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全大周的白月光他喜欢我>第2章 有客来访

  温行远是何时离开的,顾瑾之已经不大记得了。

  他迷迷糊糊地在酒楼饮了半壶酒,才想着这个时辰应当回王府了,游魂似的趁着暮色独自一人走回了府中。

  春日的晚风还透着些凉意,但他打小习武,反倒无知无觉,任着那风往身上扑。待到他一刻钟后慢悠悠地晃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可把王府众人给吓坏了。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在府外张望的仆役看见他,急忙上前行礼,起身后便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老管家瞧他脸色不太对,亲自去搀他,一碰上他的手,心下一惊,急忙对身侧的下人挥手:“王爷这是发高热了!快!快!拿两人去叫府医,再来两人将王爷搀回房间,我去宫中请太医。”

  “不用……”顾瑾之拉住了正要离开的老管家。他已经烧得有些恍惚了,但手上的力气却不减。紧紧握住管家的手,犹如铁箍。

  “不用叫太医……去叫张大夫……”他颇为强硬地将躬身上前来扶他的两名仆役推开,自顾自地命令道。

  张大夫是府上的府医,要说医术,自然是比不过宫中的太医。但顾瑾之才是主子,他的的命令不能不听。

  老管家还想上前劝解,但看自家王爷这副强硬的姿态,犹疑了片刻,叫人去请了府医。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顾瑾之的身后,生怕人出了什么意外。

  王府很大。处处亭台楼阁林立,雕梁画栋,有假山溪石罗布,彩卉绿茵纷纷。虽是夜暮时分,府中亦是灯火绰约,明亮异常。

  顾瑾之从一派盛景中穿行而过,心中却异常平静。他与这景,竟似两不相融。

  道路两侧的景色他早已看不太清,神思也早已不知道飞向了何处。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大听使唤。

  待行到自己的住处,眼睛却远远地便瞧见了上方牌匾上的龙飞凤舞的“远归”二字,怔忡了片刻,却又面不改色地踏上了阶梯。

  他身后的老管家察觉到到主子这片刻的停顿,不动声色地招手唤来了候在殿外的一个下人,轻声吩咐了些什么,那人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顾瑾之走进正门,发现殿内早已有人候着了。这张府医在仆役们的催促之下,竟比顾瑾之先到了寝殿。

  他有些踉跄地走了几步,坐到了床榻旁的桌前。冲候在一旁的几人挥挥手,斥退了一旁等候服侍的下人,只留张府医一人在殿内。

  “有没有什么方子能暂时压住高热?”他的声音有些哑,喉咙发干,问出的问题却令张府医有些手足无措。

  “王爷,这……”张府医为难道:“可是这药服下,过几日还会反复。应当就此根治,方能一劳永逸啊。王爷——”

  “我只问你有没有。”顾瑾之打断了他的话,长眉微皱,神色有几分凌厉。

  “有、有的!”张府医窥见他的神色,原本佝偻的脊背更压低了几分,颤抖地出声道。

  顾瑾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情缓和了几分,他无力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既然有,那便叫人去拿药。”

  张府医浑身一松,颇有几分急切的退了下去。出了大殿,便急急忙忙叫人拿了药,亲自监督仆役煎了起来。

  顾瑾之右手支起,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困意袭来,手慢慢跌回桌面,便昏昏沉沉地趴在桌面睡去。

  睡梦中,似乎也不很安稳。他依稀听见殿门开合的声响,很轻,但他依旧听得很清楚。

  心里想着张向那老头儿是不是年纪大了,越发怕事了。他不就生了个小病痛,竟也紧张成这样,半夜也不让人睡安生。

  于是朦朦胧胧睁了眼,在他想来应当是极有气势的呵斥:“出去!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但在来人看来,却是十足十的绵软无力,像是虚弱的野兽哼哼唧唧的亮出了锋利却并不摄人的爪牙。

  轻轻一下,就戳到了他的心头上。

  “呵——”温行远轻笑了声,看着趴在桌上意识还未曾清醒的人,顺毛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慢慢悠悠的,竟又把人给哄迷糊了,缓缓又睡了下去。

  把人给哄好了,温行远这才伸出双手,一手拢开乌发绕过脊背,另一只手环过腿弯,将人给打横抱起,轻轻颠了两下。

  ——还挺沉。

  这人打小习武,瞧着瘦削,身子倒是结实得很。

  熟睡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偏过头,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像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度似的,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撩过发根,暖融融一片。

  温行远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如玉的眉眼舒展开来,低头笑起来:“这么些年,竟还是老样子?”

