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42章 搭救

  这一夜,晔城各处有的是人夜不能寐。

  丞相府书房中,茶盏摔地而碎。

  门外小奴颤颤兢兢:“这已经是第三个杯子了,什么事让丞相这么生气啊?”

  管家背手站在他身后,咳了一声,那小奴被吓破了胆,摔跪在地上喊饶命。

  管家低声呵斥:“小心你的舌头!去,没事别靠近书房!”

  书房内,魏成双眼紧闭地摊在圈椅中,胸腔起伏不定,双手握住的扶木隐隐有断裂之势。

  面前的书桌上,平铺着一张书信,书信中详细记录了这些年来,郑朗私下为魏成操办的大小事,头一件,便是做伪书信,诬陷孟霄通敌。

  黑鹰敲门进来,汗如雨下:“相爷,底下人传话来,已经处理干净了。”

  见魏成没有气消,黑鹰不得不主仆一条心,大骂郑朗表里不一:“多亏相爷英明,让杨大人把郑朗书房里的信件都挑拣一遍,这才发现不对。相爷不问出身,一路保举他位及尚书,他竟然不识好歹,在背后藏了一把捅人的刀子!”

  又劝:“郑朗也该多为相爷想想,在这风口浪尖想救他出狱,有多么难,不该威胁催促,更不该私下如此行事,让相爷看了难免心寒。”

  苦劝劝不住气头上的魏成,黑鹰怕自己也受牵连,只好用其他的事转移魏成的注意力。

  “相爷,派去灭口郑朗的死尸回禀,当时郑朗的牢门外,站着一个人。”

  另一边,毕府也不安宁。

  毕知行在房中接待了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不速之客。

  此人着夜行衣深夜来访,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只因他的身份易招来祸端。

  毕知行在朝数年,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却也不得不在此人进屋时,惊掉了手中的书册。

  “你是夏……”

  夏长嬴帮他把书捡起:“毕大人别来无恙。”虽是客,却极为主动的关上了窗,插好了门闩,这一番不知礼的举动做完了,他双膝跪地:

  “许久未见,晚生夏长嬴有一事相求。”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不够叙旧,十几年来的沧海桑田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理清,夏长嬴说清楚了事情就走了,只留毕知行对着敞开的大门,细想着陈年旧事叹了又叹。

  窗外夜虫嘶鸣,惊断了毕知行的思绪,深夜凉风袭人,毕知行年事已高经不住久吹,起身关门打算就寝。

  忽的一阵风扑面,毕知行眼前一黑,捂着胸口倒退一步,待看清逆光之人的容貌,松了气,大骂:“要去给你父母亲上香也要早些,这个时辰有些折磨人了。”

  语方知顾不得擦去鬓角细汗,急道:“星夜来访,镜元是有一事相求!”

  又是有事相求?怎么都凑在一起了?毕知行问:“何事,说罢?”

  语方知作揖:“想求毕大人救一救因科举泄题案入狱的户部侍郎,严辞镜。”

  毕知行“咳”了一声。

  语方知不懂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赶紧道:“我已想好了一个法子,既能救他,也不会让旁人怀疑毕大人跟案子有关。”

  毕知行没憋住,道:“怎么又是严辞镜?”巧了这不是?刚送走一个为严辞镜来的,又迎来一个为严辞镜来的,这严辞镜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都要保他?

  语方知:“嗯?”

  “没什么!有事进来说吧。”毕知行拉他进门说话。

  语方知发现了毕大人房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但没细想,不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求得了毕知行的应允,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

  毕知行自然是不会多言别的,点点头答应了语方知的法子,又见他一身的热汗,猜他今夜奔走频繁,不由地嘱咐一句:

  “科举一案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我知你为了报仇,必会牵涉其中,只是你虽聪慧过人,但对方也不容小觑,万事小心。”

  语方知满口答应,说是会小心行事,刚出了毕府就忘了。此人常年在刀尖上行走,仗着一身高强武艺“胡作非为”,此时又翻进了大理寺的牢狱。

  大理寺内灯火通明,刑部和御史台的人都来了,都聚在前厅,跟着仵作查验郑朗的尸体。

  隐在暗处的语方知觉得奇怪,验尸便验尸了,怎么把侍卫都赶出大厅?

  难道是被听去些什么?

  不过也正好遂了语方知的意,厅中守卫不严,他来去也方便些。

  语方知凑近便听见杨训在说话。

  “傅大人,人是死在你的地界,只怕是不好交代啊!”

  徐文也劝:“凶手跑得无影无踪,追又追不上,这皇上一问起来……”

  后来傅淳怎么答,语方知没听见,因为他迫不及待去了监牢。

  严辞镜最终能不能出狱谁也说不准,只得了毕知行的应允,并不能真的保证万事大吉,语方知本不该提前来告知严辞镜。

  但他就是按捺不住,想让严辞镜宽心。

  严辞镜正侧躺在木板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语方知见他目光清明,知道他没睡着:“大人不必惊慌。”

  严辞镜不动,看见语方知手上的动作,出声制止:“有事就说吧,不必进来了。”门外锁链碰撞声停了,他又道,“郑朗出事,狱卒都围在他的牢房外,没人过来,想说什么都没人听见。”

  语方知这才作罢,隔着铁杆,他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是伤口裂了吗?”

  严辞镜掀开黑色斗篷:“不是我,是郑朗的。”

  这时候谁还管郑朗?语方知道:“狱中治伤施展不开,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请大夫上门好好医治,不会让你留疤。”

  严辞镜情绪很淡:“好。”

  语方知问:“大人可是不信?不信你能出去?我答应了要帮你,必然不会食言。”

  “不用。”

  “什么?”

  严辞镜撑着手臂坐起来,叠好盖在身上的斗篷,牵动手上的锁链一阵响动,他轻轻地说:“不用麻烦。”

  语方知哪里察觉不出他的刻意疏离:“科举泄题案有我的手笔,救你出狱是我自愿的,你不用介怀。”

  严辞镜声音很凉:“郑朗的事,你已经帮了我大忙,接下来的事,就不要再管了。”

  这话有如当头给语方知浇了一盆冷水,一路赶来的热气顷刻散尽,眼前的一层牢门竟然隔出天与地那么远的距离。

  语方知不禁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严辞镜不答,只安静地坐着,脊背弯下来,仔细看还能看出轻薄的衣衫透出腰腹处,缠满绷带的痕迹,腿上还搭着沾血的斗篷。

  他一直没有说话,垂着头,不在意窗外的月给他深刻的面容渡上一层冰冷的绒光,更不在意语方知是否真的能救他出去。

  “郑朗的死只是开始,若你认为郑朗死了就可以从此消沉度日,也不该在这方寸大的牢狱。”

  “不是。”

  语方知听不进他无力的辩解,坚定道:“我说能救,那便一定能救。”

  语方知后退两步,拖长的影子直延伸进牢狱中,说话声字字清晰传进牢中人的耳中:

  “严辞镜,我在狱外等你。”

  作者有话说:

  语方知:我合理怀疑严辞镜坐牢做上瘾了。

  (还是要出狱的啦!要不然恋爱没法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