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遥在广阔的花园中和数不尽的玫瑰花们大眼瞪小眼。
她弯下腰, 从头开始,一朵朵细细看过去。
几分钟后,她的眼睛就坚持不住, 宣誓罢工。
居遥记得美人会在早晨的时候巡查每一朵花,挑剔地检查。
美人似乎对自己拥有的东西尤为上心。
偷懒的居遥坐在不远处的小阶梯上,抬头望向对面高大巍峨的城堡。
每一扇窗后都拉上窗帘,看来美人没有在偷偷观察她。
无所事事的居遥玩起手指, 右手小食指勾着左手小食指, 两个大拇指彼此摩挲。
她饶有兴致地让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前方地板出现一道人影。
“美人?你来啦。”居遥没有被当场抓包摸鱼的害怕, 热情打着招呼。
对方正用审判的目光看着自己。
居遥能感受到美人在质疑着她这个人类的智商。
‘愚蠢的小人类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智力比和与他人对话时还要堪忧。’
除了那只同样蠢到不行的猫之外, 小人类从未流露过担心和恐惧。
真是一个没有追求的人,看待任何东西都简单无比。
“回去。”淡淡的一句话出来后,冷斯在居遥还未回应前先微微皱眉。
不该用这个词语。
“好。”居遥没察觉到其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即将入夜。
·
在城堡内的生活非常无聊,居遥难以理解美人是如何日复一日重复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
居遥光是待了两天就快发霉了。
她躺在床上的时间大幅度缩减, 起床后就溜到冷斯所在的书房。
美人每日看的书都不一样, 居遥觉得这些书知识水平高,思想境界深,和哲学有关,一看就是不知其所云的程度。
居遥不理解搞哲学的人为什么可以把一句本可以通俗表达的话,能用一长串自己编出来的定义又说一遍,再用一大段来再把这句话详细表达一波。
冷斯坐在椅子, 翻看足以让居遥头大的书。
居遥找了张凳子坐在冷斯旁边,和书桌配套的椅子相比,这个凳子矮了一些, 坐下时书桌和胸部齐平。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伏在桌案,偏头看向书上的内容。
‘今天的小人类竟然没有聒噪地讲述自己花心下流的经历。’
冷斯翻过一页,无聊的小人类这两日快变成一颗长在角落里发霉的蘑菇,凑到她身边喋喋不休,美名其曰分享着自己的过去。
‘看来小人类已经无话可说。’
身边聒噪的小人类没有了精气神,像是蒂月实验课使用的标本。
这个小人类前几次还会用低等诱惑来怂恿冷斯亲王出去。
“你在想什么?”冷斯看着神魂不知飘到何处的居遥。
“我在想秃头哲学家为什么往往能有漂亮的妻子,而我……”
冷斯合上书,堵住了居遥接下来的话。
一本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盖在居遥的脸上。
‘不能相信小人类会改变自己的本性。’
“赫尽,你这有没有一些生动活泼的书?”居遥把这本老旧的书拿下,坐直身子。
“活泼生动?”
“比如一些浪漫的爱情故事。”居遥期待地问道。
冷斯收回了她的书,面无表情,“没有。”
这种表达低级情感的书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书房。
“那不浪漫的爱情故事呢?”
“没有。”
居遥只手撑着下巴,“看来你的书库不全。”
她有些昏昏欲睡,“你不觉得在这个地方枯燥无味吗?”
冷斯将书放回在书架上,转头便见居遥半死不活的模样。
“血族的生活都是如此。”
居遥眼睛都未睁开,“老贵族的古董生活。”
“老贵族不需要低级欲望。”
居遥慢腾腾睁眼,美人看书时将手套摘下,露出一双白细修长的手。
在屋内仅是一件熨帖的浅灰色衬衫与长裤,长发未扎,侧脸冷艳。
居遥直勾勾看了一会,直到冷斯冷漠地走到她的身前。
‘胆大的人类,觊觎着冷斯亲王的美色,还厚颜无耻地垂涎其他人。’
这种花心的人类就该泡在花园中抓虫子,与花做伴。
“我们真的不出去吗?”居遥睁大无辜的眼睛,“你就一辈子待在这城堡吗?”
