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往静心堂投喂点东西都成了边城百姓的习惯,可今天这群百姓远远的看着静心堂,不敢靠前。
那七八个人身上的血煞气息实在是太浓重了,吓得百姓不敢靠近。
说实话,若不是那股血煞气太浓,这些百姓一早就开始投喂这些驻守边城的将士们了。
其他人不敢靠近,那已过花甲之年早知天命的老婆婆可不怕。
她遥遥的问道:“方副将,您怎么来静心堂了?军中的军医怎么不给您治伤啊?”
看看那血流的,连方副将左手都染红了。
却不想流了不少血的方梓悦还能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回应道:“军中伤员太多,军医们忙不过来,我就来这碰碰运气。”
上一场仗夜里刚打完,一个副将杀红了眼追着败军就冲了出去。
就跟伤虎入狼群一样,翎秋连忙杀进去带人出来。只是孤身一人杀进去容易出来难,这不左臂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她便用布条死死的捆住伤口及上方,不让血流的太多。
可等她回了军营,军医想给她包扎她又推脱不用。
早就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女儿失忆一心找夫人的遂安侯还不知道她?气的他一脚将人踢出去,让方梓悦滚去找翎秋。
这静心堂的名声越来越大,不久前方梓悦就听说静心堂里有一位眼盲的女大夫。
她又仔细打听了打听,越听越觉得对方就是她夫人。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哎呦,您伤成这样赶紧敲门请翎大夫给您包扎呀?”老婆婆都替方梓悦着急。
这方副将仗打的勇猛,怎么脑子不清楚呢?这血再流下去,人就该没了。
哪想到方梓悦支支吾吾的答应,却没行动。
她身边的亲兵也着急,但碍于命令只能苦着脸等静心堂开门。
昨夜翎秋突然想到了一个药方,自己试了许久,今日便起晚了。
方梓悦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静心堂牌匾上的兰草纹就忍着痛,不想打扰里面人的好眠。
她按着疼痛难忍的伤口,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却不动如山的站在那等。
就好像她曾做过千百次似的,静静的等着那人自然醒,然后调笑刚醒来尚且迷糊的人儿是小懒猪。
老婆婆看不过去,这方副将真是个傻孩子,她过去顶着方梓悦龇牙咧嘴想阻止的表情使劲敲了敲门。
方梓悦眉毛挑的飞起,倒吸了一口凉气。苍天哎,婆婆您轻点,别把我夫人吓到了。
自打看见这兰草纹,方梓悦就非常自信的认为那个翎大夫就是她夫人。
她夫人爱养兰草,连自己身上这身衣服袖口都有她绣的兰草纹,再加上她夫人会医、眼盲,在边城做行脚大夫,这不都对上了?
“来了。”不一会儿院内就传来侍卫的声音。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大门被打开,翎秋已经端坐在堂前了。
因为百姓总是往静心堂送东西,再加上静心堂门外牌子上写着“如有急事,可敲门大喊。”
所以今天外面如此平静,侍卫和小徒弟也就没叫醒起晚了的翎秋。
翎秋起的匆忙,也没覆眼前的布条,睁着黯淡无光的眼模糊的看着堂外。
站在门前踌躇不前的方梓悦被老婆婆一把推了进去,老婆婆天不怕地不怕,推了方梓悦还着急道:“快进去呀!”
方梓悦被推进来,脑子还有点发懵。
所谓近乡情怯,这平日里走路带风,很少有停下来时候的双腿此刻同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小徒弟见人迟迟不进来,跑过去一看方梓悦浑身是血,扯着嗓子就喊:“师父!师父,这个姐姐受了好重的伤!”
坐在前堂的翎秋闻言赶紧招呼侍卫和她一起出去救人,她听小徒弟的喊叫,心想这人怕不是被抬进来的吧?
只是等侍卫出门看了方梓悦一眼登时愣住了,“小姐?!”
“小姐!是你啊!”进不去军营的侍卫此刻惊喜的转头同翎秋说:“翎小姐,我家小姐来了!”
翎秋一个晃神,黯淡无光的眼睛下意识努力睁大,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看的更清楚一点。
被喊的什么情丝都没了的方梓悦看了一眼那侍卫身上的侯府徽记,心想:兔崽子,你要不是我侯府的人,就看你坏我好事的份上腿都给你打瘸了。
方梓悦还没当上将军呢,本来想装成一个普通病人来看看她老婆的,谁知道她家侍卫上来就给她暴露了。
“小姐,您受伤了?!”
侍卫急切的声音令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无措极了的翎秋一个激灵回神。
她让小徒弟去烧水配药,让被她教会了一些医术的侍卫和她说方梓悦伤口的情况。
伤可见骨,重刀劈断了剑自上而下斩开皮肉,万幸没伤到骨头。
翎秋听的心脏发紧,提着笔写药方的手都微微发抖,怕的不行。
万一,万一方梓悦要是没来得及用剑挡那一下,她的左臂岂不是没了?
