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莫问春去处>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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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就这么下了一整夜。

  商玨也这么靠着余瀞躺了一整夜。

  夜里商玨梦呓又醒了几次,余瀞便拍拍他,摸摸他,温柔地再将他哄睡。

  待商玨真正醒来的时候,天仍未大光,余瀞还靠着床头将他搂在怀里。

  商玨起身将余瀞给挪到床榻上躺好,低下头在他唇间轻啄,轻轻抚着余瀞的脸。

  这样靠了一晚,脖子不知道会不会疼?

  商玨又替他揉揉,见他像是被打扰般地微微蹙起眉头,商玨笑了下,吻在了他的眉心。

  "时辰尚早,再睡一下吧。"

  商玨掀开床帐,唤人为他梳洗更衣。

  今日是先帝的十年祭,祭坛就设在太庙之外,仪式定在辰时,这是钦天监按照商玨的生辰八字推算的时辰。

  祭祀最重要的便是事死如事生,商玨对这次十年祭的重视让礼部也对此格外上心,每个细节都再三地沉谋研虑,所有的安排都求能庄严肃穆。

  商玨换上祭祀要穿的青服,正要戴冠时余瀞不知何时已下了榻走到他身侧。

  "臣来替陛下戴吧!"

  宫人们默默退至两侧,将位置让出来给余瀞。

  "怎么醒了?才不过寅时一刻。"

  商玨让宫人们都退到寝殿外去,低着头让余瀞替他戴冠。

  "陛下不在身边,床有些空。"

  余瀞望着商玨温柔笑着。

  余瀞帮商玨戴好后也不急着更衣,只是伸手抚了商玨眼下淡淡的青紫。

  一晚上商玨都没有真正的睡下,所以眼下会有疲累感也是正常。

  "臣洗漱更衣,陪陛下用早膳。"

  "好。"

  商玨站起身先往外间走去。

  余瀞此时盯着商玨被翠玉珠帘掩去的身影,这才无声的摸了下腹部。

  其实是因为方才腹部传来一阵痛感,他才会如此早就醒来。

  余瀞摸出他收好的药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趁着商玨不在此处赶紧服下。

  待他吃了药,更完衣之后从寝殿内走出,早膳已经都布置完善,商玨正听着于宽德回报金华宫的情况。

  "阿瀞,过来坐。"

  商玨拉着余瀞的手,如今已经习惯两人挨着坐一块儿。

  余瀞乖巧的往商玨身旁一坐,于宽德还在继续向商玨禀报金华宫的事情,于是余瀞先是为商玨布菜,还帮他盛了碗米粥后再帮自己也装上一碗。

  商玨摸摸余瀞的头,示意他先吃。

  于是余瀞一边默默地喝粥,一边也张开耳朵听着于宽德说话。

  "金华宫那位,不太好。"

  就于宽德话中的意思,余瀞能听清。

  昨晚商玨离开金华宫之后,据说梁太后就这么坐在地上哭了一夜,趁着芩襄暂离,她再次拿起那把剪子,将自己的头发通通剪去。芩襄一入屋见到掉了满地的断发,还有梁太后那被剪刀划伤血流不止的耳朵。

  "她是再也翻腾不起任何事了,随她去。"

  商玨最后仅淡淡的交代了一句,以后金华宫的事情,除了梁太后的死讯,其余的都不需要再回报。

  余瀞默默地听着,只是唏嘘。

  商玨许是心情影响,早膳进的不多。

  由于今日是朝廷重要的祭礼,凡在京中六品以上官员皆须前往祭坛一同祝祷,余瀞自然也不例外。

  余瀞的马车就跟在商玨的御驾之后,出了宫门一路前往太庙,禁卫开道,行人回避,因此路上并无太多耽搁。

  祭礼自然是按照宗室的长幼尊卑排序,商玨身为天子,带头执礼,其后便是商泽与荣王爷等一众亲王,郡王;女眷则以舒太妃为首,云安与一干亲王妃一同。

  余瀞作为太医品阶是六品,陆云江与之亦然。

  两人在后方并列,与前方祭坛相隔数百尺。

  余瀞专注的看着在祭坛上读取祭文的商玨,虽因距离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从那铿锵的言词中体会到他在读祭文时的追思与哀恸。

  这十年,只有陛下他自己能明白在这十年他尝过多少辛酸苦楚。

  幸好大雾将散,雨过将要天青。

  陆云江维持跪拜的姿势,低声问着同样维持跪姿的余瀞有没有哪里不适,余瀞只是淡淡说了句还好,便又忍着腹部的闷痛,跪着进行祭仪。

  宝明音应邀来参加祭礼,在观礼时意外见到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动。

  他怎么来了?

