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你看,我能唤出凤火啦。”

  “嘁,你太差劲了!”

  “你、你……!”

  泰恒按住气得脸通红的小凤凰,踏云山猫也上前来咬住另一只的衣领,将二人分了开。

  “明戈,快道歉,”泰恒严肃道,“当心云钰日后不理你。”

  名唤明戈的小凤凰咬了咬嘴唇,朝生气的云钰看去,云钰却哼了一声,转身抱住泰恒的腰,别开了脸。

  明戈后悔了。

  泰恒看着想笑,做了个手势示意踏云山猫将明戈放开,他将明戈拉到身边,认真道:“你若是有话要说便要早些说,要不然机会走了,以后你再想同她玩耍,她就不要你了。”

  明戈抽抽鼻子,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云钰抱紧泰恒的腰,“谁稀罕你的道歉。”

  泰恒捏了捏她的后颈,“明戈有话要对你说,不许拿后脑勺对着人。”

  云钰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脸来,噘着嘴看着明戈。

  “对不起,云钰。”明戈声音大了些,“我不是故意贬低你。”

  说着,明戈忽然做了个丑丑的鬼脸,好似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了句:“你笑一笑嘛,云钰。”

  云钰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泰恒摸了摸两只凤凰的脑袋,将他们一推,道:“和好了就去寻个地方玩,族长要歇息了。”

  明戈拉着云钰的手,两人红着脸朝泰恒道了别,泰恒目送二人走出小院,叹口气,朝后靠在了栏上。

  踏云山猫缩小后跳上了他的膝头,小声叫了叫。

  木兮从院墙翻进来,冲泰恒打了个招呼,“泰恒仙君。”

  泰恒讶道:“怎么不走正门?”

  木兮走到泰恒面前,从袖中拿出个木盒,放在了一侧,“我私自来看仙君,不好让他人看见。”她指了指木盒,“此乃紫气参,君兮说对仙君有奇效,还望仙君收下。”

  被木兮这样好言好语对待,泰恒一时不太习惯,“这些日子院子里总莫名其妙多出些名贵药材,莫非都是你们二人送来的?”

  木兮点了点头,“此前都是君兮,这几日她陪陛下去了北界看雪,便不能来了。”

  泰恒笑道:“也不见君兮露个面。”

  那是君兮不敢见你。

  木兮看着泰恒苍白的脸色,没敢说出来。就算再来一次,她们仍会选择隐瞒夫殷,可让泰恒遭难的罪恶却始终压在她们的心上,日复一日的折磨她们。

  “你怎么没陪着夫殷一同去看雪?”泰恒问。

  木兮道:“陛下有意遣散后宫,我留下来为陛下遣走诸位仙子。”

  泰恒缓慢的点了点头,虽知此事与自己无关,却还是忍不住问:“一人不留?”

  木兮答:“还留了个潋姬仙子。”

  泰恒脸色一变,“她不能留。”

  木兮皱眉,“为何?”

  近几日泰恒身上疼痛已少了许多,这时也不知是不是他过分着急了,浑身又开始一阵阵刺痛。

  “她是孙……潮吟同党,留不得。”那日木兮送泰恒回篷梧岛,泰恒满心都是夫殷的事,忘了对木兮嘱托此事,此时一听木兮言语,他满心皆是后悔,“潮吟劫走我后,信件皆是潋姬负责。”

  木兮不由紧张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潮吟已被仙尊处死,只怕死无对证。”

  泰恒道:“你且去她宫里小心找找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再问问仙尊是否盘问过潮吟此事,仙尊若能作证,夫殷不会不信。”

  木兮点点头。

  “我这便回去!”

  木兮走后,泰恒扶着栏杆站起身,脚下一软,整个人立时扑倒在了眨眼间变回原形的踏云山猫身上。

  他控制着双手不要抓在猫儿身上,紧握成拳,浑身颤抖许久,才脱力般瘫软在了细密的绒毛里。

  踏云山猫担心的叫了声。

  泰恒闭着眼,气若游丝道:“猫儿……长姐离去,可有半月了?”

