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8章 休养

  福庆大街这一丛火烧的是人尽皆知,不光大街小巷在议论,朝堂上也争论不休。

  “烧死三人,重伤者数十人,户部严大人被牵连,连丞相府墙头的雀巢都烧焦了一个洞,纵火之人死不足惜!”副相张少秋意有所指。

  丞相魏成大大方方接了张少秋的挑衅:“火兵出现得及时,所幸府中并未有大的损失。”

  张少秋凉凉道:“可不是?相府刚冒出个火星子,铺兵的水炮全用上了,自然是没有什么损失,就是可惜了那三个被浓烟呛死的百姓,并上烧伤严重的百姓,若是再慢一点,不怕烧不得面目全非。”

  魏成没怒,身后的郑朗怒了:“张大人这是非要丞相府也死伤惨重不可?”

  纵使皇上见惯了这日日当堂斗嘴的场面,也颇为厌烦:“好了!纵火之人抓到了?”

  谢玄出列,三言两语言明了一介商人因为用火不当造成的大事故,犹豫道:“此次纵火还有很多疑点……”

  皇上点头,表示纵火之人捉到就好,并让命人处理负责后续的房屋修缮事宜,临走前,让吏部即刻换了福庆街军巡铺的当值火兵。

  “至于严侍郎……好生安抚他罢,宅子既已毁,那便再择一处。”

  轩宇茶楼

  用火不当的理由是语方知让秦老板说的,秦老板以为他是怕引火上身就没有怀疑,但谢玄并没有完全相信秦老板的供词。

  “且不说起火的时机正好是傍晚,人来人往总会有人看见,及时扑火怎么着也不会让火蔓延那么远,何况昨日午后还下了场雨,怎么看这场火都不会烧那么快……”

  语方知不动声色地听,这也是他认为这火有蹊跷的原因。

  但毕竟灾祸已经发生,人也已经抓到,再过多深究没有什么用,谢玄干脆不细想了,拍拍语方知:“昨日见你救下了严大人。”

  语方知赶紧道:“举手之劳罢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举手之劳,你救了他的命!”谢玄惊讶,那场火他也是看见了的,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冲进去救人,何况谁知道那人在里面是生是死?

  语方知笑:“如此看来……草民便等着严大人来唤我一句恩公了?”

  “那势必要谢的。”

  谢玄的话语方知并未放在心上,他是救了严辞镜不假,但严辞镜也救了他,但说两两相抵也不太恰当,毕竟人命关天的事还要讲究个你来我往的吗?

  小清推门进来,站在语方知身侧倒茶,滴滴答答的茶水声极有韵律,听得他自己晃了神,被语方知湿手洒了一脸的水才回神。

  “不想干了就回江陵去!倒个茶还走神,全泼我手上了!”

  “少爷……”小清赶紧把帕子递上去,“小清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您救的严大人,他不来感激您,反倒您又是送宅子,又是送补品的……”

  语方知瞥他一眼:“严大人的伤势见着没?”

  小清登时圆了眼睛,大叫:“见到了!就在少爷你背着他找医馆的时候!好家伙,后背全是血,都烧烂了!”说完还抖了两抖。

  语方知道:“那不就是了!”见小清还是一知半解,好心解释道,“我总不能救出来个死人吧?昨天你也瞧见了,那么严重的伤,不好好养着万一嗝屁了,没命来谢本少爷怎么办?”

  “哦!”小清听懂了,但也没太明白,听着自家少爷像个冤大头似的,但他自己琢磨琢磨,也差不多明白了,严大人是官嘛!救了个官,总是有好处的!

  “那待会我就再送只补身体的大鹅去?”

  语方知摆摆手:“不用待会,你现在就去吧!”

  小清点点头走了,语方知随后也下了楼,听见隔壁厢房里也在讨论昨晚纵火的事,不由地停了脚步站在门外听,还抓了一把鱼食洒在门外案几上的鱼缸里,佯装喂鱼。

  “哎呀!我在晔城也住了几十年了!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火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说:“可不是!都快赶上十几年前孟家那场大火了。”

  “那可不一样!孟家被烧那是罪有应得!通敌叛国啊,诛九族都不足惜,放一把火算什么?”

  两人还在私语,语方知却已将一把鱼食捏碎,抬脚想走,又撞上迎面的小二。小二认得语方知,护着托盘上的茶壶弯腰问好。

  语方知一点都不好,面冷如霜雪:“这茶是送进去的?”

  “是。”

  语方知冷嗤一声,绕过小二走了,小二摸不准这少爷脾气,赶忙将茶送进去,房中两位客人在说话,他不便留下,倒好了茶便退了出来。

  那两人正说得是口干舌燥,随手端茶喝。

  “呸呸呸!”