  秦逐月也看到他了,两人四目相对,秦逐月眼中有着炙热与怒意,宝明音与之相望的眼,却依旧温柔似水。

  看着宝明音那温柔又平静的眼神,秦逐月莫名的更加生气。

  他一点都不想等着明天入宫面圣表明立场,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宝明音给捆了带走。

  祭仪在庄严又肃穆的氛围下圆满结束。

  余瀞在祭仪结束后先回了自己宅子一趟,管家刘泊早将他从外祖父家带回来的礼品和物件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等他回来取。

  刘泊跟在余瀞身后收拾。

  趁着余瀞回来,刘泊只是简单提了句前几日梁兰欣派人来过,说是余瀞的父亲余远河病了,想要见余瀞一面。

  "我那时告诉他们大人您回太老爷那儿不知何时才会回京,他们像是不信,又连着来了数日,确认是真的才没再上门来找。"

  余瀞听了刘泊的话静默了片刻,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刘伯,你从库房里找几株山蔘亲自送过去,然后告诉他们我刚回京,要处理的事务繁多,近日应是不会过府去探望。"

  父亲那边这么多年不曾主动与他联系,余瀞不知此时他们为何还要找他。

  现在正是商玨最重要的时机,余瀞不愿在这时候因为他与父亲和梁兰欣那些陈年旧事影响到他。

  收拾得差不多,刘泊心想该是用膳的时间了。

  "大人,您要用午膳了吗?"

  "去准备吧,用过午膳后我要出门办点事,晚膳我会回来。"

  余瀞打算用过午膳就去睿王府看看邹漪。

  "好的,老奴这就去准备,晚膳再让厨房给您炖个鸡汤。"

  厨子从知道余瀞要回来就将鸡汤熬上了,这十多日他不在宅子里,厨子都快觉得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想告老还乡去了。

  "嗯,去吧!"

  余瀞趁着刘泊去张罗午膳的时间,又吞了颗药丸。

  也不知道是不是服药的缘故,余瀞觉得特别饿。

  午膳的菜品一上桌,他便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菜入口,直到将桌上的菜横扫入腹才停下。

  刘泊跟平日伺候余瀞的小厮还不曾见过他这秋风扫落叶似的进食方式,忍不住问了句他身体有没有不适之处。

  余瀞笑着摇头,说自己只是单纯的饿了。

  刘泊知道余瀞午膳后要去睿王府,早早就命人套好车在宅子门外等候。

  余瀞的马车刚在睿王府门口停下,正好遇上回府的商泽。

  "余大人,一起走?"

  "好的,睿王爷请。"

  商泽跟余瀞说他是见了商玨才回来的,从商玨那儿也听说了昨晚金华宫的事。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商泽从商玨那儿听了昨晚发生的事之后,一向侃侃而谈的他突地找不到能怎么回应,也只能说如今对太后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余瀞又想起昨晚商玨的模样,他的脸上并没有雪恨之后的快意,反而多了好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邹漪这几日的状况如何?"

  那日余瀞来探视邹漪,他的病情已经稳定并持续的好转。又过了数日,应该是都好的差不多了。

  "他这几日状况太好了,好到让人头疼。"

  商泽宠溺的语气中带了满满的无奈。

  他这样鞍前马后的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养的那是一个水灵滋润,但这小没良心的,病才刚好就天天想往外跑,要不是他让伯岳时刻把人看着,怕这时候邹漪人已经一溜烟跑去川蜀了。

  方才商泽从宫里出来还先绕去了一趟映雪楼才回府。

  秦逐月这人能处,虽行事疯狂却言而有信,答应要同盟之后给消息给的毫不吝啬。

  商泽都还没开口秦逐月就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告诉他川蜀那边的情况不对。秦家之前确实有对川蜀一带的九黎族做了同样的恶事,他们不像邹漪遇到了可以替他们解蛊的余瀞,现在蛊毒深入血脉,怕是难救。

  只是这个消息于此时散布,应是有人要刻意引邹漪过去,至于是谁秦逐月正在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余瀞听到商泽提到川蜀那怪病,正好也是他想要问秦逐月的。既然已经知道个大概,那他可以先准备一些解蛊的药方让秦逐月派人送过去,若是他们被种的蛊毒与邹漪他们的相去不远,那药方应是可以起效用。

  商泽与余瀞两人一走近邹漪的房门口便清楚的听见他不断问守着的伯岳: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门?我必须要出门!我不乱跑,我就去映雪楼问问──"

  邹漪对着满桌子的菜,没有半点食欲。

  商泽不在他自己一个人吃饭菜也不香,光担心川蜀那边的怪病,他一点都不觉得饿。

  他就想赶紧弄清楚川蜀那边的情况,情况不明心只能悬在那儿,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