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晏心下一沉,当日与萧衍对战时的行川,的确受了伤,难不成真是薛骆迁做的?
那晚在客栈,越霜霖说绑她的人是南宫后卿,却没有说她是如何得知的。
想来也是,南宫后卿左右也不至于露真容去绑人。
当时他因与薛骆迁重逢,并没有多加思考,如今仔细一想,南宫后卿此刻问的,也是他想知道的。
“薛盟主从北山绝壁一路迢迢,远道而来,于那林中见了在下的尸群,只凭阵法与符纸上的字迹,便认出是在下的手笔,还打伤行川,看来是于御尸一道,颇精通。”
此话一出,三人皱眉,南宫后卿继续道:“真是辛苦盟主了。”
北冥晏暗道,好一出一箭双雕。
先将话题引到薛骆迁身上,虽然不知道薛骆迁究竟是怎么找到越霜霖的,但南宫后卿要的只是再一次提醒众人。
若薛骆迁据实说,那么此为正道所不容,他便有威胁的筹码,至少薛骆迁不能将其直接移交给雪山,或朝廷大牢。
不过他相信,薛骆迁不会老实说的。
毕竟是世家公子,薛家本家人,还是武林盟主。
如此更好,此时正需薛骆迁引火烧身,自顾不暇,更何况,他的那群走尸还扣在薛骆迁手中,得想办法找回来。
薛骆迁冷漠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打算辩解,他的这番话,倒是激起了另外两个人的共鸣。
北冥晏担心抓了南宫后卿,南宫后卿会添油加醋,到处胡说八道,把脏水往薛骆迁身上泼,至于别的,他早已被季风吟“好心”提醒过,倒还来不及深想。
姬朝星则是被打击到了。
前被“薛骆迁爱慕北冥晏”一事打击到,后有“薛骆迁修道御尸,且可能入歧途多年,甚至已至精通地步”的重击。
之前季风吟就已经暗示过了,姬朝星都还没能捋清头绪,对姐姐也是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来。
不论如何,他始终是信任薛骆迁的。
之后,他跟着鬼鬼祟祟的北冥晏和季风吟下了地道,都没时间问薛骆迁,现在又来!
他不是不知道,南宫后卿此刻说这些的用意,也不想被挑拨,遂暂且压下火气,只是对薛骆迁略略防备了几分。
薛骆迁淡然道:“误打误撞。”
南宫后卿被噎了一下,笑道:“果真是一对。”
之前他问北冥晏是如何破他的蛛群时,北冥晏也是这副语气,这个神情,还有这句话。
“在下还想知道,薛盟主的御尸之术,师从何派何人?此人为何对在下的御尸术,见解如此清晰?”
姬朝星与北冥晏:忙装作并不感兴趣地洗耳恭听。
薛骆迁道:“我有权保持沉默。”
众人:“……”
南宫后卿又问:“薛盟主的武功独绝天下,为何要学这旁门左道?”
薛骆迁道:“不为何。”
众人:“……”
三道目光投射过来,薛骆迁顿了顿,好歹补了一句:“想学便学。”
“薛盟主当真是江湖中人,豪气万丈。”
“有问题便问,不要废话。”
南宫后卿怔了怔,居然笑了:“好。别的在下都不管,只是在下的走尸,薛盟主能否还给在下?”
花擦!姬朝星剑意凛冽:“你还敢提要求?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玩走尸吗?”
南宫后卿严肃地摇头:“不是玩。”
重点不是这里啊喂!
薛骆迁再次让姬朝星稍安勿躁,道:“早已移交朝廷,叫各自的家人领回去埋了。”
他怎么可能带着一群尸体来找北冥晏,况且若是再不埋,尸体只会臭烂,他留着做什么?
南宫后卿呆住。
那日他与行川拿那些走尸无法,因为薛骆迁改阵的法子比他更强,他无法操控走尸离开,他以为薛骆迁抢他的走尸,是拿回去为己所用的,没成想……!
薛骆迁究竟知不知道,挖那些尸体再进行炼尸,花了他多少功夫啊?!
姬朝星的脸色缓了缓,道:“行了,少拖延时间了,再拖延你也跑不了,赶紧走,有什么事不能上去说?”
南宫后卿的神情有些恍惚,呢喃道:“埋了……”
“你挖了人家的坟,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能埋?”
南宫后卿缓缓抬头,看向姬朝星:“你懂什么?”
