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9章 宅子

  严辞镜虽说不大想接受语方知送来的东西,但不得不承认送来的药材和补品都是他买不起的……也是非常好的。

  在屋里将养了几天,大夫说恢复得不错,严辞镜也能忍痛慢慢下地行走了。

  短短几天,屋内临窗的案几上,已经堆了满满一桌的桃花花瓣,杜砚抱着鹅撒花玩,撒得满室芳香,连坐在榻上看书的严辞镜都不由地放下书,循着花香,朝窗边看去。

  等杜砚回头,严辞镜问他:“阿砚喜欢这里吗?”

  杜砚把鹅放下,笑着点头,打手语回:大人不是也很喜欢吗?

  严辞镜没有回答,只抓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地翻着。

  他不说杜砚也知道,大人是极喜欢这里的,能下地的时候总爱去丹亭中看书,还是哥哥抱着衣服去找,大人才知道天黑要回屋了。

  可惜,他们不能再待了。

  杜松进来了,背了个包袱,手里提着一串药包,“大人,我们该走了。”

  “好。”

  严辞镜原来只是个翰林院修撰的时候,是没有朝廷批的住所的,只能用自己的俸禄租一间小的凑合住下,现在被烧没了,朝廷这才想起,哦,新上任的严侍郎没给分宅子,这才给分下来。

  只是分的这个宅子……

  杜松在自家大人身后跟着,不明白为何他不叫辆车轿,情愿负伤走着,担忧道:“大人伤口可还疼?荻花街还要走上一段路的。”

  严辞镜只一味地往前走着,轻声道:“无碍。”

  听说那宅子比原来的要大很多,可严大人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杜松也不敢往深处去揣测,单知道自己的弟弟很是兴奋期待,一路上蹦个不停,那大鹅搂在怀里颠着也叫个不停。

  到了严府也是杜砚先耐不住性子推门进去。

  杜松陪着严辞镜站在门外,此时夜幕四合,没有刺眼的日光,那门上悬的匾额竟然要他眯眼才能看清上头的字,杜松心里高兴,为自家大人越来越顺畅的仕途。

  “大人,门环这么焦黑焦黑的啊?”杜松帮严辞镜把门打开,开到一半撤了手,搓着指腹上的黑尘。

  大门要合上了,严辞镜撑了一手,自己推门进去,嘴里念了句:

  “许是大火烧出来的吧。”

  烧?杜松好奇想问,转身便看见自家弟弟哭丧着脸奔来,怀里空空,那咯咯大叫的鹅正一副受了惊的样子,振翅在院里乱窜呢。

  “怎么了!别冲撞了大人啊!”杜松拦住弟弟,急得话都说不利索:“发生什么事了?”

  杜砚钻进自家哥哥怀里拱来拱去,中了邪似的摇脑袋,像是要哭了出来。

  “怎么了?碰见鬼了?”杜松这么一问,连严辞镜都跟着看来。

  却见杜砚点点头,呜呜地又埋头进自家哥哥的怀里,急得杜松大叫:“什么鬼!哪有鬼!刚搬进来说什么不吉利的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没底得很,寻常人乔迁都要铜钱泡水在家中各处洒一洒,用艾草在各角落熏一熏的,他一路上惦记着大人的伤势,倒是忘记置办这件事了!

  杜松的话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乱撞,院子里还有半截烧黑的树桩,正堂紧闭着门,屋里头黑魆魆的,正好吹来一阵风,正撞在三人的后颈上,激得阿砚又不管不顾的乱动起来。

  “大、大人!”杜松好像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忙护着严辞镜后撤。

  严辞镜倒是不怕:“若真的是鬼,我倒要问问他姓什么,可偏偏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他镇定自若地看着在正堂中乱晃的白影,“阿松,拿火棍子来。”

  “大人站着别动,我去吧!”杜松咽了把口水,硬着头皮举着火把走去,十分踌躇,“大人......”

  严辞镜厉声说给里面的人听:“莫怕,我已经把大门关上了,今天定叫他有来无回!”

  话音一落,里面的白影快速移动到了门边,吓得杜松差点把火把给扔了。

  不过这“鬼”能听得懂人话,还有了反应,那也算不得什么鬼了,杜松没有那么怕了,大叫着撞开门。

  结果力气太大,自己一屁股摔在在正堂里,正哎哟哎呦地叫着,眼前一花,一抹白影闪了出去,他看见脚了!鬼哪里有脚?!

  “大人!是人!”他又叫着追出去,跟着那白影往墙角跑。

  那白影正往墙角缩,像是被墙吸走,愈来愈小,严辞镜大喊:“捉住他的脚,别让他跑了!”

  杜松往前一扑,抓到了那白影的鞋,谁知那白影情急之下蹬掉了一只鞋,杜松手一空,双臂挥舞着抓住那白影,白影滑不溜秋,杜松一直捞一直捞,抱了满怀的白布,低头一看,那装鬼的人已经顺着墙角的洞钻走了!

