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寻来一队仙兵,护送泰恒回了蓬梧岛,按夫殷要求,还留了两名仙兵在岛界看守。

  潮吟此人还未抓获,夫殷此意一作惩罚,二也是担心泰恒再与潮吟作联系。

  泰恒却不敢朝第二条去思索了,他回了自家小院,一推房门,恰看见踏云山猫正在追着那片雪花儿玩。

  “猫儿!”泰恒原本无什表情的脸上顿时布满惊惶,他急急夺回雪花,护在了掌心,踏云山猫小声的叫了声,却未得到他的回应。

  泰恒坐入椅中,怔愣的看了雪花许久,扶额苦笑了一声。

  他将雪花放在桌上,抱起踏云山猫,摸了摸它的脊背,“吓到你了。”

  踏云山猫蹭了蹭他的手,“喵。”

  泰恒看着猫儿,轻声道:“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那人吗?”

  “他叫夫殷……猫儿,你说,怎会有这样巧的事,我寻了数千年,从未想过这人便是他。”

  “差得太远了,可又好像理所当然就是他。”

  “他与盈冉也是同一人,我原以为,他性格该像盈冉那样才对。”

  说到此处,泰恒又没了声音。

  他看着桌上那片雪,静默许久,还是将踏云山猫放下地,重新念动了法诀。

  夫殷与盈冉的关系渐渐亲密,前者的精神却开始日趋萎靡,前期夫殷还不过是有些嗜睡,到后来已严重到时不时会昏睡过去的地步,有时一睡便是两三日。

  时间离帝子檀结果渐近,夫殷索性不再出界,就在瀛洲界中休养。

  “是我耗费了你的精力。”盈冉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无奈与歉疚,“许是不该再这样与你交谈了。”

  夫殷揉着眼睛,半晌没说话,盈冉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他提了些精神,却问:“盈冉,你可曾想过从我身体中脱离出来?”

  盈冉安静良久,答了句:“想过。”

  夫殷得了肯定答案,开心道:“我去寻哥哥,看看是否有办法。”

  盈冉没有应声。

  夫殷撑着桌沿站起,笑道:“你若是真有了肉身,我便要你做我的弟弟,哈哈。”

  盈冉声音有些发哑,“胡闹!”

  他应是不愿离开夫殷这具躯体的。

  泰恒想。

  夫殷出去准备寻长褚,路过书房时恰看到木兮和潮吟守在门外,木兮行过一礼,小声道:“大殿下来了,正在房里。”

  怪不得潮吟在此处。

  夫殷心道正好,推门进了书房,长褚正站在桌后,翻看桌上放着的一本论道书,见夫殷进来,便冲他招了招手,“殷儿,过来。”

  “哥哥今日怎么过来了。”夫殷快步过去,“我正巧有事要寻哥哥。”

  长褚笑了笑,“此事不急,殷儿,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哥哥你说。”

  长褚拍拍书,“从前殷儿与我说起这书时,讲的是殷儿认同编书者所言,怎么如今哥哥看了看,殷儿做的二次心得又是反对了?”

  说着,长褚翻开一页,指着上方狂放的字迹,笑看向夫殷。

  夫殷心中咯噔一声。

  他字迹向来端正,唯有盈冉习了草书,平日里批言时也喜好狂放落笔,那本论道书之前他二人就因观点不同辩论过几番,如今乍一被长褚问到,他立时没了话。

  泰恒站在一侧,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夫殷沉睡时,皆是盈冉接替了身体的掌控权,盈冉虽有意学夫殷的行为举止,待人接物却总有差异之处,其他人倒也罢了,长褚最是疼爱这个弟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夫殷想了想,索性与长褚摊牌,“我正要与哥哥谈此事。”

  长褚:“嗯?”

  虽是短短一个音,却含了风雨欲来之势。

  夫殷酝酿过语言,开口将自己从怀疑每次遇难时有人暗地救他,到后来如何发现盈冉的身份说了一遍,长褚脸色渐沉,连桌也不绕了,直接施法穿过长桌,直直走到了夫殷面前。

  “盈冉从未伤害过我。”夫殷连忙添了句。

  长褚无奈道:“这终究不正常,你怎知他不会害你?”

  “我与他已处了近百年。”

  长褚神色一厉,“你竟瞒了我如此之久?”

  夫殷几乎想咬自己说错话的舌头。

  “隐瞒殿下,确实是我不对。”盈冉忽然夺了身体的控制权,对长褚说了话。“还请殿下莫要责备夫殷。”

  长褚脸色一变,“你竟敢……”

  盈冉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有些事夫殷不好说出口,由我来替他说比较方便。”

  长褚按捺住怒火,道:“你说。”

  “我是他在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情况下分裂出的意识。”盈冉头一次说起自己的来历,话里带着些苦涩,“他自觉无法完成那些艰苦的任务,可又逼迫自己必须做到,重重自我折磨下,我便出现了。”

  夫殷遭遇过许多灾难。

  他想变得强大而无畏,天帝与长褚便为他寻来宝器,寻来书籍,送他去极恶之地闯荡。夫殷孤身一人去了,毫无所依,起先还会在陌生的地境中后悔决定,自我厌弃,后来便学会了自咽痛楚,在苦难磨砺中慢慢成长了起来。

  他濒临过死亡,直面过绝境,百般折磨下,不自知的分裂出了盈冉这个人格来自我保护。

  “我不会害他,只是他的身体已开始承担不起我的存在。”盈冉苦笑,“所以我与他今日来寻大殿下,想知晓殿下是否知晓有何方法可将我二人分离开来。”

  长褚眼神沉沉。

  若是夫殷在,他定然已搂住弟弟双肩,轻声安慰他不要怕,可如今是盈冉站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施法直接灭了这人。

  长褚盯了盈冉许久,才缓缓问了句:“即使代价是你消失?”

  盈冉答了句:“只要他能平安。”

  长褚看他双眼毫无畏惧,暗叹口气,软下声来,“我明白了。”

  长褚走后,盈冉才将控制权交还给了夫殷。

  夫殷亦是第一次听盈冉说起盈冉来历,神色不禁有些低落,他走到桌后坐下,朝前伏在了桌上。

  他问盈冉:“我是不是很无用?”

  泰恒心一疼,纵然知晓夫殷听不见看不着,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夫殷的头发,答了句:“不是。”

  他从未参与的夫殷的过去,竟是给夫殷带去了这样多的灾厄。

  “你若是无用,只怕世上许许多多人都要成废人。”盈冉安慰着夫殷,“想想你成长了多少,夫殷,你已足够完美。”

  夫殷安静的收紧了手臂。

  良久,泰恒才听他低低说了句:“盈冉,我不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