冷斯不置可否。
她不屑于踏足人类的领地,对其他血族低级领域亦不愿莅临。
“那就算了。”居遥看了看落地钟上的时间,在城堡内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八点。
“我走了,晚安。”
我走了。
冷斯眼帘微垂,这个小人类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小人类迟早还会忍不住要逃跑,只是上一次失败地来到了更危险的弗罗斯特。
居遥先是洗了个澡,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上二楼。
美人轻倚沙发,手里持着高脚红酒杯,桌上摆放着一瓶刚开的红酒。
灯光映射在酒杯上,远看有一点闪亮的光。
冷斯的一张脸衬得更为白净,似乎相处时的丝丝温情都消失殆尽,余下的净是冷漠与无情。
居遥擦发的动作停下,冷斯好似没有察觉她到来,细细品酒,没有偏头看来。
“赫尽美人?”居遥叫了一声,对方不作回应。
居遥径自坐到冷斯身旁,冷斯才轻轻瞥了她一眼。
刚洗过的长发颜色看起来加深了一些,几滴水珠留在额间,发尾晶莹湿润,随时都会滴下水。
洗完澡后的香味还未褪散,嗅觉敏锐的冷斯闻得清楚。
“你在喝酒?居然不叫上我。”
居遥看到二楼亮着灯,走上来一看,美人又在自饮自酌。
冷斯不想搭理这个可能嫌弃无聊的克里斯托堡,随时会逃跑的人类。
如果小人类表现得好些,冷斯有打算带小人类前往即将举办的古典音乐演奏会体验一下高雅艺术。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居遥问道。
“没有。”
冷斯余光一瞥,小人类那只无礼的手悄悄朝酒瓶伸出。
修长漂亮的手拦在居遥前方。
居遥指尖来不及收,戳中了冷斯的掌心。
对方触电般收起了手。
冷斯嫌弃地看了眼未戴手套的左手。
“不许喝。”
“为什么?”居遥讨好地蹭了过去,“你一个人喝一瓶对身体不好。”
“人类不适合喝。”冷斯淡淡说道。
居遥好奇,“这是什么酒?”
“在弗罗斯特的一个私人葡萄庄园产的酒,里面的主人喜欢新鲜的葡萄汁,不喜欢酒,因此酒的产量少。如果你喜欢葡萄饮品的话……”冷斯打住了后面的话。
冷斯亲王才不会带这个人类前往弗罗斯特。
“现在不是葡萄生产的季节。”
居遥还没发现藏酒的地方。
“你的酒都放在哪里?”
“会冻死你的地方。”冷斯将酒杯放回桌面。
居遥还是不死心,“你这酒,人类喝了会死吗?”
“人类喝一点就会醉。”冷斯平静地开口,“也难以尝到美味,如果你想试一试,可以现在开始挑选墓碑的款式。”
居遥忍住了小期待,还以为在城堡里可以找到新鲜的事情。
“好吧。”
蔫巴巴的小人类不怎么好看,冷斯转过头,不想看见。
‘哪个地方可以在没有美色的同时,又能让小人类感到有兴趣呢?’
居遥坐了一会后默默起身离开。
‘真是一个丧失热情的小人类。’
·
居遥边下楼梯边走神,她到底该不该继续待在克里斯托堡,要是这么混吃混喝完走了,万一美人伤心难过了怎么办。
不过美人大概率会高兴聒噪的青蛙终于休眠去了。
居遥还惦记着那瓶酒。
能让美人喜欢的酒,想来是十分美味。能把她冻死的地方,在克里斯托堡会是哪里?
居遥来到一楼,朝自己所住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将窗帘拉上。坐在床上时,她想到从花园进入城堡的围墙大门,有一段长阶梯。
在血族领域中,城堡一般都有地下室。
居遥躺在床上,关灯,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不行。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居遥打开灯,光线刺目,过了会才适应下来。
·
冷斯收到了阿塔拉传来的讯息。
消失在公众视线多日的安德重新亮相。
“冷斯大人,密探表示安德身体近乎无恙,他无需沉睡即可恢复,必定是有谁在背后帮助他。”阿塔拉说道。
冷斯站在窗边,看到了小人类曾坐在那玩弄手指到不亦乐乎的阶梯。
她对安德的信息不感兴趣。
“交给修瑞处理即可。”
阿塔拉对冷斯的安排没有任何质疑,接受命令,“是。”
心下却有些疑惑,冷斯大人莫不是早就猜到了谁是幕后之人。
她等待着冷斯接下来的部署,冷斯却直接结束了对话。
看来冷斯大人对一切皆是胸有成竹。
另一边,冷斯听到了地下室不该有的动静。
小人类闯入了地下室。
·
酒窖的温度比想象中的要低得多。
居遥将衣后的帽子戴上,拉链拉到最高。
这个地下室的布置和在弗罗斯特的地下室相近。
居遥在蒂月关她的地下室内发现了酒窖,里面陈列着与美人喝着的同一包装的酒。
难不成老贵族城堡都是这样的设计,那么会不会,这里也有关押他人的囚室。
居遥走出酒窖,地下室的温度比在弗罗斯特的地下室还要低,与城堡内其他地方的温度差异明显。
她屏住呼吸,仿佛吸一口气就会冷到自己。
地下室幽暗阴森,寂静诡异。
她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想要细听,周遭归于沉寂,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是什么声音?
在居遥试图在脑海中抽丝剥茧时,美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下一瞬间,居遥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冷斯指着这张有睡下痕迹的床,“立刻睡觉。”
“是。”
居遥老老实实地钻上床,像是半夜在被窝玩手机被家长当场抓包。
冷斯神情冷淡,和往常无异,也没有因为居遥偷偷到达地下室而生气。
“休想喝酒。”冷斯留下一句话后便消失在原地。
居遥却不是在纠结红酒的问题。
她闭上双眼,想不再追究地下室的奇怪声音,许是太过安静而产生的幻听。
周围依旧安静,本该方便入眠。
居遥却觉得耳边有无数嘈杂的声音,试图还原方才听到的、又渐渐消失在她脑中的声音。
她蓦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铁链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