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明暗暗。他们并没有走过很长的路, 但好像走了很久。直到叶以寒喊了一声:“可以了!”
楚见星连忙放开路深年的手,努力摆出听训的乖巧脸,等着导演过来指点。他没看到路深年垂在身侧的手五指轻轻收起, 握在手心里,好像还在牵手一般。
叶以寒放下灯跑回这边, 冲楚见星道:“小楚, 方便把你的笔记给我用一下吗?我拿去给编剧进行进一步的拓展。”
楚见星点点头,略有一丝不好意思:“导演, 笔记是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写的, 里面有很多东西很幼稚, 您别笑话我。”
“没事,你面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多幼稚。”叶以寒大手一挥,楚见星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叶导来说,“委婉”两个字怎么写他大概都不知道。
叶以寒不以为然继续道:“不过这个角色就是需要这种幼稚,你要是太有城府, 跟路深年似的,我还得掂量掂量。”
楚见星顺着他的话头下意识瞄了路深年一眼,却见路深年正望着自己,好像望了很久。他连忙把视线移开,摆出一副认真听叶以寒说话的样子, 心里却在想,虽然经常不明白路深年在想什么, 但他本能觉得,路深年对他蛮坦诚的。
他所有的猜测, 与其说是不相信路深年, 不如说是不相信自己。
叶以寒依旧没有在乎楚见星和路深年的暗流涌动,自说自话继续道:“不过你后面成长的挺快的, 还挺符合角色的需求。咱一部剧内容量跨了几十年,让你一个年轻小孩后面要演出来历经沧桑后的成长与牺牲,蛮不容易的。你能进步这么快,我也没想到。本来这剧我寻思也就是个6分的质量,我压抑一下自己追求完美的心思,还能勉强接受,不过这么拍下来,能有8分了,至少不用我这么发愁。”
楚见星心道怪不得上一世这部剧不能播,叶以寒好像也没受什么影响。其他人便也罢了,叶以寒头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流露些信息和情绪被发酵出来。看来上一世因为没有路深年入场,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别说楚见星了,像韩子澄、齐曦、秦若望这些主角也都没有进入这个组,想必是拍不出这个8分效果的。叶以寒又会被资方一直掣肘,像最近这种烧钱法,绝对是不可能了,最终估计连6分都难。所以当初拿了钱走人大概是叶以寒最大的梦想了,那部剧不能上他说不定还会松一口气呢。
因为剧本还需要进一步打磨,这场戏今天是拍不来了。叶以寒把楚见星的笔记本拿给编剧组后,火速叫来其他人补拍别的戏份。路深年见状,再次敲打了他一下,让他好歹记得能省一点是一点,叶以寒连连点头保证,当然这保证能管几分钟就不好说了。
接下来补拍的戏没有楚见星的,叶导虽然大大咧咧,但人并不坏,甚至在有些方面还挺体贴。他想到了本来打算拍摄的亲密戏,可能让连吻戏都没拍过的年轻孩子心理上比较受冲击,所以特别把场次调整了一下,给他错开了。这到歪打正着,给楚见星在这紧密的周期里,平添了一个假日。
楚见星正琢磨着回酒店睡觉还是去哪消遣一下,除了他以外,还在组的和他关系很熟的都被叫去补戏了,其他组里曾经玩得不错的朋友们,都差不多杀青回家了。楚见星伸了个懒腰,得,天选补觉日。
路深年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送你回酒店?”
楚见星不答,反问他:“你呢?”
路深年道:“今天没有戏份,所以才能来,不然也会耽误人家的进度。”
楚见星点点头,他怀疑自己是困得有点过分了,所以脑子里会渐渐升起一个不怎么理智的念头。
并且还被他脱口而出:“那要不要在寻明玩一玩?”