  “呸!这是什么味道啊?”

  打开茶壶盖一看,茶汤面漂洒了满满一层的碎鱼食。

  话说小清被语方知指示着来送鹅,进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漂亮的桃花小院就这么白白给了严大人,就听见屋内有声音,说什么荻花街的,地名听起来很耳熟,凑一脑袋去看。

  原来是个官老爷在跟严大人的小厮说话,他偷听了一嘴,心里一急,打招呼也顾不得了,大鹅往另一个哑小厮怀中一塞,撒丫子跑了!

  他要赶紧去告诉少爷!出大事了!

  院里,两个小厮点头哈腰的送走了严大人的同僚后,抱鹅的抱鹅,端药的端药,一起进了厢房。

  “大人,该吃药了。”

  严辞镜正趴在床上看书,看见他的两个家奴端药进来,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子药味,眉头立刻就不舒展了,淡淡道:“放那儿吧。”

  端着药的小厮唤作杜松,只见他面露难色道:“大人……”

  严辞镜放下书,无奈解释:“我待会一定会喝的。”

  杜松把药放下:“大人可是嫌药苦?我去拿些语公子送来的花生酥解苦。”

  “不必,我现在喝便是了。”严辞镜由着杜松帮他把药喝下,苦得一张英俊脸蛋扭曲变形,“他亲自送来的?”

  杜松答:“是他那家仆送来的。”又指了指旁边被抱着的鹅,“刚又送来一只鹅,本想着拿人手软,该拒绝的,但是那家奴把鹅一放就跑了,只好让阿砚先抱着了。”

  阿砚全名杜砚,是杜松的弟弟,小时受了惊吓不会说话,看见哥哥指着自己,忙把鹅抱紧,朝严辞镜点头。

  严辞镜浅浅的笑容让他苍白的脸增色不少:“阿砚喜欢就抱着吧,不吃鹅。”动作牵动着伤处,“嘶”一声,额头又滚出冷汗。

  杜松瞧得忙扶着严辞镜躺好,又从柜子里抱出几个团枕垫在严辞镜身下,好让他趴得舒服一点:“大人,多亏了语公子出手相救,又借了这间院子,不然一直待在医馆,人来人往的不利于养伤。”

  严辞镜轻轻嗯了一声。

  昨晚治了伤,缠上纱布之后他就昏睡过去了,并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屋子中。

  杜松继续道:“语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今早拿来了好些珍贵的药材的补品,大夫说都是好东西,吃着也能痊愈得快些。”

  还有药材?“送回去。”屋里只有鹅叫,于是严辞镜又说了一次,“送回去。”

  “可……”杜松面露难色,斟酌着开口,“早上送东西的那家奴说了,语公子早就料到严大人不收,若是不收的话就只能丢了。”

  “还说……”

  “还说了什么?”

  杜松咬牙道:“说大人俸禄太低恐怕这辈子都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不收白不收!”

  严辞镜确信这样的话语方知还真能说得出来,脸瞬间黑下来,抱着手臂换了方向侧躺,正好瞧见窗外依墙的桃树。

  这小院比他那被烧秃的家宅要强上许多倍,虽说他因为行动不便只能拘在屋子里,但从雕花木窗往外看去,也能看见曲折游廊、翠竹丹亭,香雅清贵极衬那富贵公子的气质。

  只是昨夜一场死里逃生,火光中一幕幕他记得清楚,早就无法将他只当做一般的富贵子弟看待,不,不止,还有在吴添筹临死前的对峙,地下洞穴之中的守望相助,语方知的出现,他的行为,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耳边家奴还在絮絮叨叨着,说起昨夜起火的缘由跟一个怀恨在心的商人有关,严辞镜听得想发笑,真也好,假也罢,他背上这一片的血污只能由他来受。

  窗外飞花,妃色花瓣落在花窗边上的案几上,淡淡花香吹满了整个房间,屋里的药味淡了许多,养伤的烦闷情绪也散了许多,是很好的休养之地,严辞镜捻着青纱帐,像无意识捻着一瓣花,思绪慢慢飘远。

  偶然听见杜松说了句什么,他松了手里的纱,问道:“什么荻花街?”

  杜松道:“哦,就是大人的新宅子啊,荻花街最西头,挨着芳林园那一户。”

  鹅突然被阿砚勒得大叫起来,杜松回头看,看见弟弟惊恐地丢了鹅扑在床边,杜松也跟着往床上看去,兀的失声惊叫:“大人!纱布渗出了血!我现在就去叫大夫来!”

  作者有话说:

  做邻居了!语方知要日日骚扰严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