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65章 丢弃

  严辞镜回屋的时候,语方知正坐在桌前等他,湿着衣,冷着脸,好似要问罪。

  严辞镜心中不安,瞥见语方知身后站着的幽素,那帕子都快要搅碎了,可见她心中万分忐忑。

  “时候不早了,幽素,你先回去。”

  幽素如蒙大赦,在严辞镜耳边落了一句“语公子都知道了”后就飞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帮两人把门关上。

  关门声清脆,像小石落地,正撞在人心上。

  严辞镜没说什么,开了柜子找衣裳和帕子,语方知还湿着,脚边已经积了一滩水。

  “先把衣服换了。”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严辞镜依旧抱着衣服,语方知仍然端坐着,两相沉默,谁也不先妥协,后是严辞镜把衣服放在桌上,去唤杜松来倒热水。

  门还没打开就被语方知叫住,“你先把话说完。”

  严辞镜推了语方知一把,手心沾了冷冷的湿,“你先更衣。”

  语方知先没了耐心,斥道:“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严辞镜也寸步不让:“你去魏府之前又跟我说过吗?”

  语方知冷笑:“你还要顶嘴?如果不是等在你房中的幽素认错了人,我还不知道支开书房的人的是她,也猜不到偷进书房的人是你,我以为墙边留下的脚印是如枯配合得好,我像个傻子似的担心你在魏府里受委屈,受凉,你可倒好,在魏府运筹帷幄,把魏成耍得团团转,可真威风啊。”

  严辞镜听不得这话,辨道:“魏成邀我入府吃宴,再怎么样我也能全身而退,你胆子太大了,魏成府上卧虎藏龙,你今夜能活着出来已是天大的好运。”

  “卧虎藏龙?”语方知讽道,“是!藏得最深的不就是你吗?”

  严辞镜偏开脸去,耳珠泛着湖水的青,他说:“与你无关。”

  “你再说一次?”

  语方知身上的湿衣早已冷成冰坨子,寒气入了骨,侵了心,吐出的气也如冰箭,“你说,说你这条命与我无关,说你这阵子在做的事也与我无关,说你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与我无关,说啊!”

  严辞镜耳珠上的青色蔓延至鼻尖了,脸色比窗外黑雾般的夜空还要冷,他微低着头,以无言的沉默将语方知推远。

  这便是严辞镜的选择。

  语方知还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他以为严辞镜说的是气话,可气话也不该这么口不择言,这跟拿刀子往人心上扎有什么区别?

  “你走吧。”

  又是这一句,语方知耐心告罄,盛怒之下,他已察觉不出严辞镜话中不同于以往的颓丧和挣扎,只一味地宣泄了自己的不满:“你明知道我关心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总是这般,真不怕我头也不回吗?”

  语方知把严辞镜墙上推,不小心让他磕了后脑勺,可他控制着力道,不会真伤了他,让他顿住心神的,是严辞镜脖子上的指印,那是他在湖底把他当做对手时,失手掐的。

  他皮肉薄,青紫的指痕不知几日能消,语方知已经心软,但也说不出什么软话,伸手摸了摸严辞镜的脖子,微冷的指尖让严辞镜抖了一下,语方知收回手,转身离开。

  “你好自为之吧。”

  语方知走了,湿衣服也没换,靴子里的水被踩得啪啪作响,狼狈得像只落汤鸡,很滑稽,但严辞镜笑不出来,他怔怔地望着语方知隐入夜色中的背影,像被抽了七魂六魄般呆住,仿佛心神都跟着语方知远去。

  严府处于暴风雨前,魏府说是瓢泼大雨都不为过了。

  魏成发了大火,将黑鹰一众骂得狗血淋头,黑鹰顶着压力要找守门小厮说的,所谓的送酒姑娘。

  府中一应女眷,什么阿婆老嫂舞女侍女,全部被拉来认,结果没有一个是,气得魏成叫人打杀了几个守门侍卫。

  嫌院里血腥气重,魏成关了书房门,对着房中看似没被摸过但处处都像是被动了手脚的景象,又是怒从心头起,好在暗室没被发现,要是被发现,可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但也不能松懈,小贼能摸进房里来,本事不小,他太仁慈了,还能容对方嚣张了那么久。

  “黑鹰!滚进来!”

  取名黑鹰真是高看他,看他像个大黑耗子似的滚进来,魏成心中一阵嫌恶,但眼下黑鹰最得他信任,此事交由他来办最好。

  “等不得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你附耳过来。”

  魏成在黑鹰耳边低语几句,黑鹰诺诺地应,问:“此事不宜声张,那该由谁传出去最好呢?”

