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 一直压在楚见星心头的低气压终于消散开。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路深年观察着他的状态,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眼时间,道:“这回是确实不早了, 快点休息吧,在老叶的组里, 精力是最宝贵的资源, 精力不足跟不上他的要求,会很艰难。”
“明白。”楚见星点点头, “你也早点休息。”
他看着路深年走到门口, 即将开门离开时, 先把道谢的话说出口:“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
路深年动作稍稍一滞。到底还是关系生疏的,所以才把他当陌生人一般客气。
他想说不必,却听见楚见星继续说道:“其实,有你在身边,真的挺好的。特别好。”最后几个字, 楚见星的声音已经低到含在嘴里,让人不怎么听得清了。但他不知道有没有被路深年听见,只是偷偷用余光去瞄,看到路深年在那里停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 道了声“晚安”。
门掩上了,楚见星等了两秒, 估计着路深年走远了,才扑进床里, 把脸埋进枕头里。怎么办, 他好像又不自觉把界限给整模糊了。
但是……楚见星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也挺不错的。
立场还是不坚定啊。楚见星对自己提出严厉批评。但是人又无法管住自己每一瞬间产生的千千万万个念头,楚见星给自己找借口。
最关键是, 你家偶像,为了帮助你,像爽文男主一样把反派狠狠压制,那一瞬间不心旌摇曳才不合理吧?相比之下,路深年简直亏大发了!
楚见星乱七八糟地想着,没注意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起床,脖子僵硬腰酸背痛,才发现自己昨晚上的睡姿实在扭曲。
他揉着僵硬的肌肉出门,正撞上打着呵欠的秦若望。秦若望困得迷迷瞪瞪,也没看清楚见星的样子,就跟他打了声招呼。两个人并肩往餐厅走,走出去一会儿,秦若望反应了过来,扭过头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楚见星,然后抿着嘴疯狂笑。
楚见星唇角抽搐了一下,他猜出来秦若望想歪了什么。他想澄清一下,奈何脖子也僵,说话都显得有些软:“不是你想得那样……”
这语气,听上去更加反向锤了秦若望的歪念头。他揽过楚见星的肩膀,一副“哥们都懂”的样子:“哎呀,没事啦,新婚燕尔,很正常啦。”
楚见星“哼哼”两声,算了,跟话痨较什么劲,他只说的不会听的。
围读会照例推进,只是楚见星的腰痛让他确实精神萎靡,虽然没有耽误正事,但还是被细心的路深年察觉到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会议室,片刻后取来腰托和软垫,还顺手帮楚见星给安置好了。其他人当没看见,坐在楚见星对面的秦若望疯狂挤眉弄眼,逗得高时泽笑意掩也掩不住。
楚见星又开启了“麻了”模式。营业,就当是日常营业了。
只不过这些小事只能算剧组众人忙里偷闲的小娱乐,连轴转了十天,剧本围读会终于顺利提前结束。
叶以寒大手一挥允许演员们都歇歇,他去跟服化道较劲去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五天就是最后的假期了,一旦开拍,以叶以寒的严苛程度,大家未来几个月内就别想有休息日了。
于是所有人都抓住机会,认真娱乐。楚见星一直跟韩子澄不熟,那人实在是难以接近。两个人能交流的唯一机会就是在戏里,不过韩子澄实在是个好演员,剧里他演的大哥,真的就仿佛是他们几十年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般,那种恰到好处的关系把握得相当精准。楚见星以前虽然对事业不上心,但眼光从来不差的,他看路深年的戏这么多年,翻来覆去反复研究过多次,一个演员戏好不好,他还是有鉴别力的。也是因为此,他对韩子澄印象并不差。只不过有点刻板。比如,韩子澄这五天假期选择的娱乐方式是钓鱼,知道的那一瞬间,楚见星就觉得是他了。
齐曦则跟其他女演员一起,约好了每天去逛街。高时泽本也想休假,却被叶以寒抓住,被迫跟着盯其他部门的工作。其他人楚见星也不熟,于是就剩下秦若望每日和他作伴。