方梓悦紧盯着翎秋的反应,见她额头出了汗,还以为自己的伤吓到了她。
于是没心没肺的安慰翎秋:“我这伤没事儿,你们随便处理一下就行。”
不用她夫人上手,就让她家侍卫给她洗洗缠上药就好。
“啪!”狼毫笔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笔尖溅起的墨弄脏了翎秋淡色的袖口。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长这么大翎秋头一次动怒发火。
她睁着看不清的眼狠狠地瞪着方梓悦的方向,气的唇色泛白,樱唇更是颤抖道:“你若是不想活,何必还要来我这里医治?!”
明知道她是为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学的医术,明知道她会心疼,这蠢东西非要故意戳她心窝子是吗?
莫说是方梓悦,就连习惯了翎秋温温柔柔,端庄淑静的侍卫和小徒弟都吓得噤若寒蝉。
触了人家霉头的小郡主被她夫人吓得一哆嗦,不巧正好扯动了伤口。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
翎秋听到声音顿时心软了,赶紧让侍卫帮着处理伤口。
她一边指挥着侍卫和小徒弟清理伤口,一边懊恼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好的这么慢?
不然她便能亲手为方梓悦包扎,总好过假借旁人之手,让她不放心。
跟在翎秋身边的侍卫本身就懂得处理伤口和包扎一事,再加上来到边城后有翎秋教导,他这手艺越发娴熟。
换好药,被包扎好伤口的方梓悦动了动左臂。那药粉里似乎有止疼的成分,此刻左臂倒是没有那般刺骨的疼痛了。
处理完这一切,侍卫和小徒弟心照不宣的退出去关上门,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光落在翎秋还有些泛红的眼尾上,照的她万分惹人怜。
可偏偏那淡漠的模样让方梓悦望而却步。坐在翎秋对面的某只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里的话绕了又绕就是说不出来。
一旁假意看书不理人的翎秋,连自己将书拿反了都没注意到。
她轻咬着唇,心底有点委屈。
凭什么连她都要时刻担心的人就这么不珍爱自己的性命呢?
来边城这段日子,每逢将士出征,翎秋这心都紧紧的提起。
生怕方梓悦有个闪失,可她在这边担惊受怕怕的不行,这没心没肺的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一大清早受伤跑来就傻子似的站在门口,门都不会敲,话都不会喊,是真真想气死她!
窗边吹来的风拂乱了翎秋鬓边的发,一缕青丝不巧落在了翎秋眼睛附近,扫的她眼部痛痒,有泪水盈出了眼眶。
见人哭了,方梓悦坐不住了。
她悄然上前,扶着翎秋的膝盖蹲下,用尚且完好的右手轻轻撩开那缕不听话的青丝,仔细的将它别在翎秋的耳后。
“夫人,你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怕夫人被吓到,这才口不择言。”
方梓悦同一只大狗狗一样,将下巴垫在翎秋的膝盖上,微微摇晃着讨她夫人开心:“所以夫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她说错了。
一想想也是,若是有一天被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夫人受了伤,她这边急得不行,结果她夫人却来了一句:“随便治治就行。”
方梓悦这么一想只觉得血气上涌,心火呼呼上冒。
从江南忍到了侯府,又从侯府忍到了边城。那滚烫的泪到底是被膝上这混蛋撩拨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方梓悦的指尖、掌心,烫的她皮肉生痛。
翎秋的哭是无声无息的,雪白的贝齿咬紧下唇,眉头轻蹙着,默默的落泪。
若是方梓悦喜欢,那她便做一辈子的行脚大夫。不回江南也好,这小郡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从此她再也不要和对方错过了。
翎秋近乎祈求和悲切的摸索着方梓悦的面容,苍白颤抖的指尖抚过她好看的眉骨,精致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终是落在了柔软灼热的唇上。
方梓悦不可抑制的亲吻了翎秋的指尖,将人吻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可即便难忍到这种程度,翎秋还是不舍得收回手指。
她甚至还前倾了身子,低声渴望着,“凌云,凌云你亲亲我……”
她想窝进对方的怀抱里感受她的温度,亲吻对方唇齿感受她的爱怜。
她迫切的想要确认她真的见到了她的小郡主,她找到了她,没再错过。
自家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梓悦不上简直就是不行。
如狼似虎的女人单臂环抱住纤瘦的人儿,将人狠狠地压进怀里,难以遏制的亲昵着对方。
但即便是这个时候,这脑子缺根弦的小郡主还想着,‘咋办?她还没当上将军呢,还不能娶她家夫人。’
可她夫人也太热情了!
痛并快乐着的某只暗暗发誓,今日之后她就去军营闭关,啥时候成了将军她啥时候再来找她夫人!
不然瞧着她夫人这诱惑度,她迟早忍不住把人按在床上“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