  仿佛已看见背后裹乱之人身首异处,魏成笑道:

  “城门校尉,刘佩。”

  “如何?在魏成书房发现什么了?”刘佩笑着问。

  语方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他瘫着这小破屋里养伤能有什么乐的,要不然就是猜到他一无所获,所以幸灾乐祸?

  “魏成书房一晚上哪里就能摸透了?不过八九不离十了。”魏成对知晓旧事的人赶尽杀绝,语方知知道他是害怕,昨夜他后怕的样子,也证实了语方知心中的猜想,事情似乎越来越明朗了……

  听见刘佩嘿嘿笑了两声,语方知哭笑不得,“你有话直说罢,怎么像犯了疯病?”

  “我偷听到了一件事,应当对你有用。”

  “快说!”语方知庄重地在床边坐下,深知不给他反应他不会继续说的尿性。

  刘佩开始酝酿:“我是今早去找雷指挥使说明请假缘由的时候,偷听到了他跟黑鹰的嘀咕。”

  语方知不耐烦:“然后?”

  刘佩艰难的回想:“说是黑鹰找到了什么故人的痕迹,正琢磨着怎么讨赏。”

  语方知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故人?”

  刘佩不好意思道:“这我就没听着了,应该是挺重要的,黑鹰都敢论功行赏了,没准跟你的事有关!”

  语方知琢磨着,自己的踪迹的确够格让黑鹰拿去讨赏,但说是故人就有些牵强了,谁是魏成故人了?再者虞枫在旸县待的好好的,肯定也不是这个能大做文章的故人……

  “什么故人?我不懂。”

  刘佩不信自己偷听来的消息没用,哂笑道:“你再好好想想,没准真跟你孟家有关呢!”

  语方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干脆道:“我孟家都死绝了,就剩我一个,还能怎么有关?”

  刘佩有些羞愧,道:“那、那我下回有机会再仔细听听?”

  语方知没好气地:“刘校尉还是安心养病吧!”

  “哎!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语方知:“倒有一件事,不得不信任你。”

  刘佩跃跃欲试:“什么事?”

  语方知问:“你能否联系鹿逞,鹿将军?”

  语方知关了门出来,如枯跟在身后,先道:“刘佩家附近被人盯上了,不宜久留。

  又道:“最近魏成的动作越来越隐蔽了,我们的人也没探听出什么。”

  语方知冷笑,“不管他在做什么,他都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如枯问:“是否太急了,如今还没有找到证据。”

  魏成谨慎,要从他手上找证据比登天还难,况且谁知道语方知想要的证据能不能找到?不过昨夜夜探书房也已经证实得差不多了,惊动了魏成也好,他必定有所行动。

  “找不到也无碍,其他证据板上钉钉,倒逼他认罪也未尝不可。”语方知不似如枯瞻前顾后,又问,“江陵何潜处,如何了?”

  如枯答:“就快到了。”

  今日事情进展还算顺利,语方知脸上挂着笑,回家时在门外撞见严辞镜,脸上笑意更刻意了。

  语方知是顽劣不堪地勾着嘴角,严辞镜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可彼此的常态中隐隐含着一丝疏离,不论有意还是无意。

  杜松和小清尚不知昨夜两人闹了不愉快,正打招呼呢,先是小清亲亲热热地唤着严大人,杜松也大大方方地回礼,两位主子却是应得生疏,除了嗯和点头就没了。

  语方知盼着严辞镜说一句软话,可想起昨晚那一句“与你无关”便不抱什么希望了,报复似的,薅了小清的衣领问:“本少爷让你置办的东西怎么样了?”

  小清点头:“都办妥了,床榻要黄花梨的,贵妃榻要彩绘雕的,小桌都要黑漆嵌螺钿,另外四季的成衣,市井的小玩意,都挑最好的!就等她来了!”

  语方知点头,没看严辞镜,揪着小清的后领往里走,边走边说:“应季的花不能少,别人不爱,有的是会赏花的人。”

  小清问:“少爷说的是谁?”

  “一个没心肝的。”

  严辞镜立在马车旁不说话,杜松却是看出不对来,担忧地看着他。

  严辞镜把袖中攥皱的药包塞给杜松。

  “扔了吧。”

  杜松不晓得这药给谁,可惜道:“大人亲自去抓的风寒药,就扔了吗?”

  严辞镜转身离开,声音淡如晴空中一缕青烟:“他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互相伤害!(想要一丢丢的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