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4章 背景

  茶杯碎了一地,再好的青花纹样也一文不值了。

  严辞镜低头看,溅出的茶水晕湿鞋头,墨绿的茶叶粘在袍角。

  楼上的祸首大方道歉:“手滑!严大人多担待!”

  是否手滑严辞镜不想追究,拢着袖子,紧抓着那硬塞来的白玉瓷瓶,五个指头都有些泛白,继续往前走,将那一地的碎削都辗在脚下。

  前方一阵喧哗,马踏声越来越刺耳,有人策马而来。

  行人纷纷避让,唯有严辞镜八风不动,待那人勒紧缰绳,马儿一阵嘶鸣,前蹄高踏,扬起阵阵烟尘,连袍角的碎茶叶都被拂走,他才不咸不淡地喊人:

  “指挥使大人。”

  “严大人有礼!”谢玄问候完严辞镜,眉头一拧,伸出两指:“高空抛物!砸死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冤!”语方知冒个头出来,“是高空坠物!”

  谢玄惊讶:“语兄!你也在?”瞧见严辞镜要走,赶紧说,“严大人留步,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情?”

  语方知在楼上看着,谢玄把严辞镜和几个掌柜叫过去问话了,似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很快,谢玄就把严辞镜和那几个掌柜放走了。

  语方知有心想提点一下谢玄,招手,把人叫上来。

  谢玄上上到二楼一看,长剑都卸了:“嚯!今早就嚼了两个馒头,语兄懂我!”彻夜执勤,又碰上那种事,谢玄忙得头晕眼花,一大早听人说这边有线索,又急忙赶了过来,都过了午时了还没吃上饭,语方知这一举动可谓及时雨。

  什么都不顾了!谢玄先他娘的干嚼半碗饭垫肚子!

  语方知也不急,等他先吃,还让小清去包些饱肚的干粮让谢玄拿回去。

  “指挥使大人?”

  “去他娘的指挥使大人!语兄喊我名字便是!”谢玄吃饱了,熨帖了,看语方知特别顺眼,咧嘴一笑,“语兄也知道芙蓉渠那案子了吧?”

  语方知点头:“也是刚知道,死的是我底下掌柜的伙计,死的不明不白,就怕......”

  谢玄摆摆手:“语兄不必太多担心,估计是那伙计知道仇家来寻仇,大半夜的想游出城逃命,被仇家追上了,见血封喉,跟那布行没多大关系,也没死在店里,不用闭店,不耽误赚钱。”

  语方知“哦”了一声,皱眉:“可知寻仇的人是谁?寻的什么仇?”

  谢玄咳了两声:“这尸体虽说是我发现的,但案子还在府衙那,不过因为是语兄你问的,我也就悄悄告诉你。”

  语方知知道他心里藏不住秘密,问了他就一定会答,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凑脑袋去听。

  “那死者原名叫吴添筹,是个贩卖生丝的,之前从不入京,今年也是听说京城生丝价格好,想发财,化名贺添筹入京,结果碰上户部今年提税,布行秦老板给不出好的价格,问了一圈都没人肯提价,那吴添筹入京不就百搭了吗?因此就记恨上户部了,这不前几天还跟户部的陈侍郎起了口舌争端嘛,我刚才问了一圈,底下的掌柜都猜是那陈侍郎找人干的。”

  谢玄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让语方知有些无言,默了会,问:“确定吗?”

  谢玄迟疑地摇摇头:“陈侍郎也问过了,应该不是,犯不着啊!真气着了,找人套麻袋揍一顿更解气,犯不着杀人。”

  语方知视线越过谢玄,看见底下的掌柜还聚在一块,陈侍郎是凶手的传言可不就是他们传出来的吗?他门儿清着呢!这帮老家伙就等着府衙去挑一挑户部的错,好让户部收敛一点,把今年的商税降下来。

  语方知:“你方才说那吴添筹化名姓贺入京,又不是卖的违禁品,何必多此一举,难道真的是同旁人有什么未解的深仇大恨,不敢以真名示人?”

  谢玄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也不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

  “非富即贵吧。”语方知悠闲地喝了口茶,“照你说的,见血封喉,一般人怎么会有这种手段?”

  谢玄一把夺过语方知的茶杯:“还真是!当时墙上插着片黑布包的金叶子,一般人哪有这手笔?”

  语方知又说:“这贺、吴添筹之前从不入京——”

  谢玄呵呵一笑:“那不跟你似的!从来没来过晔城,说不定他也是某地的土财主!”

  语方知:“......我从来没来过晔城不假,可这吴添筹可不一定。”

  谢玄一愣:“你等等!”吃饱喝足,被肉羹糊住的脑门子终于开窍了。

  “之前不入京,不代表没入过京,没准当初就是为了躲什么人才走的!有线索了!走了!”谢玄说一不二,马上就要去府衙报告,离开前还不忘接过小清手里的手切牛肉。

  语方知自谢玄走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唤:“小清,把窗户再开大些,热得慌!”

  窗户开了,可那开窗之人默默无言,缓缓地走到语方知身后:“主子。”

  语方知神色微变,沉声道:“如枯,你来了。”

  如枯此番做小二打扮,混进茶楼只为见语方知一面:“吴添筹早年在京的档案已经放出来了,有心人一查便知。”

  “嗯。”

  “上回吩咐我查的消息也查到了。”

  “说。”

  “严辞镜,徽州甘县人士,祖父曾当过该地县令,父母早亡,元康五十六年考取童生,同年父母先后亡故,因年少聪慧被当时的县太爷赏识,承昼元年只身前往——”

  语方知挥手打断:“户籍假的,再查!”

  如枯:“严辞镜在登记在册的户籍信息我已经全部调出,若要继续查探,只能派人前往甘州,时间只怕......”

  语方知眼神冷下来,如枯立马跪下:“主子恕罪!严辞镜不过是那人手底下的一条走狗,实在不必花太多的心思调查,如今吴添筹的身份已在人前暴露,当务之急,是等官府查出当年......”

  “我知道。”

  如枯收声,僵硬地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语方知抬手,让他站起来,久久凝视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了面容的脸,淡淡道:“此番入京,我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他不喜如枯怀疑他入京的目的。

  如枯一惊,“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此时窗外已经风云变幻,轰隆几声闷雷后,黑云压城,午后也如深夜一般,伸手看不清五指。

  窗外电闪雷鸣,语方知的脸苍白如纸,如同鬼魅:“我的恨意,只比你多。”

  如枯咬牙,连磕三个响头:“如枯知错!”

  “走罢!莫要再心浮气躁。”

  如枯站起身,脸接了块帕子,语方知解释道:“把血擦干净再走。”

  如枯点点头就要退下,开门正好碰见语方知的小厮,用帕子掩了面,闪身出去。

  小清好奇地多看了着小二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蹦蹦跳跳进来:“少爷!下大雨了!咱们得等雨停了才能离开。”迎面一阵风夹雨,小清抹了一把脸,惊叫,“这么大雨,怎么不关窗?”

  关好了窗户,又发觉屋内昏暗,点了几盏蜡烛,护住其中一盏往语方知身边走,探手一抹,摸到语方知身后,烛灯失手掉落:“少爷!你背后全湿了!”

  语方知答:“方才在塌上睡了一觉,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