说完他垂下头,看自己两根手指互相交缠,看地上倒伏的小草,反正不看路深年。
他听到路深年说:“好啊。”
难得没有客气疏离再体贴地说一句“你很久没有休息好,该回去好好休息”,以作婉拒。
仿佛他也在期待一起出去。
楚见星手指绞到一处去了。然后他松开手,笑着回身对路深年道:“那我给你当导游吧,我之前把寻明好玩好吃的地方都摸了一遍,跟着我绝对效率最高。”
路深年点点头:“听你的。”
此时酷暑时节已经过去,温度渐渐转凉,但街面上的行人和游人反而少了许多。想来也是,暑假快过去了,不少学生甚至已经提前开学,没开学的想必也在家里奋笔疾书补作业呢。
休假时长本来就不多,楚见星懒得回酒店再做一下遮掩什么的,明面上他和路深年合法婚姻关系,被拍到了在一起又怎么了!路深年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提出折返酒店。
两人第一站先就近去了寻明市有名的寻明湖,整座城市都以这个湖泊命名,可见其在当地的地位和价值。楚见星已经走过一趟,轻车熟路地带着路深年去找他上次来时最喜欢的十九折廊桥。这座桥建的颇有艺术性,整个桥身如果从上空俯瞰,宛如一副线条画。而桥的终点是三座湖心亭,亭中有不少本地人在这里聚会,有人练吉他,有人弹琵琶,有人交流书法绘画,还有人练习大合唱,在如水墨画一般的场景里,组成好一副烟火人间图。
上次楚见星和秦若望一起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到底两人都不算国民级的大明星,而能在此闲聚的人群,与他们粉丝群体的重合度很低,因此两人也仅仅因为脸长得好看被多瞄了两眼,倒没被什么人认出来。
但这次可不同了。楚见星身边是路深年,这位可是当今实打实的国民影帝,刚一露面就被正在大合唱中的阿姨们一眼认了出来。于是亭中人都聚了过来,合照的、拍小视频的,把路深年整个围住了。
楚见星本想缩在一旁不引人注意,甚至打算当个给路深年和其他人拍照的工具人,结果阿姨们看他长得好看,捞进来一起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
两人好不容易才脱身,楚见星连忙拉着路深年从这里直接跑路。正好时间也到了饭点,楚见星带着路深年直奔上次用餐后顶喜欢的街边粉店。
“上次来的时候,有老食客说,这家店很有名的,还被美食纪录片拍摄过,很是带起来过一波热度。只是老板人生过得比较安逸,在最火的时候关门歇业休息去了,等风头过了才回来继续开张。现在就又回到了从前那种老食客们口口相传,新客人看缘分的状态。”楚见星跟路深年显摆着自己听到的故事,顺手接过路深年处理好的餐具。
“对我来说,这家店的米粉和我爸做的口味接近,所以我挺喜欢。他家不上外卖平台,我都没得点。云哥来了之后,我托他帮我带过几次,所以老板跟云哥可熟了。”楚见星像小孩子一样,把餐具乖乖摆在面前,眼巴巴等着老板把粉快点端上来。路深年对吃的一向兴趣不大,他倒是比较关心其他问题:“卓云和你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你的助理,说实话我们当粉丝的也很熟啊,我跟云哥本来就没什么陌生感。”楚见星随口回道,看着老板端了两碗粉来,眼睛都亮了,连忙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路深年向老板轻声道谢,却没急着吃,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既然如此,让卓云去给你当助理吧。遥哥毕竟还要当其他人的经纪人,既不能全心全意地做你这边的工作,又不能完全照顾好别人的工作,两头跑又很受累,你未来工作量上去了,确实是需要一个专门的助理。”
“嗯……”楚见星想了想摇摇头,“助理这方面牧总也多次跟我说过,只是我自己本来也没挣那么多,再找个助理给他开工资,我怕我养不起人家。一般也还好,我出道后工作也不算少,都是自己带着东西天南地北地跑。虽然我有些不操心吧,总是丢三落四的,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这些小事影响不了什么的,我看得开。遇到真的特别忙不过来的状况,比如现在这样,如果你没让云哥来,我就会联系牧总了。到时候牧总要不然让遥哥来,要不然他自己来,顶过这种高峰期就行了。云哥嘛,人很好,但跟在你身边有一段时间了,你开的工资我可拿不出来,哪有让人工作干得好好的来我这里低就的份啊。”
“他的工资继续由我开,只是给你当助理。一样的。”路深年道。
楚见星这回想都没想,立刻摇头:“那可不行。现在明面上你我一家人,我带着云哥没什么问题,云哥自己也不会多想。但一年后呢?一年后我难道要请云哥跳槽?”
“一年后……也许不会有这种问题。”路深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