  那日折岚理清缘由后,便去了祖地,要为泰恒寻秘法重铸身骨。

  踏云山猫蹭着他的腰,“喵——”

  泰恒低笑了笑:“看来,是无甚希望了。”

  “喵!”

  “猫儿,我怕极了疼,我不想再涅槃,也不想变成废人。”

  “……喵,喵。”

  泰恒轻轻抓着塔云山猫的绒毛,微微睁开眼,喃喃道:“这应是凡人口中所言的回光返照吧,我现在有力气自己行走。”

  “……喵呜。”

  “我还想再看他一眼。”

  “……”

  “猫儿,你想不想看雪?”

  踏云山猫载着泰恒,跑遍了篷梧每一处小院。

  夜色深时,泰恒敲开了最后一家小院院门,开门的明戈吓了一跳,“这么晚了,族长怎么不歇息?”他揽住泰恒手臂,担心道:“快进来,明戈给您沏壶热茶。”

  泰恒摇摇头,“不了。”

  明戈问:“族长可是寻明戈有事?”

  泰恒认真道:“我想去趟岛中法阵,落一场雪给心上人看,不知你许不许?”

  明戈讶道:“族长何必来问我,自然是愿意的……”他怔然一阵,又不好意思道:“族长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明戈可要好生学学了。”

  泰恒笑道:“学倒无妨,可不许瞎动法阵。”

  明戈挠着后脑勺,“明戈知晓。”

  泰恒面色温柔了些,“还有一事,我需问你同不同意。”

  “族长但说无妨。”

  “我不想让他知晓是我故意为他落一场雪,若他人问起,你便说是你为了云钰,得了全族同意后才去开的法阵可好?”

  明戈“啊”了一声,“可其他人……”

  “我已与他们都说好了,”泰恒话里带着暖意,“他们都已点了头。”

  明戈笑了,“既如此,哪还有我说不的份,族长自去开法阵落雪,明戈替族长担了这名头便是。”

  泰恒笑了笑。

  踏云山猫背着他踏空而去,圆月落下清辉,于夜色中为他们指了路。

  第二日,篷梧落雪的消息传遍了仙界。

  夫殷正坐在亭中发呆,君兮守在他身旁,听他忽然说了声,“这雪看得腻味了。”

  君兮原不敢跟夫殷谈起篷梧之事,此时忽然大了胆子,道:“既是如此,听说篷梧岛那处今日迎来了千载难逢一次的大雪,陛下可要去看看?”

  夫殷静默一阵,扔了手里的雪球,“雪都一般模样,我看腻了,何必再去篷梧看一次。”

  他起身朝外走,君兮咬咬嘴唇,抬高声音喊了句:“可陛下不是想看篷梧雪想了许多年吗?”

  夫殷头也不回,踩着一路几寸深的雪离开了小园。

  他在房中处理了一日的奏章,夜间回寝房时看君兮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也不说话,便叹了口气,问:“你想去篷梧?”

  君兮闷声道:“奴婢只是气不过,陛下明明惦记了那么多年,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夫殷一窒。

  君兮又道:“这次若错过了,谁知下一次要等多少年,陛下又要后悔多少年?”

  夫殷被她说得怕了,凝神想了许久。

  “君兮。”

  “陛下?”

  篷梧落了一日的雪,漫山遍野银装素裹。

  夫殷骑着马入了岛界,抬头一看,便见满山白雪间还有点点红色荧光,仔细看去,竟是每一处小院前都悬了顶红灯笼。

  君兮跟在他身后慢慢向前,夜间还有穿得极厚的小凤凰们在外打雪仗,嬉声笑语,极是可爱。

  夫殷站在一侧看着,眼中渐渐荡起微光。

  远处忽的传来了笛音,于纷扬雪中直入天际。

  泰恒坐在山顶上的小平台边,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踏云山猫趴在他身后,替他挡着身后飘来的鹅毛大雪。

  却还是有雪落在他的发间,眉间,染白了一处又一处。

  他吹着玉笛,目光温柔的看着岛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