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绫人留在各地的安全屋都比较隐秘, 除了他本人也就费奥多尔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位置。

  神奈川这处安全屋位于海滨路的某座山上,小二层的别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存粮也不少。

  其实他的每一个安全屋都是这样, 安全谈不上有多安全,布置的都很精致,包含着欧洲绅士的浪漫主义, 随时能够满足他想几天几夜的不轨想法。

  至于是不是真的安全, 那不重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西川绫人一到安全屋就给费奥多尔的伤口做了清创处理,伤口包扎好, 费奥多尔却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黑发青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半陷在床铺里, 手臂搭在边上,伤口在腰侧, 层层绷带勾勒出腰腹纤细流畅的线条。

  伤口不深, 虽然凶器匕首被涂了不易于止血的药粉,但远远不能致命,可自受伤后, 费奥多尔已经昏迷了十几个小时。

  费奥多尔相比于擅长体术的异能者,的确算得上体弱,但西川绫人用异能治疗过伤口, 恢复速度极快, 可躺在床上的黑发青年却迟迟不醒,而且昏迷中一直紧皱着眉头, 似乎沉浸在无垠的梦魇之中。

  西川绫人趴在床边, 手指不自觉地在那截细腰上流连, 低头俯首,把脸埋在费奥多尔冰凉的手掌中,慢慢摩挲,乍一看竟像是正在被人仔细把玩。

  红色长发丝绸一般洒落垂坠,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费奥多尔略显痛苦的侧颜上。

  他回想那把匕首,十分平平无奇,看起来甚至有些陈旧,和太宰治当时一身囚服的样子很相配,唯一的问题是不太锋利,根本没法做到一击毙命,而不管是太宰治下手的角度和力气,都是杀人的力道。

  但不管是曾经深陷黑/手/党时的太宰治,还是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太宰治,想杀掉费奥多尔,却用这么一把不中用的凶器,未免太过寒酸了。

  除非杀人只是明面上的借口,太宰治这一刀另有目的。

  太宰治不会不知道杀死费奥多尔会带来什么结果,可他还是动手了……

  那把匕首到底有什么问题……

  西川绫人思维下沉,眼神迷乱,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蠢蠢欲动。

  啊,如果现在把费奥多尔囚缚在这里,等他醒来,经此一役失去所有底牌的魔人一定会不得不和他周旋吧,到时候他要提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费奥多尔稍稍妥协呢?

  颊侧紧贴的手指有了轻微翕动,西川绫人猛地起身,抬手试了试费奥多尔的心跳。

  平稳,规律,和刚受伤时过快的情况完全不同。

  费奥多尔仍在昏迷中,面上的表情却逐渐褪去,平静到有些淡漠,灵魂的波动甚至已经趋近于无。

  向来身受重伤都能平稳握枪的西川先生此时指尖发抖。

  良久,他突然捂着脸轻笑出声。

  从太宰治的角度,如何抹除魔人这个威胁?在已知死亡这条路行不通的时候,还有另一种方法。

  “操心师吗……有点意思。”

  *

  七天后,神奈川海滨路别墅。

  二楼卧室里,沉睡了一周的黑发青年在这一天早晨睁开了眼睛。

  身体很沉重,像是灵魂和躯体不够契合一般,他有些困难地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血红的眸子艰难地观察着四周,宽敞的卧室,灰色调家居,黑色的窗帘厚重地将所有光线遮挡在外,阴暗,潮湿。

  一室寂静,沉重得几乎会让正常人喘不过气来。

  但他却觉得这样的环境很好,视线接触到床铺对面墙上的电子屏,又转移到门边,淡淡的咖啡味弥漫到鼻尖。

  熟悉感接踵而至,他警惕的神经都因此削弱了些许。

  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发现自己□□着上半身,腰腹缠着绷带,伸手去碰却并没有痛感。

  解开绷带,腰腹处残留着浅淡的疤痕。

  致命伤,刀具留下的,已经好了。昏迷时间至少一周。

  头好疼。

  他扶着脑袋,感受着针扎般的刺痛,足足十分钟才停歇下来。

  地板上铺了毛毯,室内的气温即使半身□□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离开卧室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装潢布置简单而格式化,是个安全屋。

  他离开卧室,在走廊里扶着楼梯扶手拾级而下,视线斜下方是个料理台,一名红发青年正在拿工具筛面粉。

  刚到达一楼,红发青年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不,不是刚看见他,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费奥多尔,你醒了?”红发青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来到了他身边,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刚要后退,立刻被对方揽住了腰,对方的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间滑下,直落在那道疤痕上,轻轻摩挲。

  “还疼吗?”

