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逢山诡泣>第34章 重返暗室寻真相

  若是放在从前,这种尸毒只要有引,他是闭着眼睛都能配出解药的。北冥晏看着自己的手,怀疑当初自废双手的决定,是否太过仓促。

  但正是这双手,让他配出了世间最恶毒的毒|药,伤害了别人,也是这双手,抱着逐渐冰凉的尸身,挖开泥土,埋葬了弟弟。

  那种悔过与愧疚再次席卷脑海,这些日子以来与薛骆迁在一处时有所减弱,在薛骆迁离开不过一会儿,变本加厉。

  门外有人敲门,季风吟换了另一身白衣走进来,坐在他面前,一双桃花眼笑得极是温柔:“北冥大公子。”

  “季公子。”

  “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境外有一种巫术,可以唤生人死骨,开口说话?”

  北冥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确实略有耳闻:“听说失传已久,真不真我不知道。”

  季风吟点头,抿嘴笑:“真,自然真。不知北冥大公子有没有想要对话的故人?”

  似乎有一个人在耳边轻声道:“哥哥。”

  窗子外吹进一阵秋风,吹散了这道声音。

  “前一阵子,在下听到了一段故事。”手指敲击着桌面,季风吟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北冥晏的双手:“讲故事的人,似乎与北冥大公子相识。那白骨说,他名唤北冥晨。”

  人与人是不同的。

  北冥晏走在狭小的甬道中,前面是季风吟背着手在带路。

  他想,薛骆迁是不会这样走路的。

  季风吟与他自打下了这洞,便没再回头看过他一眼,地洞中阴暗潮湿,阴风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吹来,吹散开尸气弥漫,这感觉很不好。

  薛骆迁会让他拽着衣角或袖口,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他,薛骆迁的双眼还可以驱散他心中的不安。

  他心中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自从客栈见面,到如今已快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和与薛骆迁是头一次分开。

  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因为薛骆迁不在身边,还是因为怀中的那支骨笛。

  此刻,季风吟正要带他去找南宫后卿。

  “关于您弟弟的事,还是亲自问问南宫后卿吧。”季风吟是这样说的,并说可以带他去找人:“现在姬家人堵在外边,他带着一群尸体,还来不及撤走。”

  他问:“南宫后卿一直在地底?”

  对此的回答更令他吃惊:“那家伙就住在地底。”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季风吟,此人的来历和目的都不明,他也不是不知道此行必定有危险,可季风吟对他幺弟的事如数家珍,已死数年之人还不得安生,一再被翻出旧账用来牵制他,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不在意。

  在上面,季风吟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他:“待找到南宫后卿,北冥大公子便会知道一切。自然,也包括我。”

  他不怕有危险,只是因阿云与……薛骆迁,萌生出的一些生意,令他做事迟疑。

  还有谢凉、骨笛和其他很多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他也还没有依照约定,为薛骆迁寻回逢山。

  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有了太多的牵挂。

  他本想喊薛骆迁与他一同下来,可季风吟不准:“若要寻薛盟主的话,还是不要了,他正在审犯人。”

  他还想再说,季风吟却已冷了脸:“我说,不许他同去。”变脸之快,阴晴不定,实在诡异。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个人又不是不行,难道还怕了季风吟不成?

  重回这条地下通道,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姬家人带着客栈掌柜将这里边查了个遍,就连酒窖里的酒缸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季风吟一见满酒窖的狼藉,马上就变了方才的冷,扑过去挨个看:“为什么要浪费粮食!!”

  原来你把酒当饭吃……

  北冥晏看他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季公子,稍安勿躁。”

  整个酒窖都是糯香米酒味,季风吟不知蹿到那个缸后,声音闷闷的:“北冥公子爱喝酒吗?”

  “不爱。”

  “那你还喝那么多?”

  “你……?”

  “炸你罢了。”季风吟将脑袋从一只酒缸后露出,眼睛弯弯的:“酒是个好东西,消愁。”

  “玩够了就走吧。”若是门口被迷药放倒的姬家子弟醒来,或是南宫后卿跑了,哪个都不大好。

  尤其是前者。

  “放心。”听声音,季风吟似乎还喝起来了:“有我在,他跑不了。北冥公子,你进来。”

  季风吟趴在一个还算完整的酒缸边上,直接将头埋进去痛饮,一只手竖起来给他比大拇指,头发散落在缸上,黑色与墨色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儿,季风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酒缸,鼻尖和额发都沾了酒水,北冥晏看了,依旧无端地想起北冥晨:“你果真名叫季风吟吗?”

