玺哥。周凯他说什么也不信我的,坚持说自己就是精神压力大,撒癔症了而已。说什么也不出来,怎么办啊。”
陶玺也很为难。
这事儿本就棘手,当事人还不配合。
皇帝不着急,太监急到上房也没用啊。
可是目前看,这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周凯被鬼上身的问题了。
这里面恐怕牵扯不小。
不管没准会出大事。
于是陶玺沉吟片刻,给小丫头支招。
“这样,你告诉我你同学的活动轨迹,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一次‘偶遇’。”
万欢欢为难的看着他。
“周凯是住宿生,学校每三周放大礼拜才回一次家。放假也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哪儿也不去,你去哪儿偶遇他啊。”
“那怎么办?”陶玺也有点发愁。“我怕这事儿没表面上这么简单,还是尽早的干预才好。”
王欢欢自己招惹陶玺,现在人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周凯都这么上心,自己没有理由不做点什么啊。
于是小丫头拍着胸脯表示,这事儿包在她身上了!
“陶玺哥,我们除了大礼拜,每周日都会放假半天,学生们可以自由出入。到时候我想找个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陶玺没她那么乐观。
“你不是说你们班长平时哪儿都不去么,这种时候,他肯出校门?”
王欢欢笑的贼兮兮的。
“他不出来,你可以进去啊!”
陶玺没有来的觉得脊背冒凉气。
“你什么意思……”
正说着呢,无功而返的谢青岚溜达着过来了。
王欢欢自来熟的和谢青岚打了个招呼,笑嘻嘻道。
“回头你就知道了。我要去上课了,微信联系,拜拜。”
说完就溜回了学校。
谢青岚略好奇。
“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笑的贱兮兮的?”
陶玺无奈的摇摇头。
“先不说她了,你那边怎么样?”
谢青岚老老实实的跟陶玺汇报了情况,还着重说到自己被人嫌弃了。颇有点委屈的意味。
陶玺胸有成竹。
“没关系,看我的。”
他俩在学校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一袋五香花生米,两包软中华香烟,一瓶二锅头。拎着袋子信心满满的再出发了。
这次陶玺直奔看门大爷的小亭子就去了,没半点犹豫。
看门大爷远远的就看见刚才鬼鬼祟祟的大个儿,搬来了一个还不如自己的救兵,正嗤之以鼻,准备再给对方一记下马威,就看见对方直接奔着自己来了。
陶玺弯下腰,敲了敲小亭子的窗户,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的十分好看。
“大爷,您忙呢。跟您打听点事情可以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爷虽然还是警惕,语气倒是比对谢青岚好多了。
“你们干什么的?找我打听啥?”
陶玺一张脸就极具欺骗性,上至八十八,下至刚会爬,没有不被他这张看似单纯又真诚的脸给糊弄住的。
“是这样的。我们是天海集团负责土地开发的,来咱们这边看看土地情况,顺便打听打听风土人情。您也知道,我们外来户,总要学着入乡随俗不是。”
大爷放下了戒心。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土地开发是干啥的,也不知道为啥要打听风土人情。但是他听过天海集团。
那是出了名的房地产大鳄,被他们看上哪块地,那拆迁费给的足足的,老百姓不懂那些太多的弯弯绕绕,只知道给钱多的是财神。
“嗐!我就说呢,看着你白白净净的就像是大公司里上班的。”
说着热情的打开门,还邀请陶玺和谢青岚进他的小亭子坐坐。
陶玺婉拒了。
这小破屋密不透风的,三人进去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有了。时间长了一股子人肉味。还不如在外面透气呢。
“不了不了,我们就在外面站会儿就好。”
说着还递上了烟酒。
老头眉开眼笑的假装推辞了两把,收下了。
回头拎出来三个马扎,一副摆好了姿势有问必答的架势。
陶玺装模作样的还真问了一些专业性的问题,老头倒还算实诚,听得懂就说,听不懂的也不瞎说。
几番来回,算是对这俩人彻底放下戒心了。
可能是因为谢青岚一副高冷不开口的架势,大爷有点怯的问陶玺。
“这位是你领导吧?”
