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其它小说>罪惘>第135章 晏队

  既然多余,那就离开吧。

  温予迟在沙发上枯坐整整一夜,第二天时间指向八点的那一秒,他站起身,收拾好东西打了车去警局。

  多少次清晨,都是晏钧开着车带着他一起去局里。而在车上,还总是爱问他早饭想吃什么。每当他说想吃面包和咖啡,那人都会担心会不会吃不饱,然后把他拉去吃一碗结实的馄饨,再加上一杯豆浆或是一个煎鸡蛋饼。

  过去的一年多,都是这么过来的。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坦诚相待。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又那么美好。以致于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过往的一切,又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像是一场对现实的逃避。而最终的结果,终是两败俱伤。

  从小到大,温予迟自问在重要的事情上从来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什么。而遇见晏钧,是人生中第一次非常想去争取的——从见到晏钧的第一眼开始。

  这是温予迟难得一次的执著和奔赴。

  ——从没想过却是这样的结尾。

  今天下着大雨,狂风毫不留情面地将雨水吹打在人身上。温予迟也没带伞,就这么下了车,浑浑噩噩地上了楼,走进了刑侦支队的公共办公区域,差点和正在倒水的林禾撞了个正着。

  林禾险些没拿稳杯子,讶异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外衣湿透、面色惨白的人,“小温?你来了?他把杯子随便一放,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看上去十分平静的温予迟,将信将疑,“你这是…想通了?”

  温予迟垂眼,没说话,然后径直走到了座位上,把昨晚准备好的信封放在了自己桌位上。

  林禾紧跟上来,够着身子去看桌面上的东西。

  ——是辞职信。

  林禾一愣,拉住正准备开始收拾桌面物品的温予迟,“你疯了?!”

  “没有。”温予迟终于开口说了两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现在才清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

  林禾深吸了一口气,“哎…你和晏钧两个人…真的是…”

  一听到那两个字,温予迟立马抬眼:“他怎么了?”

  林禾朝窗外市医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他听说你失踪了,从医院冲出来带人到处找你,最后没撑住在片场那地方晕倒了……送回医院的时候发着高烧,嘴里还不断地念着你的名字。”林禾见温予迟仍然呆立在原地,便又着急道,“他真的很担心你!”

  ——他很担心我。

  温予迟花了一整晚说服自己离开晏钧的身边,可林禾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他一整晚的努力化作了泡影。

  他担心我…真的很担心。

  温予迟垂在裤缝边上的手不自觉地蜷起,眼里微微闪着水光。

  林禾更急了:“晏队现在情况不好,从昨天一直烧到今天了都……小温,你真的不去看看他?不仅不去看他,还要辞职…?”

  温予迟侧眸朝桌上的辞职信望去,迟疑了半晌,不说话。

  昨晚他说服了自己,不再影响晏钧的工作和生活,让晏钧好好地做一名合格的刑警,像原来那样——对于这一点,他是下定了决心的,甚至还强迫自己发了誓。

  即使林禾今天告诉说晏钧很担心他,他也无法纵容自己继续影响晏钧——哪怕晏钧还爱着他,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这是原则问题。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酿成的过错,那就应当由自己来承担。

  温予迟握了握拳,强忍着心口的刺痛,缓缓道:“林哥…我必须,要离开。”

  林禾见温予迟说完就往外面大步走,连忙赶上去拉住温予迟的手臂。但温予迟这次却是难得的固执和决绝,不顾林禾阻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局大门。

  在迈下台阶的那一瞬,他湿润的眼眶滴进了一滴雨水。冰凉的触感融入温热的泪水里,惹得温予迟不禁眨了眨眼。

  再次睁开眼时,十米远之外的地方却倏地多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十分熟悉的身影。

  深灰色的雨伞和黑色外套将身影笼罩在里面,让人看不清伞下之人的容颜。滂沱大雨打在雨伞上,汇聚成一道道水流,快速涌下,水柱顺着雨伞边缘径直坠落,在空中做短暂的停留,然后击打在坚硬冰冷的地面,溅起一滩肆意张扬的水花。

  温予迟脚步一顿。

  哪怕包裹得再严实,变得再面目全非,他也能认出来。

  因为那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人。

  他知道那个人走路的方式,知道他手喜欢放在那侧口袋,知道他喜欢哪只手撑伞,知道他肌肤的触感。

  他知道他的所有,也深爱他的所有。

  温予迟脚步顿在原地,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不远处那个撑伞之人身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冰冷的雨水正漫天倾盆而下,打湿了他的头发,一道道地从他的脸颊滑落。

  而撑伞之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台阶下站着的人。

  温予迟的泪水和脸颊上的雨水融为一体,他鬼使神差地无法挪动步子,嘴里失控般地喃喃唤着:“晏队……”

  晏钧举着伞大步走上来,将伞举在温予迟头顶之上,张了张嘴,却因烧得太久,嗓子完全哑了,发出的声音混沌不堪。

  温予迟握紧的手在身侧颤抖着,他咬紧牙关,压抑着心头快要迸发的所有情感,发誓要坚守这辈子第一次发誓要守住的东西。

  他直直地抬手指向身后的警局,一字一顿:“晏队,你属于这里。而我,不属于。”

  晏钧被眼前这人说出的话惊得一时失语,半晌才用沙哑浑浊的嗓音勉强发出声:“温予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予迟抿紧嘴唇,连呼吸都在颤抖。

  “我想离开了。”他的喉间开始哽咽,“打扰了你的生活,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