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为了躲着谁,远路想要在这个国家站稳脚跟的确是有些难度,好在当时是路闻杳来了,换个人远路都得收拾收拾东西逃回老家。
但就算是路闻杳,这么几个月处理起来也疲惫不堪。
家乡的春节已经过去,跟家里打了通电话,拒绝了乐如希的邀请后,下了一袋超市买的西式饺子,路闻杳的年就算过完了。
三十晚上,廖清给他打了视讯,非要拉着他隔空举杯,路闻杳难得没有挂掉电话,手机就在旁边放着,手底下还一刻不闲处理着工作文件。
“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上次应熙还问我呢,我瞅着她肯定对你还有点意思,要我说——”
那边廖清叭叭叭半天路闻杳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去,这回声音没了,他倒是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
屏幕上是打字聊天的界面,最新一条停留在“通话时长 00:32:05”。
出什么事了?
想起刚才廖清是在酒吧,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精神,路闻杳觉得还是问候一下比较好。
把手机拿起来,正要打字,突然弹出了肖雨薇的信息,他下意识就点进去了。
回过一句新年快乐,才又想起廖清。
但返回聊天列表后,排在肖雨薇下面的却不是廖清,而是牧冷川。
那是一条未接来电。
刚才廖清不是自己挂断了,是被挤掉了。
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好像突然有些不受大脑控制,朝着那条信息伸过去,即将点下去的那一刻,一条视讯又打了进来。
手机持续的震动把路闻杳吓了一条,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喂?你怎么挂我电话啊!好啊你小子,现在嫌我吵了是不是!”
廖清已经喝的有些多了,大着舌头胡说八道,路闻杳的视线透过屏幕,落在他身后一个虚无的点,发着呆。
“嘭!”
忽地,一声巨响将屏幕里外两个人都惊醒了。
“什么声?你外面有老外在玩手榴弹?”
廖清目光呆滞,看出来吓得不轻。
路闻杳抬头看出去,绚烂夺目的花火正下落消失。
他摇摇头,起身走到窗边,“在放烟花。”
“什么?给我看看!”
廖清像没见过烟花一样,吵吵着要看,路闻杳被他吵的头疼,换了后置摄像头,准备直播给他。
举起手机,摄像头从窗边扫过的瞬间,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路闻杳错愕,又把摄像头移了下去,那个人影却不见了。
“干嘛呢?我要看烟花,这黑漆漆的什么玩意?”
廖清在那边嚷嚷,路闻杳把手机又抬起来,贴在玻璃上。
烟花还在继续,簇簇夺目耀眼的星火在天空炸开,又消失不见。
路闻杳转着角度朝楼下看了一圈,却再没见到半个人影。
见鬼了?
烟花放完,互道一声新年快乐,廖清挂了电话。
列表里,牧冷川名字下面未接来电四个字被刷新,变成了新年快乐。
-
又是三个月,远路的海外分公司终于打理妥当,也是受不住路母的念叨,路闻杳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落地后,路闻杳打开手机,路母、廖清的消息接二连三发过来,路闻杳挨个回过去,无意识地划了两下,目光又落在了那句三个月前的新年快乐上。
唉——
一回国,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去想。
五个月,将近半年,他看起来忙忙碌碌,井井有条处理着远路的事情,其实整个人内部早就混乱地像一锅粥。
除了工作,其他任何事情路闻杳都不敢往脑袋里放。
只要撕开一个缝隙,铺天盖地的自我质疑就会将他侵占吞噬。
真的不喜欢牧冷川吗?
看见那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半点难过吗?
凭什么觉得只要他做的足够残忍,牧冷川就能转头喜欢上柳星月?
他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以及……
真的能回去吗?
在无数次濒临破碎的边缘,路闻杳早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他将自己伪装的冷静理智,其实从最初就已经混乱不堪,抓住一丁点光亮就卯足了劲,疯子一般地扑过去。
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用残酷的真相将牧冷川逼走之后,却又不敢打听对方的消息,就连柳星月的事情,跟廖清打了许多次电话都没能问出口。
路闻杳又给自己贴上了一个胆小鬼的标签。
“路闻杳——”
走出航站楼,远处突然传来的尖叫声将路闻杳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有些惊诧地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不小的团体,女性居多,一边尖叫还一边朝他这边移动着,乍看过去有些惊悚。
因为她们手中举着五颜六色、闪亮奇异的灯牌横幅,除了名字外,还不乏一些让人见之羞耻的话语。
例如:路闻杳的路是哪个路,是通往我心里的路。
什么玩意!