  “不然?我总不会是北冥晨吧。”

  “你的眼睛很像他。”

  季风吟低着头甩发上的湿漉漉,闻言,眼神忽而冰凉,直盯着他看:“相似的人太多了,我就是我,不是别人,还请北冥公子不要认错了人,我可不愿做谁的替身。”

  大约没有人喜欢做别人的相似品,更何况还是个死人,听说御尸道者很忌讳这个。北冥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季风吟挥手:“算了,别说了。”

  角落里放着一堆圆木桶,季风吟喝了很多酒,却脚步稳重,将它们一把推开,木桶四下滚落开,露出一个平凡无奇的墙角。

  只是这墙角有些泛白。

  季风吟冲角落猛踹了两脚,没有反应,同时自袖中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金黄色的液体,倒在墙角。

  那墙壁居然遇液化开了,不一会儿,化开了一个足够一人钻进去的小洞。

  昨夜刚沐浴过,沐浴过后刚换的干净衣服……北冥晏很难受。你说这人住在哪里不好,偏要住在这里面?

  “这玩意很好使吧?提炼它很难。”季风吟举着瓷瓶,眨了眨眼:“走吧。”

  北冥晏在心中长叹一声,随着一同钻进去了。

  一天之内简直不要经历太多,又是山洞又是地洞的。

  二人从那小洞钻进去后,场景豁然开朗,长明灯静静燃烧,照亮前方的路,一路照到尽头的大殿。

  这里的墙壁比外面的精致不少,石壁打磨得光滑,上面刻的却也不是壁画,而是各种符咒的痕迹,还有一些人体穴位图,颇像个学医的地方。

  也有一些血爪印,不过二人都已见怪不怪,走进大殿,更是空旷不少,但比外边的通道暗了许多。

  整间大殿足有上面的驿站那么大,却只在四个角落里点着四支残烛,并且都快烧完了。

  四周起伏着十来节台阶,中间低地上摆着四口棺材。

  北冥晏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是风水学中的四方八卦阵。四口漆黑的棺材,一口打开内里空空,无人问津,其余三口严谨地合着。

  他四下打量:“南宫后卿住在这里?”这里除了四支残烛,就只有四口棺材了啊。

  季风吟胸有成竹:“不错。”

  北冥晏取下一支烛火,走到那口开着的棺材旁边,棺材内衬着一块黄色的锦布,有人躺过的痕迹。

  他还没想好怎么打开其他的棺材,季风吟已经一屁股坐上其中的一口棺,拍着棺盖子:“南宫后卿!南宫后卿!”

  无人应答。他又连拍了十几下,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自他身后伸来一只枯焦的细手,抓住了他的领子,将他一把抓下棺盖。

  北冥晏用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嘴,二人躲在棺材后,这间大殿很大,四角的烛火照不到中间,他们隐入黑暗中,刚刚蹲下,便见甬道口,那烛光找不到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张脸。

  那张脸和之前姬朝星所见的怪脸还不一样,起码姬朝星看见的是个人脸,可进来的这个,却是个四不像。

  一双猫眼瞪得老大,钳子一样的嘴巴高高地从脸上突出,似马又似蜘蛛,毛发披散在耳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整个身体如风一般地飘滑进来。

  待那张惊悚的脸飘进来后,后面跟着的却不是身体,准确来讲,不是人的身体。

  八条腿,浑圆的躯体。

  竟然是一只蜘蛛。

  一只比临歧大师还要强壮高大的蜘蛛。

  蜘蛛的脚步很小,所以像是飘进来的,可等它暴露在微弱的烛火下时,两个躲在棺材后的人便发觉出它的不对劲了。

  它并不是步伐小,而是八肢僵硬,它的身体亦不对劲,呈现出一种死灰色。

  看着,倒像是一具蜘蛛的尸体。

  北冥晏看得心都凉了,倒不是被吓的,而是他方才听见细微的动静,以为是南宫后卿或者行川回来了,甚至还不自觉地想,也有可能是薛骆迁发现他不见了,下来找他了。

  可谁知出来个这玩意,这个落差多少也太大了。

  他慢慢地放开季风吟,二人大气都不出,看着那东西,心中只想呕吐,却不知道缘由,一时间又移不开目光,仿佛被那猎奇的东西生生拉扯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