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45章 进山

  开春的祭天祈福十分重要,又是在这燕地大旱的档口,皇上恨不得立刻等坛摆神盘,可祁天之礼严苛而繁琐,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喻岘再急也得等。

  一等就等出了大麻烦。

  隐太子墓室失窃。

  喻岘尚不知失窃到底失了什么,也没深问,在恐遭了天谴的盛怒之下,他下令追逃盗墓贼,将此事尽快解决,还隐太子清净。

  于是,刑部、大理寺、外加清点的严知府等人,连朝服来不得,也来不及等雨停,便匆匆赶往皇陵。

  大殷皇陵依汒山傍流水,占尽天地灵脉,据高地修建,陵宫前又一马平川,豁亮开阔。

  雨后浓雾密布,从山下望去有如仙境,恍然如涉长生殿,待踩烂一脚的泥登山,看见行宫庙宇一应俱全,滴水成音,肃穆寂静。

  刑部杨训见宫城完好,镇守永安陵的官兵又目不斜视,便低叹了一句:“万幸没有惊扰先帝安寝。”

  严辞镜跟在他身后,将他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暗讽若是先帝永安陵出了差错,你还能来邙山么?急着给魏成收敛尸骨罢,又暗想,这隐太子墓穴失窃,是否另有隐情?

  陵宫前早有陵寝官得了消息等候已久,一一拜见过后,没叙闲话,自行在前引路,边走边将大致情况说了。

  “陵宫出了差池,下官万死难辞其咎,只因陵宫中诸事皆有下官主理,侥幸暂且留得一条薄命助各位大人破案。”

  “这两日春祭,开了地宫洒扫摆案桌,若说有人混入其中生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陵寝官名叫钟栎,进退有度的模样不像是做事会出纰漏的人,此刻他也颇为谨慎,看了后面跟随的浩荡队伍,没有说更具体的细节。

  一切都要等入了地宫看过再说。

  甬道狭长,空气阻塞,没人有心情顾忌两边壁画,只低着头匆匆赶路,严辞镜走在最后面,没人注意他,他便肆无忌惮地打量,将刻在璧上的隐太子的生平一一看去。

  一行人出了甬道再进地宫,钟栎在出口等,看见严辞镜所有所思地立在甬道中,也没催促,静静地等着。

  倒是杨训不耐烦,指着严辞镜道:“严大人,皇上命你查山匪,你不进山去找,下这地宫做什么?”

  还没等严辞镜答话,钟栎便出声提醒杨训不得高声喧哗,再是傅淳出言反问:“不来地宫中找线索,你让严大人去深山中乱撞吗?”

  杨训冷哼,来回扫视钟栎和傅淳,愤然甩手,带着跟来的两人率先进了地宫,其余人跟上,严辞镜也出了甬道,只脑中一直在琢磨壁画上的字:元康五十六年,薨于回禄。

  地宫构造不复杂,从甬道中出来便到了前殿,再往后是中殿和后殿,左右配殿分两侧。

  开地宫洒扫和祭祀,也只在前殿和中殿,万不会进入放石棺的后殿,盗墓者若深入后殿作祟,一时半刻也的确不会被人发现。

  而除了后殿,各殿中的器皿书册保存完好,盗墓者似乎目标清晰,就是这后殿。

  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被破坏的痕迹,杨训站在后殿的殿门前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凉意,掩鼻退了一步,不悦道:“先人被惊扰必定不快,为何不请僧人做法诵经?”

  钟栎解释道:“若请僧人大肆诵经,唯恐会与皇上密查的初衷违背,待找回隐太子骸骨后再诵经也不迟。”

  他这么一说,不单是杨训,在场众人的背后都凉快了许多,连带着后脑也生出酥酥麻麻的凉意。

  傅淳大惊,说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何方盗墓贼,竟然如此猖獗,连棺椁中的尸骸都不放过?

  余下等人皆倒吸凉气,钟栎一看便了然了,想来是往宫中传信的人没能完全把他的话传上去,只说了半截,没说隐太子遗骨丢失一事。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钟栎率先推开殿门,引众人入殿:“各位大人一看便知。”

  傅淳率先跟进去,杨训本想攀着傅淳,结果没跟上,身后带来的两个也是没用的,他已经闻到一股尿骚味了,他将目光转向沉思中的严辞镜,催促道:“严大人?不是要查盗墓贼的线索吗?怎么还不进去?”

  严辞镜一言不发地进了后殿,杨训赶紧跟上。

  其实殿内完全没有杨训想的那么邪门,但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出格。

  石棺是被暴力破开的,棺盖翻倒落地,细碎的石块就散落在棺椁周围,严辞镜摸着棺壁周围深浅不一的白痕,道:“砍刀,刀刀使出全力,这么大动静,陵宫内没人发现不对吗?”

