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遥顶着黑圆圈起床, 洗漱完后精神不少,先去了一趟书房。

  美人果然在那。

  居遥快步来到书桌前,她昨天搬到美人旁边的小凳子还没有拿走, 便直接坐了上去。

  今天美人没有在看书,桌上铺展一张有半张桌大的羊皮地图。

  地图早已发黄褪色,绘上的内容大多看不清。

  “这是血族领域?”居遥借着轮廓,猜测道。

  “是。”冷斯注意到地图上还有圈圈画画的痕迹。

  她微微眯眼, 都是各血族领域的重要基地。

  这张地图上的地域划分和时今大不相同, 这是一千年前在邓普西亲王领导时期的地图。

  冷斯将羊皮地图卷起来, 绑好插在厚重的长笔筒内。

  她开始观察比往日更早起床的小人类。

  眼下有突兀的黑眼圈, 眼皮多了一层, 目光并不专注。

  没睡好?

  这种关切的话语不可能出自冷斯亲王。

  “你早早起来想要做什么?”冷斯低头收拾桌上的物品。

  居遥百无聊赖,“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我做了一个噩梦。”

  冷斯偏头看向平静又无聊、完全不像是做了噩梦的居遥。

  居遥亦是舒畅地开口:“好吧, 如果凭借梦中的内容, 这可以称得上噩梦。但如果根据的是我在梦里的心情和反应,这貌似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

  冷斯直觉居遥不会说出好话。

  百分之百和居遥口中的美人有关。

  居遥在冷斯眼眸中隐隐捕捉到丝丝鄙夷。

  “我在梦里, 梦见有一个强大的血族要杀我。”

  ‘小人类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会招致祸患。’冷斯对这个梦不以为意, 对任何人来说这确实可以称作噩梦,对这个满嘴胡话的花心人类来讲,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居遥接着捂着心脏,“在梦里,我害怕死了,大喊救命。”

  ‘这个梦不合逻辑, 花心的人类应该先观察对方是否为美人以及是否有变成美人的可能性。’

  居遥发现对方的鄙夷加深了。

  她连忙放下手,不能表现得如此胆怯,及时挽回个人形象:“然后我冷静下来, 从容赴死。”

  ‘将对现状的无可奈何理解为从容,这是何等自我欺骗。’冷斯又发现了梦里不合逻辑之处——这个人类临死前一定会不尽的招仇恨之语。

  “就在这时,有人从天而降,救下了我。”居遥说到这时有些激动,仿佛坠入爱河的少女,又像是春心萌发的悸动。

  冷斯觉得这尤为碍眼,现在可不是发情的季节,不对,任何季节都不是自我控制能力低下的理由。

  居遥觉得对方的眼神趋近于蔑视,难不成美人不想听她分享梦的故事?

  “你就不好奇是谁救了我?”

  ‘阿塔拉的战斗力强大,但阿塔拉不会救人,只会攻击,至于其他家伙,只能相对于小人类来说是强大,但称不上能够抗衡实力强大的血族。’

  冷斯淡淡说道:“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被强大血族追杀。”

  居遥一拍手,“这个问题才是梦里的关键。”

  她兴奋地起身,在书桌旁来回走动,喋喋不休,听得冷斯只想将这个人类赶出去。

  “为什么要杀我?这在梦的后面才揭晓,请听我继续……我没有注意看救我的人,发现有人来救我后我马不停蹄地逃跑了。”

  ‘梦里的小人类也是如此忘恩负义。’

  居遥露出了不知是惊恐还是陶醉的表情,“我没跑多远,就出现了一波美人……额,赫尽美人你的眼神可以收一收,放心,你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

  ‘无耻的人类。’

  “她们大骂我是负心汉,死得好,从四面八方要围攻我,我害怕地只能朝要杀我的那个血族跑,并大喊救命。”

  冷斯认为这个梦可不是噩梦,而是一个预知梦。

  “然后强大的血族把你打入地狱?”冷斯无情地提问,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居遥摇头,“你想得太天真了,梦,该是离谱且跌宕起伏。”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了别头发,“然后,那个要杀我的血族救下了我,原来,她是对我爱而不得才杀我的。”

  冷斯认为这个血族有辱血族的身份,应当火刑处死。

  “原先救你的那个家伙呢?”

  居遥想了想,“不记得了,我没怎么注意。”

  “你为什么认为这是一个噩梦?”冷斯轻扬红唇,露出了罕见的冷笑。

  对这个花心的人类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美梦。

  “因为我失去了一群美人。”居遥刚叹息,脊柱登时犹如窜上电流,让她一个激灵,眼前的美人的眼神足以把她送上西天。

  “其实梦还有一段,那个救我的人……应该是血族,她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的小人类’后一招杀了那个原先要杀我的血族。”居遥惋惜,“我在梦里输得一败涂地。”

  冷斯脸上凝着的冰霜渐渐融化。

  真是一个美梦,结局美好。

  “赫尽,你会做什么梦吗?你们血族会做梦吗?”居遥讲完了她离谱的梦境后,好奇问道。

  “没有。”冷斯不记得自己的梦境,她不会记得沉睡之时的梦。

  居遥又杂七杂八地扯了一堆话,“你真的要一辈子要待在这里吗?”