  他紧了紧双臂,将人抱稳了些,往里走了两步,便把人轻放到了塌上。细致地将被褥给人掖好,保证夜晚不会再着了凉,便起身打算离开。

  谁料,就在这时,床榻上熟睡的人却紧紧拽住了他的袖摆,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几近于无。

  他喊:“阿远。”

  第二日顾瑾之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刺目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柩,落了满屋。几乎快要照到了他的身上。

  脑袋仍旧有些昏沉,但相较昨日,已经好了许多。起码意识十分清醒,不再是像昨晚那般强撑着了。

  “来人。”他唤了声。门外早就准备好服侍的下人立马作鱼贯入,一个接一个的,端上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洗漱用水、衣物、熏香以及配饰等等。今日无事,便又是一身张扬的红衣,灼人眼球。

  待顾瑾之在下人的服侍下打理好自身,已是一刻钟以后。

  像是早知道他这时候该醒了,端着浓黑汤药的老管家掐着点儿进了屋,恭敬地立在一旁。

  转瞬间,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儿充斥着整间寝殿。那味道,绝对算不上好闻。

  顾瑾之觑了他一眼,看他佝偻着腰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吩咐道:“药放着,你自己找个地儿呆着。”

  老管家乐呵呵的应下了,转身放下药碗,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是,王爷。”

  “对了,”顾瑾之有些迟疑地问他,“昨夜,是你进了寝殿?”

  昨晚他迷迷糊糊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可后来不知怎么,竟又沉沉睡了过去。原本他以为是管家,还下意识呵斥了一句。

  可这老头儿怎么看也不像能够令他毫无察觉得将他挪到塌上的人……就老头儿这身体,他人还没扶起来,怕是他自己就先倒了。

  况且,这药来得也太及时了些……

  “昨夜并不是老奴,是温公子。”张向笑眯眯的答道,接着生怕自家王爷没听清似的,又补充道:“今晨这汤药也是温公子算好了时辰,想着您这时应当醒了,亲自安排人按着时辰给您提前备着的。”

  “哼,”顾瑾之轻轻哼了声,也没问管家温行远是谁请来的。这老头儿瞒着他做的事儿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只是有些别扭地说了句,“多管闲事。”

  “阿青。”他随手点了个身边人,吩咐道:“去库房挑两件儿东西,送去温府,就说是本王的谢礼。”

  “是。”阿青是个小个子青年,是个话篓子,但胜在行事机灵。他领了命,急急忙忙地退下了。心里琢磨着该挑两件什么样的物件儿才合适。

  他服侍王爷多年,对两人间的关系也有几分了解。

  王爷自小与温公子交好。温公子又是王爷当年在太学时的伴读,两人向来形影不离。去岁两人接连及了冠,却也没有疏远对方,还是如同年少时一般,十分要好。

  但是王爷今日的态度却有些难以捉摸。要是这礼过轻,保不准让温公子觉得王爷如今轻视他了。礼过重,又怕揣摩错了王爷的心思。须得正正合适。

  “难呐……”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加快脚步向外走去,却不小心撞上了前方来的人。

  “哎呦——”被撞那人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瞧见是王爷身边服侍的人,刚起的火气又给压了回去。恭敬道:

  “小人方才急了神,并非有意冒犯。”

  “无事。”阿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方才原也是他的过错。

  “如此急性是为何事?”他问道。

  “是有客来访。”那人回答。

  “那我便代你进去禀告一声。”这礼物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来,阿青便先给自己揽个活儿。

  “来客是何人?”他问。

  “对方自称是沈秋生,似乎是本次科考的状元郎。”

  得知了来人是谁,阿青快速转身进殿通报了一声。退出来,便又朝库房去,接着挑礼物去了。

  顾瑾之听了阿青的通报,不知这沈秋生此时拜访有何目的。他此前可从未听说过此人,昨日酒楼一瞥,也不算正式见过。挑着这个时间来访,怕是没什么好事。

  “派个人去告诉他,本王最近有别的要紧事,让他过两日再来。到时本王得了闲,再亲自招待他。”顾瑾之吩咐道。

  上个月他不过路过“鸣翠楼”时朝着楼上的美人儿们调笑了一句,引得美人竞相从栏边扔下手帕,满街盈香。不知那群言官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儿,第二天竟齐齐上奏弹劾他。

  什么“行为放浪”“有损皇家威仪”“不知廉耻”……天知道这群老头儿哪里来的这么多忌讳,一条一条的,有些怕是连他们自己平日里也没有遵从过,偏偏一个劲儿地朝他头上套。

  他好好一个闲散王爷,他们硬是想将他改造成本朝皇室中人行为典范似的。

  在他想来应当是吃饱了撑的。可皇兄不知道怎么回事,拉着他念叨了大半个月,念得他已经半个月不敢进宫了。

  昨日方才殿试放榜,今日要是见了这沈秋生,保不齐哪一天这群言官又参他一笔,皇兄又要来找他念叨,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最近可是刚刚才逃开皇兄的念叨,可不想马上又迎来第二次。

  免去了麻烦,顾瑾之望着桌上浓黑的药汁又犯了愁。强行憋着一口气,将汤匙扔在一旁,两手端着碗一口气闷了下去,口中顿时充斥着一股子呛人的苦味儿,刺得他忍不住咳了两声,眼里泛起了泪花。

  余光瞥见托盘里一方白色的锦帕整整齐齐叠着,中间鼓起小小一块。毫不迟疑地打开它,果然看见一颗小小的蜜饯躺在其中。

  捏起蜜饯放入口中,丝丝的甜意弥漫开来,顿时盖过了药的苦味儿。

  顾瑾之抿着口中的蜜饯,轻轻啧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还挺会挑。”

  “槐花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