  钟栎道:“地宫殿内并非时时有人值守,盗墓贼摸清了宫人行走的时间,躲着值守的宫人动手,不被发觉也说得过去。”

  众人静默,不点头也不否认,钟栎又补充道:“皇陵不止隐太子,先皇以及驾鹤西去的大臣也有三十三位,人一多,便也有夜间厮闹的时候,宫人自然不敢随便打扰。”

  “这里……闹鬼……”

  钟栎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地上蔓延来的水渍,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安抚道:“两位大人不必忧虑,时辰还早。”

  杨训牙齿咬得咯咯响,真想把带来的两个丢人玩意摁到腥臭的尸水中,他问:“盗墓贼偷盗陪葬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隐太子尸骸也一并偷去?”

  钟栎道:“我若是知道便能戴罪立功,也不劳烦几位大人了。”

  傅淳盯着黑魆魆的水,道:“得知道盗墓贼除了带走隐太子的尸骸,还带走了什么。”

  接着傅淳和杨训带来的四名帮手,开始打捞棺中剩余的殉葬品,待跟册上所列的各项一一比对过后,便能知道盗墓贼盗走什么了。

  “若是带得多而零碎,奔逃途中必会留下线索——”

  钟栎打断傅淳:“事发之后下官已经派人在山中追查,并未找到丝毫的线索,且不论盗墓贼如何将隐太子的尸骸带走,可山中半点线索都没有,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怎么可能?”杨训诧异,“难不成还长翅膀飞走了?”

  如今的进展可以说是没有进展,没人见过该死的盗墓贼长什么样,又逃往了何处,盗墓贼为什么要强行开馆取走殉葬品,明明两侧配殿中的字画也很值钱。

  皇命催逼,由不得他们在殿中白耗时间,杨训和傅淳合计着该怎么查。

  盗墓贼长了脚,在山中走动必会留下线索,要派人在山中查;其次盗墓贼拿了东西必然要脱手,肯定会直奔黑市用玉器换银两;再者行宫禁军众多,守门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一定有人察觉不对,需要一一盘查。

  杨训指派:“严大人,本官知你剿匪有功,就由你去带人去汒山找盗贼的痕迹吧?陵宫就由本官和傅大人一起查。”

  傅淳看着辞镜一路赶来还没干透的衣角和鞋,道:“让人去山中翻找,严大人不必亲自去了。”

  “不可。”杨训振振有词,“剿匪有剿匪的门道,地形、沟渠和洞穴,严大人剿过匪,必然知道盗墓贼会在哪里藏身,严大人一定要去。”

  下过大雨之后山林不好走,到处是软泥滑沙,再者一场大雨什么都冲刷干净了,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呢?傅淳想着不让严大人去白费劲,没想到杨训跟他对着干,更没想到严辞镜若无其事地领命出去了。

  “傅大人,你快来看!”杨训招呼傅淳来看打捞出来的玉器宝石。

  傅淳拿着册子比对,一看就看出不对了,“这……”

  接着,有人进来汇报:“严大人带着一小队禁军往山上走了。”

  “山上?”杨训冷笑,“盗墓贼是山猴吗?怎么去山上找?”

  傅淳也诧异,严辞镜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往山里跑了?

  不单是傅淳和杨训不解,跟着严辞镜上山的那一小队禁军也十分迷惑,不懂这位京城来的书生模样的大人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往深山老林里跑。

  心中存疑就会消极怠慢,禁军穿着厚重的甲胄在山林中行走极为不便,一脚一个坑,拔腿废了不少时间,眼看着越走越深入,禁军颇有些不愿。

  严辞镜走在最前面,没发觉身后的禁军一个个都垂头丧气,他专注于四周,还寻了一枝木棍一路扫过去,查看树丛中是否藏了什么。

  “嘶——”

  木棍扫到一块硬物,严辞镜手中的木棍一沉,一条黑魆魆的长蛇嘶叫着蹿上来。

  “滋——”

  鲜血飞溅,严辞镜低头看去,长蛇已经断作两截。

  “多谢。”严辞镜握着长棍的手微微颤抖,心有余悸。

  “不客气。”那禁军一手将长剑插入剑鞘,另一只手按在严辞镜后腰上滑了半圈,停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严辞镜用胳膊杵开那只手,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想我我便来了。”

  作者有话说:

  语:有没有被捏酥了腰骨?

  严:没有,挺疼的,感觉淤青了。

  语:我故意的,谁让你又乱跑。

  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