  你。

  ‘忍不住的小人类终于要选择离开。’

  冷斯将笔摆放进笔筒,语气清冷,“是的。”

  居遥蔫蔫地哦了一声。

  冷斯手上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看着刻有花朵图案的笔筒,将有玫瑰花的一面正对着自己。

  ·

  冷斯自然不可能会一辈子待在克里斯托堡。

  下午,她收到了阿塔拉的最新讯息。

  弗罗斯特的一个老贵族家族的族长暗中与安德联络,被修瑞的人当场抓获。

  老福特家族在弗罗斯特位高权重,除了弗罗斯特家族外,没有家族与之抗衡,冷斯需要亲自处理。

  最少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冷斯在晚餐前来到厨房,告知居遥,“一天内不要到主卧找我。”

  居遥正在煮面的手顿了顿,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

  本要离开的冷斯补充了一句,“你可以离开克里斯托堡。”

  冷斯抵达亲王宫殿之时,阿塔拉已经先行到达。

  亲王宫殿与冷斯的私人宅邸不同,它位于弗罗斯特的核心之地,周围皆是弗罗斯特老贵族家族。

  “安德那边的反应。”

  阿塔拉汇报:“安德现在正出席晚宴,未对此事有任何表态与反应。”

  还有心情参加晚宴,看来是对自己格外有信心,亦或者是相信没有证据能指向他。

  “大人,福特家族该如何处置?”

  老贵族在弗罗斯特领域根深蒂固,势力遍布范围广,若连根拔起,动摇的是整个弗罗斯特。

  可如果只处理族长及主谋,相当于未惩罚福特家族,老福特年岁已大,再过一百年或不到百年可能就要永久沉睡。

  何况福特家族野心勃勃,需要打压削弱。

  “依法处理老福特及其参与的血族,将老福特的长子纳入叛徒当中,阿塔拉你在暗中扶持老福特的二儿子上位,让修瑞在暗中扶持老福特的弟弟。”

  阿塔拉点头,“是。”

  在危难关头,老福特家族会比原先更加团结一致,稳住福特家族的地位,免得让其他家族赶超。

  冷斯大人则要阻止老福特家族聚力对外,让其陷入内乱。

  老福特的二儿子与弟弟作为第二与第三顺位继承人,早就觊觎族长的位置。

  阿塔拉注意到冷斯的表情有些许凝重,雪白肌肤透着不近人情,冷漠的视线落在窗外夜色当中。

  看来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冷斯大人,修瑞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阿塔拉说道。

  “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么修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阿塔拉不知该如何接话。

  “阿塔拉,斯诺大剧院何时会举办古典音乐演奏会。”

  阿塔拉微怔,“这我不清楚。”

  她对音乐毫无兴趣。

  阿塔拉察觉到冷斯大人看她的眼神已经沦落到与卡洛琳差不多了。

  “我立刻让属下去查。”

  ·

  孤单一人吃完晚餐的居遥忽然浑身一颤,总觉得城堡阴森诡异了不少。

  感觉美人不在,至少是暂时无法接触美人的时候,居遥对克里斯托堡的心理反应与第一夜时相差无几。

  居遥一溜烟窜回卧室。

  安静下来后,内心依然浮躁不安,脑海中总有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停播放。

  美人不像是被囚禁在克里斯托堡,假如囚在地下室的才是传说中冷斯关押的美人,那么赫尽是谁?

  居遥昨晚一夜难眠,就是在思考这可怕的问题。

  今早好不容易睡着了,浑身像是掉入了一个无底洞,陷入沉沉梦境。

  梦中没有血腥味,眼里只有一片刺目的猩红,在梦结束之时,一道似乎冷漠又似乎温柔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整个梦时间很短,场景变化速度快,总体来讲,居遥都不害怕,相反还对梦里出现众多美人而享受视觉盛宴。

  唯独梦最后那一幕,逼得她着急迫切地睁开眼睛。

  而此时,对真相的渴望和担心让居遥重新走出房间门。

  地下室藏在一楼楼梯口一幅巨大的落地画后方。

  居遥重重按下古典油画的画框,像是推开旋转门,眼前出现了一道阶梯。

  外面的灯光淹没在漫长的阶梯中,居遥点了一盏小油灯,照亮前路。温度不是渐渐降低,而是骤降,鸡皮疙瘩在棉服下蹭蹭跑出。

  来到平地,直走是酒窖。

  居遥先往左边方向走去,发现里面是浴室。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走向最后一个方向。隐隐约约地,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有微弱的气息,是血族的气息。

  走路时,烛影摇曳,影子映在地板上,仿佛路都摇晃起来。

  居遥屏住呼吸,看到了前方的金属囚室。

  “有人……血族吗?”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仿佛要震出来。

  铁链碰撞摩擦的声音闯入耳中。

  漆黑的囚室内,显得烛光微弱,却足以让居遥看清里面之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样貌年轻的女性血族,没有想象中被手铐脚镣戴上枷锁的样子,她背靠着墙,双臂抱膝,金发凌乱,半掩着苍白的面容,和一贯整洁的血族贵族们不符。

  她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你好?”居遥轻轻叫了一声,大声点似乎就会把里面之人吓死。

  囚室的门并未关上,居遥轻轻一推,门便轻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