路闻杳只是视线从那句话上扫过就慌忙移开,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原本当初出国前他就已经有点要火的苗头,出国这五个月,这簇火苗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当初狗仔拍柳星月和牧冷川的那些视频,现在全都成了路闻杳的物料,被粉丝扒了个遍。
她们越扒越发现,这哪是什么猥琐痴汉跟踪狂啊,简直就是阳光开朗大帅哥。
而路闻杳本人,因为出国之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工具,其他娱乐性软件全部从手机上删除了,因此也不知道这么一档子事。
廖清倒是提起过几次,但是他都只当对方是在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这么一看,那家伙还真不是夸张。
眼看着粉丝群体马上就要抵达跟前,路闻杳迅速转头看了一圈,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边低头给家里的司机发消息。
飞机提前落地,那边司机还在路上堵着,一串心惊胆战的道歉信息发过来,路闻杳柔和俊秀的眉头蹙起,心中生出几分烦躁。
“路先生吧,快上车。”
左侧,响起一道声音,路闻杳看过去,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轿车副驾驶位置车窗摇了下来,司机探头过来喊路闻杳,“廖总让我来接你的!”
尽管身后追着一大帮人,路闻杳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凭借一面之词就上了别人的车。
但像是为了佐证司机话语的真实性似的,路闻杳手机一震,弹出一条消息,“上车没?”
信息是廖清发的,路闻杳看了一眼,没有犹豫,立马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从后视镜里,看着那群疯狂的粉丝逐渐远去,路闻杳才松了口气,得空给廖清发了一条信息,
【上车了,谢谢。】
这句回完,路闻杳才发现前面这人早就发了一串消息,喊他去喝酒。见他一直没有回复,还开始催促。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没一会,那边回过来一条消息:【怎么这么客气?要真想谢我,快点来喝酒。】
正要打字,前面司机又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家。
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路闻杳还是说道:“直接回去吧,谢谢。”
同时手底下回绝着廖清的邀请,那边又哼唧了几句这才作罢。
将路闻杳送回路家后,司机打了个电话,听到那边接通,司机粗胖的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方向盘,“喂?哎哎牧总,您放心,人已经送回家了。
……
对对,我说了廖总以后他就上车了。
……
好嘞好嘞。”
挂了电话,司机看看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胖脸,纳闷地嘟囔,“牧总怎么能说这位先生没有危机意识呢?明明是我长得太和善了。”
这边,路闻杳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一丝诡异感,门一打开,就被路母拉进去嘘寒问暖。
明明一周打一次视讯,怎么就像好几年没见了似的。
“唉,让我看看我儿子。”
路母拽着路闻杳坐下,左右端详了一阵,路闻杳心里莫名发毛。
果然,下一秒,又提起了老生常谈——
“我儿子长得也挺帅的啊,怎么找不到对象呢?”
路闻杳抿着嘴从鼻腔里长出股气,路父不在家,他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自从之前视讯被问和女朋友的事情问烦了,随口说了一句已经分手了之后,这个话题就成了每次联系的主要话题。
路母甚至还直言让路闻杳找个外国女朋友,生个小混血。
“算了,你不喜欢聊这个事情,妈妈就不说了。”
已经说了好久,路母才长叹一声,换了个话题,说起路闻杳现在也是大明星了,演戏这方面倒是让她惊喜。
“对了,那个女主角,是不是就你之前一直追求的那个姑娘?从前我没注意,那部剧我看完了,这姑娘长得还挺招人喜欢的,怎么样?你们还有没有再联系?”
好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路闻杳硬是坐着听了快一个小时,才捱到路父回来,将他解救。
-
回家歇了三天,跟廖清喝了几次酒,连应熙都见过了,却都没收到肖雨薇一个短信。路闻杳骂了几次没良心的丫头,却也只当对方是工作太忙。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正靠在沙发上放空的时候,路闻杳手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轻歪了一下头,看见一条消息弹出来。
瞧见发送人的名字,他坐了起来。
接连着发进来了两条,第一条是一张图片,不点开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第二条是一个地址。
路闻杳点开,小图隐约能看到那张图是一张纸,但看不清内容。
面露疑惑地点开放大,看了几眼,他的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