  杜松往洞中看去,只能看见个正在往外爬的屁股,气得不行,指着墙角大叫:“大人!这里有个洞!”

  严辞镜看见那扮人的鬼往墙角跑的时候,就猜到有个洞了,可此时走近一看,一个能容纳瘦削男人的洞还真不小!

  他蹲下来往洞中瞧去,竟然看见了张人脸!

  “你!”

  严辞镜吃了一惊,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眼中惊色冷下来:“语公子真有兴致,竟然披了张白布来捉弄我主仆三人。”

  对面的语方知原先也惊讶,听了严辞镜的调侃觉得好笑,抬手揪住旁边小厮的耳朵,迫使他大叫着蹲下来。

  “小清?说说吧?为什么钻狗洞去吓唬严大人啊?”

  “啊啊啊啊啊——少爷!疼疼疼!”

  两人一唱一和,语方知龇牙笑着没正行,小厮也大呼小叫地闹着,严辞镜感觉像是被耍了,没再纠缠,扶着杜松的手站起来:“阿松,明天就把这狗洞填了吧,免得人老往里钻。”

  正好杜砚也把院子各处的灯笼点起来了,严辞镜转身往正堂里走,没走两步,就被翻墙跳进来的语方知拦了个正着:“大人真生气了?”

  严辞镜抬眼,看见他漫不经心的纨绔样,手一伸,指着抱鹅缩在角落的杜砚:“孩子吓着了。”

  语方知走近了,笑得像是搂了个千娇百媚的姑娘,风流又放肆:“那大人呢?”

  “有没有被吓着?”

  正堂里的杜松把烛火也点起来了,堂前的小院又亮了几分,语方知身上某种难以言喻的顽劣气质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严辞镜收了手,垂了眸,半张英俊的脸叫那烛火映着鲜活深刻,说出的话却渗人:“我不怕,但还要是想捉了鬼来打一顿解气。”

  “大人好凶。”

  语方知凑近了,像是要替那“鬼”挨上这顿打,严辞镜却不敢动手了,退了一步便不再言语,想来也不是说动手就动手的恶人。

  语方知却在严辞镜这一退后带起的风中,嗅到一点桃花的淡香,笑道:“大人身上的血腥味淡了很多,想必是伤口快好了。”

  严辞镜没法子,人家都主动提起了,他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多谢。

  把他从火中救出,送到医馆,僻静的小院借他休养,还送来不少好药材。但是这些对于语方知来说都是小意思。

  “谢什么啊?”语方知不依不饶,念叨着别的,“那日救你出来,背了一路到医馆还不够,治伤时抓着我的胳膊喊疼,我的手臂到现在还青着呢。”

  “那怎么办?”

  语方知敲诈:“我喜欢这刚挂上匾额的严府,不知大人是否肯割爱啊?”

  严辞镜还没回答呢,又从洞里钻过来的小清听见了,缩着脑袋在语方知身后嘟囔:“这宅子是我家少爷一早就啊!”

  语方知一脚把小清踹开:“装鬼还不够,现在又开始说鬼话了?”

  严辞镜想起蹲在洞前看的景,问:“你住在隔壁?”

  “是啊!从今以后,我跟严大人就是邻居了,大人何时请我吃乔迁酒?”

  严辞镜转身进了正堂:“驱鬼的雄黄,要否?”

  “大人给的,那势必是不能推辞的。”语方知跟着进了正堂。

  新宅子,桌椅也都置办的齐全,但也仅限如此,人一少便显得空旷,有种死气沉沉的憋闷感,语方知皱皱眉,转身走了,还不忘把小厮也薅走。

  小清正蹲着院子里数年轮呢,被提了衣领也不在意,掐着声音道:“少爷!我数了下,这树被砍的时候得有七岁了!”

  语方知不搭理他,松手离开。

  感觉没人跟上来,回头一看,那要命的小厮又去钻洞了:“小清!过来!别给本少爷丢面!”

  小清哦哦两声,灰溜溜地跟在语方知后头,正大光明地往大门口走去,离开前还不忘把装鬼用的白布给抱走,蹭蹭追上走得飞快地语方知。

  “少爷,我是为了您才扮鬼吓人的......”小清委屈,要不是语方知老惦记着这套宅子,他也不会做这种事啊。

  语方知皮笑肉不笑:“小心严大人真把你当鬼,当场打杀了你。”

  小清后怕:“严大人......不会吧?”

  “我要了这么久的宅子最后落进了他手里,谁知道呢?”语方知轻飘飘道。

  他几乎快忘了救严辞镜脱离火海的缘故,又经这易主的宅子提醒,才终于想起他跟严辞镜是水火难容的死敌。

  此时出了严府,没了院中照明的烛火,语方知一双锐利的眸被夜色掩盖,他回头看了眼屋前的匾额,感叹一句:“严府,好气派啊。”无限嘲讽。

  小清跟着抬头,光滑的匾额映着冰冷月光,白天看着周正大气的两个字,此刻瞧着却透着森森凉意,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说:

  语方知对严辞镜的印象好复杂啊......(求评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