  他视线落在这人脸上,红发高高束起,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视野中。

  动作很快,行动间毫无破绽,对他却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只要他此刻一抬手,就能立刻下杀招。

  他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杀死这个人,但他知道那是一种镌刻在灵魂中的本能。

  他伸手将红发青年推了出去。

  “吃的。要松饼和咖啡。”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嘶哑,话语简洁而冷漠。

  红发青年却对他冷淡的态度习以为常,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一双红眸盯着他,欲望直白而明显。

  他轻哼一声,伸手抓过红发青年的衣领,冰凉的唇向上方贴去。

  事实上以他大病初愈的身体根本没法和这人动手,但对方完全没有一丝丝抵抗,任人宰割的模样装得倒不错。

  双唇相贴的一瞬间青年立刻得寸进尺,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温热的舌头立刻攻城略地,大掌将他搂到怀里到处点火。

  长期缺少欲望的身体却被青年轻易带出了悸动,两人从楼梯口纠缠到沙发上,最后倒在雪白柔软的地毯上。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住地毯上的绒毛,在他上方的红发男人从动作到神情,甚至那无法遮掩的欲念都是那么熟悉。

  直到定时烤箱发出嘀嘀的提示音,红发青年才恋恋不舍地停下,顺带收拾了一片狼藉。

  他换上新的衣物,懒洋洋地倚着沙发,视线落在红发男人身上,突然开口道:“西川。我的东西呢?”

  他在醒来的房间里没发现什么重要物品,电子设备,武器,私人用品,通通没有,可见这个安全屋是第一次来,而且很久没有被启用过了。

  西川绫人□□着上身背对着他,疤痕遍布的脊背上多了不少新鲜的抓痕,男人动作迅速地把烤好的松饼装盘,做作地淋上蜂蜜,闻言指了指门口,“已经洗干净了。”

  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个洗干净的毛毡帽。

  西川绫人把松饼和咖啡放到茶几上,向他的方向推了推,“那把匕首上涂了些东西,你昏迷的时间比我想象的久多了。”

  他吃了一口松饼,甜度适中非常和胃口,抿了一口咖啡,他又道:“事情顺利吗?”

  “天人五衰中两位确认死亡,其中神威首领是我杀的,亲爱的,你不会怪我的对吧?”西川绫人笑眯眯地看向他,提到神威的时候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

  他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果戈里和西格玛跑了,那个小丑很会藏而且逃跑能力一流,短时间内恐怕抓不到了。”西川绫人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武装侦探社的危机恐怕已经解除了,彭格列那边交易完成打来了尾款,接下来怎么办,要回雅库茨克吗?”

  他咽下一口松饼,道:“再等等。”

  视线看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

  醒来的两个小时之后,青年终于确定,他叫费奥多尔,俄罗斯人,拥有某种奇怪能力,对毛毡帽情有独钟,计划了一系列行动背叛原来的组织和首领,完成得很顺利,却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故意受到致命伤来到安全屋,原因不明。

  他伸手摸了摸腰腹处的疤痕。

  灵魂深处似乎有个执棋者正在注视着他。

  至于这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谎话、疑似是他情人的男人。有着他贫瘠的记忆里唯一剩下的那个名字,西川绫人。

  在他保证随时能杀死对方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入夜,西川绫人习以为常似的和费奥多尔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能感受到同床的人从身体到精神都紧绷得要命。



  白日里有过一次深度交流,再想勾起这人的欲念恐怕很难了。

  西川绫人在心里叹息,默默倒数。

  ‘三。’

  费奥多尔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二。’

  费奥多尔的腿动了动。

  ‘一。’

  “砰。”

  西川绫人被踢到了地上,脑袋和地板亲密接触。

  他也不恼,就这么调整姿势坐在床边,撑着手看着床上的黑发青年。

  他想起三天前和某位始作俑者的通话。

  “我真的很好奇,面对失忆的魔人,你要怎么得到他?”

  西川绫人想,他不必强势地灌输思想控制精神,也不必影响行为从而控制身体,他只需要让对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之前信任未知,行为越界,他所有的行为都不会对费奥多尔有所威胁,就足够了。

  那个冷漠又残忍的灵魂,或许会谨慎于保护自己,或许能看破一切谎言,但精于算计的操心师又怎么会猜到,这世上就是有引颈就戮的人跟在他身边,只想攫取他的身心呢?

  丧失一切记忆的操心师只会比从前更加理智,在他的心中,感觉或许会骗人,但理智不会,而西川绫人几天的谋划也成功让理性扭曲了费奥多尔的认知。

  至于剩下的,他会让时间证明,证明他们是一对完美恋人。

  “我们不是爱人,那太过沉重,我们也不是情人,那太过浅薄,我们是一对恋人,我们深爱彼此,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以为,陀思就算失忆也是那种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失忆然后能很快搞清楚处境的人,如果没有西川这个即高智商又了解他的人在,事情会发展得很顺利。

  卡文卡得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