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殷走了。

  泰恒伏在桌上睡了一阵,忽然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脸,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看见方才离开的人又坐回了他身边。

  “夫殷。”泰恒喃喃。

  夫殷叹了口气,“你随我来。”

  他拉了泰恒的手腕,牵着这人出了后园,夜色正深,泰恒安静跟在他身后,看他虚虚环着自己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

  “可见着泰恒了?”不远处传来折岚的声音。

  “未曾看见仙君。”

  “莫不是在园子里睡着了?”

  折岚低声念道,缓缓走远。

  泰恒跟着夫殷站在阴暗处,静默许久,渐渐清醒过来。

  夫殷未看见他眼中清明,见折岚已没了影,继续拉着泰恒朝侧门行去。

  泰恒跟着走了几步,手心忽得窜出丈高凤火,团团围住了夫殷,身子亦朝后轻松一跃,落至树上拉开了距离。

  “啊!啊——”

  凤火中传来凄厉惨叫,泰恒知晓自己能力不足以活捉此人,转身准备飞速离开,不曾想脖颈忽然被人猛的扼住,顿时岔了口气,脸色变得惨白。

  还有第二人。

  泰恒艰难握住那人手肘,身上燃起鲜艳烈火,意图灼烧那人,那手却收得愈发紧了,箍得他喉间尽是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这人竟不惧凤火!

  泰恒脑中掠过最后一个念头,手再无力支撑,重重落下,宽大袖中飘出片凤羽,遁入了丛中。

  再醒来时,入眼是飘了满室寒气的冰墙,他被锁在墙上,手上脚上俱是锁链,背后冰冷温度透过衣衫,直逼五脏六腑。

  凤族畏冷,泰恒却自从得获九凤焱后再未尝过如此彻骨的冰寒,满屋冰寒冷得他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小腿处针扎似的疼。

  右侧冰墙开了一门,孙少逍推门而入,冲泰恒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了,泰恒仙君。”

  泰恒皱起眉,“你在仙界安插了多少人?”

  孙少逍受身体所限,入不得仙界,而自那年夫殷与泰恒决裂起,夫殷一面令人追杀孙少逍,一面已将与孙少逍有关的仙家清了个遍。

  泰恒为避免孙少逍以他威胁夫殷,自解禁后再未四处游玩,除朔光与西海龙王处没去过其他地方,却没想还是被孙少逍支了人从仙界中绑了出来。

  “不多。”孙少逍走至泰恒面前,从腰间慢慢抽出根鞭子,他慢条斯理道:“正好足以将你从仙界中带出罢了。”

  泰恒看着他那鞭梢,“你想从我这里知晓什么?”

  孙少逍摇头,“我不需你告诉我什么。”

  “既如此,你绑我来此是何意?”

  孙少逍道:“泰恒仙君忘了,我想要夫殷三滴玲珑血。”

  早先孙少逍扯了一通谎话诓骗泰恒去取夫殷心头血,如今再听他再提此事,泰恒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我着实好奇你要他那三滴血作甚?若是他失了玲珑血危及性命我倒也明白,偏生那血不过牵扯夫殷法力——你可是对他动了手脚,想趁他虚弱时再取他性命?”

  听泰恒发问,孙少逍眼中起了几分阴狠,他道:“我因夫殷而被封印百年,为苟全一条性命,痛失仙根仙骨,如今这身体不过一个入不得仙籍的肉体凡胎,夫殷既欠我一具仙躯,我便要取他心头玲珑血,重塑身躯,再回瀛洲界。”

  孙少逍扯了扯手中长鞭,语带威胁道:“如今,我要你写封信给夫殷,引他来见你。”

  泰恒摇头,“你在仙界有眼线,怎么不知陛下与我已经闹翻,他如今绝不会应我之邀来见我。”

  孙少逍道:“你不必与我多言,这信我要你写,你就必须写。”他将鞭子朝地上一甩,面上露了冷笑,“仙君可明白了?”

  泰恒看他许久,嘲道:“你不放我下来,我如何写?”

  孙少逍不理他话中讥讽,调了锁链长度,让泰恒得以行动,泰恒迈了一步,有些站立不稳,一手按在墙上扶了一把,又被冻得急忙收回了手。

  “在这里写?”泰恒问。

  孙少逍颔首。

  泰恒苦笑:“我冻得手直颤,若被瞧出了端倪,可别怨我。”

  孙少逍似笑非笑:“他若看出你是被人所迫而写下,我正好求之不得。”

  君兮经过廊前时,遇见了抱着奏章的木兮。

  “今日又这么多事?”

  “是呀,陛下又没时间小憩了。”

  “可不是。”君兮接了半堆到自己怀里,接手时触到最下方,奇怪的咦了一声。

  木兮忽然想起,便道:“对了,今日送来的奏章里不知为何夹了封信,我看了下印泥,是那凤凰送来的。”

  君兮微讶:“他昨日才被逃了婚,怎么今日还有心思来给陛下写信?”

  木兮摇摇头。

  君兮抽出那页信封,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这上方有些古怪。”

  木兮凑过来看:“何处?”

  君兮为灵草化身,对湿度感知极为灵敏,她摸着那封信封,指尖总觉丝丝冰寒由内散发出,缠绕在她指尖。

  她摸了摸印泥,那凤凰图案忽然烧起一小团火,将封页灼出了缺口。

  木兮与君兮对看一眼,君兮沉思一阵,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信上有犀灵草香。”

  君兮的原型便是犀灵草。

  木兮皱起眉,“这信莫不是要送给你的?”

  可泰恒为何要送信给君兮,既是要给君兮,又为何混入呈给夫殷的奏章里?

  君兮犹豫片刻,将信拆了开,木兮低呼一声,稍偏过身子,为君兮遮掩起来。

  信上字体不正,颤颤巍巍写了几语,是泰恒在约夫殷前往魔界。

  木兮看了眼,“这信越发古怪了。”

  君兮摸着纸面,阴凉之气自纸间渐渐散发出来,消散在了空气里。

  “这是障眼法。”君兮将信在阳光下展开,“你看,这才是泰恒仙君要说的话。”

  木兮定睛一看,之前的几语缓缓隐去,两排浅浅的小字在行间显现出来。

  我已被孙少逍所擒,此人欲借我对夫殷不利、取夫殷心头之血,切莫让夫殷知晓。

  仙界仍有孙少逍同党,此后消息往来,务必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