陶玺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忍着点点头。
“您看出来啦?真是好眼力。”
大爷不无得意。
“我这活了都半辈子了,这还看不出来……当官的都不爱说话,都深沉。”
深沉的谢青岚低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听您说这附近最近不太平?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陶玺还要给他圆一圆。
“他的意思是,附近治安怎么样?我们看旁边有排彩钢房,太简陋了吧。不会担心安全问题么。”
大爷赶紧解释。
“没有!附近治安好的很!不然也不会平时就让我一个老头子看着了。”
这是几十年前的老厂子了,早就不适应县城现在的发展速度了,也过于靠近生活区了。
所以县里早就选好了新的厂址。
比这里大的多,也偏远点。
工作人员也都搬过去了,这里就剩下一些老旧的机器设备还没有来得及动,只派了一个老员工,在这里看着。
大爷在这里干了一辈子,是非常尽职尽责的。
即便一天到晚这里连个蛤蟆都看不到,还是警惕着一切试图靠近的人。
毕竟有的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可能是人面兽心。
“你们俩肯定不是,你们俩看着就是干大事儿的。”
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烟酒的面子足够大。
陶玺笑笑,顺势就把话题转过去了。
“我听说,隔壁原来住着人来着?现在还在么?这排彩钢房的产权在咱么厂子吧。”
大爷一听隔壁彩钢房,就有点一言难尽。
“没了,没人了。本来是有个老太太和孙子临时住这儿来着,年前小孙子出事儿没了,老太太一个人撑了三月,前俩月也没了。现在都是空的了。”
陶玺故意装的很惊讶又八卦的样子。
“啊?什么情况啊?这家只有这俩人么?太惨了吧。”
“可不是么。”大爷心有戚戚,“就老太太和孙子俩相依为命的,那房子还是我帮着跟厂里申请,借给他们住的呢。谁知道这么命不好啊,半年里俩人全没了,造孽啊。”
“怎么没的啊?”
大爷误会陶玺是担心这里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耽误拆迁,赶紧解释。
“就是得病没的。老太太都快80了,一口气没倒上来,就没了。人老了就这样,也是挺可怜的。”
谢青岚开口了。
“可以看看么。”
大爷这次倒是挺配合,忙不迭的起身。
“可以可以,走,我带你们溜达一圈。我跟你说,我们这这块地是好哇,交通也便利,风景还好。你看对面就是新盖的小区……”
大爷的喋喋不休谢青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想看看能不能在细节中发现点什么。
终于到了郑晓满和奶奶住的小屋子。
屋子没锁,大门半遮半掩的。
大爷搓着手不肯上前了。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想看看的?”
谢青岚抬脚就往屋里走。
大爷哎哎叫着想阻止。
陶玺拦住大爷。
“您别管他,我们领导特注重细节。您再跟我说说,对面小区什么情况来着?”
趁着陶玺绊住看门大爷,谢青岚顺利进屋。
这是个非常简陋的小屋子。
东侧靠墙并排摆着一张行军床,和一个简陋的木板床。
这应该是祖孙俩的休息区。
床上凌乱的放着枕头被褥,像是主人匆匆离开,没来得及收拾似的。
挨着床板的地方有一个简易的布制衣柜,网上买新的不超过200块。但是看破旧程度,应该是从隔壁捡来的。
靠北墙有两张课桌拼起来的桌子。应该是饭桌兼写字台。
西侧则是厨房。
一根带水龙头水管,一张边角发霉的案板,一个市面上最便宜的盥洗盆,像是彩钢房本来自带的标配物件。
整个房子就这么点东西。
即便是谢青岚也无法想象,两个人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学习。
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当谢青岚用手一一触摸过屋内的物品时,表情逐渐凝重。
他特意在行军床上停留了多一点时间,最后收回了手,两根手指互相磋磨了下,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陶玺快要和看门大爷聊干了话题的时候,谢青岚终于出来了。
陶玺现在已经能从对方轻微的表情里,精准的get到他的信息了。
于是火速收兵。
“今天谢谢您啦,我们就先走了。您忙。”
大爷忙不迭的点头,目送他们上了大路。
走了一会儿,陶玺才问他。
“看出什么来了?”
谢青岚点点头,紧握着的手展开,手心里是一枚顶针。
那是一枚黄铜顶针,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这是他在床褥和墙壁的缝隙里发现的。
“看门人说了谎。老人不是因病或者意外去世。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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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还得看陶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