和秦若望当朋友,除了耳朵受点罪,其他方面那是相当享受的。他因为提前到了寻明市,早就旅游过一圈,所以对此地吃喝玩乐的好去处应知尽知,这五日带着楚见星好好逛吃逛吃了一圈。
楚见星事业心是上来了,休息日出门玩,都记得拍vlog素材,发给舒泽兰,以备配合宣传和营业。因为一直跟秦若望在一起游玩,所以连着几条微博的照片和视频里,秦若望的出镜率都很高,楚见星的粉丝们都开始对“望哥”有了不浅的了解。
五天的时间并不长,转眼就要过去了。最后一天,楚见星终于在秦若望孜孜不倦地鼓动下,鼓起勇气尝试了一下寻明市盛名在外的特产饮品。据说是用了特别的植物酿制而成,因为其古怪的味道,评价相当两极分化:爱喝的人把它“捧上神坛”,力证这独一无二的味道实属人间美味;不爱喝的人直言,喝一口要吐三口胆汁。
楚见星是后者,偏偏秦若望是前者。楚见星买来的一整瓶饮料,到他们都进了酒店电梯里了,也就只被他用吸管小心翼翼地以舌尖沾了一小口,就这他都苦了一路的脸,暗暗发誓这辈子看到这种饮料就要绕道走。秦若望没一会儿就解决完他自己的那杯,看着楚见星手里攥着饮料瓶子当玩具似的晃荡,看出来了他不想喝又不想浪费,直接道:“那你给我呗,反正你用吸管尝的那点,对饮料来说等于没开封。”
楚见星从善如流,把吸管拿出来,瓶子递给了秦若望。秦若望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喝了两口。却在这个瞬间,电梯门缓缓打开了。路深年正站在门外,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秦若望这些天和路深年也算熟悉了,没多想,喝着饮料随手跟路深年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楚见星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他觉得秦若望喝这饮料享受的样子实在很有趣,还多看了两眼。
路深年来回打量着他们两人,抿唇不言。
电梯很快到了16层。秦若望这些天习惯了和楚见星同进同出,跟着他一起并肩出了电梯。两个人还在那里激烈讨论着这饮料到底好不好喝,结论是楚见星敬谢不敏了。
秦若望哈哈笑着挥了挥手,回自己的房间了。楚见星想着明天就要开始拍摄,本来还放松的心情,忽然提起点紧张味来,想着回房间再把通告单上的部分再过几遍。
他刷卡开了门,想关上时,却被撑住了。一回头,楚见星看到路深年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楚见星有些疑惑:“怎么了?”
路深年不由分说地进来,他很少对楚见星如此强势,这让楚见星更有些摸不清头脑。
不过这些和路深年的话相比,都不算什么:“我如果没有记错,我们曾经商量过,如果有新的感情生活,应该告知对方。”
“啊?”楚见星一怔。愣了两秒,他瞪大眼睛:“你有新情况?”
不可思议。主要是他竟然有了危机感和嫉妒心。这不好。楚见星疯狂努力,试图把自己心里蹿起来的小火苗压下去。
路深年一皱眉,道:“我没有。我、我不会有。但是,你是不是……”
楚见星手忙脚乱的情绪一个迷糊:“我?我怎么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程,嗯,普通的吃喝玩乐啊,哦,喝的还很具有挑战性……呃,等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秦若望吧?”
他疯狂摆手:“不可能,想都不要想,我跟他就是朋友。哦,还有,那个,他和我喝同一瓶饮料,纯粹是因为我受不了那个味道,他却特别爱喝,又不能浪费,他愿意喝就给他了。下次……算了,没有下次,我跟你讲,我再也不碰那个东西了,绝不。”
路深年如此通透之人,此时早就通过楚见星的神情和话语,明白自己弄错了。他理智上深知自己是如此的冲动,他有万千理由去阻止自己如此行事,可他仿佛控制不住。这五天来,他必须跟着叶以寒处理剧组其他事务,每日只有休息之前有空看一看楚见星的相关信息。秦若望的出现频率过高,路深年很不愿意但必须承认,那种晦暗的情绪,压在他心口很久了。直到今天亲眼看到秦若望接过楚见星的饮料瓶,毫不在意地喝着。
那一瞬间,路深年觉得所有的克制,无论被理智如何嘉奖,但就是错了。所以不要克制,哪怕已然知晓一切,他也只想、只渴望得到楚见星明确的否认。
他得到了。一切忐忑、嫉妒、愤怒、失落、痛苦,被冲刷殆尽,只是楚见星简单的一个“不”字,就是解脱他的唯一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