薛骆迁淡淡道:“他不曾涉猎御尸道,确实不懂。”
姬朝星无言:“你觉得很光荣是吧……”
南宫后卿道:“上次是你伤了行川,行川才会被折断了手腕……”
薛骆迁道:“行伤天害理之事,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南宫后卿惨淡地笑了笑:“好……好一个伤天害理,付出代价……我要你血债血偿。”
这家伙的神情愈发不对劲,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薛骆迁背对着北冥晏,北冥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十分轻细:“你在意的并不是她,为什么要着急。”
“哈哈。”南宫后卿起先还是讪笑两声:“伤天害理……若说伤天害理,薛盟主身后的那位,才更称得上是伤天害理之人吧!”
北冥晏低下头。怎么又扯歪了,他可一个字都没说啊,这就叫无妄之灾。
“哈哈,哈哈哈……”
薛骆迁看南宫后卿笑了一会儿,拳头握紧,脸色忽沉,将沐晨剑抛给姬朝星:“到后面去。”
后面是北冥晏,要他帮忙护着北冥晏,意思再明确不过。姬朝星懂了,满脸嫌弃地挪过去,余光瞟着北冥晏,躲瘟疫一样直挺挺地站在一边。
“薛大盟主终于要出手教训在下了吗?哈哈哈,你也不是多大义凛然,被戳到了痛处,便想泄私愤吗?”
“出言不逊在先。”薛骆迁冷冷道:“逞口舌之快在后。”
南宫后卿眼珠转动,脸上没有表情,坚如磐石。
薛骆迁从怀中拿出那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昧来的笛子,北冥晏见了那笛子,蓦地一惊,上下一摸,怀中的骨笛怎么到了薛骆迁手上!
他方才可是放在怀中的啊!
他这边正天雷滚滚,南宫后卿那边道:“也好,能与武林盟主切磋一番,也算此生无憾了。”
且还是与吹奏笛子、操控走尸的武林盟主切磋。
薛骆迁抬手将笛子压在唇下,他的容貌与气度,还有那身白衣,再搭配笛子,任谁见了也不会想到,他便是中原武林一人独大的盟主。
北冥晏刚想出声,有人更快:“喂!!”
薛骆迁回头,姬朝星有些尴尬,实在说不出口,那支笛子!方才有人吹过!这家伙能不能……多多少少……避点嫌。
不等多做解释,南宫后卿已飞身袭来,招魂幡的杆子乃是生人死骨所做的,振臂一呼,发出刺耳的鸣叫。
直朝薛骆迁抓来,薛骆迁侧身躲过,身形只微微一动,吹出一段笛音,群尸晃动。
南宫后卿出招狠辣迅速,紧随其后的是行川,二人左攻右击,配合出奇。
薛骆迁一手奏笛,一手以内力迎掌对敌,走尸在双方的制衡之下,一时间将动未动,暂时不成气候。
只不过此乃二打一的不公平战局,薛骆迁还没有用剑。
即便是武林盟主,也有自己欠缺的地方,薛骆迁最擅长使剑,内力与掌法方面稍稍欠缺,好在对方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纵然三人打得难解难分,飞沙走石,围观人看得眼花缭乱,入目茫然,薛骆迁仍旧占着上风。
可旁观者不知,尤其是关心者。
北冥晏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抽出沐晨剑,被姬朝星一把按住:“干什么?你去了只会添乱!”
他说话不免看北冥晏,见北冥晏面色发红,好像不太对劲,方才看了一会儿打架,他早已经忘了笛子的事,以为是北冥晏生病了,伸手拍在这家伙的额头上,不耐烦道:“你脸怎么这么烫?发烧了?什么时候烧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烧!”
北冥晏一怔。
“发烧了就给小爷坐好,没工夫照顾你!”
他按着北冥晏坐下,继续目不转睛地看三个身影缠斗,摩拳擦掌,兴致勃勃,若不是薛骆迁吩咐他保护北冥晏,估摸着他这会已经进入战局了。
良久,北冥晏轻声道:“朝星,我没有害你姐姐……”
与此同时,走尸群动了,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薛骆迁一掌与行川硬碰硬,侧身抬臂又堪堪给了南宫后卿一拳,逼得南宫后卿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嘴里吐血,再一抬头,已被自己的走尸群团团围住。
薛骆迁则落回北冥晏身边,目光沉沉。
走尸将人围困,却不是被薛骆迁控制的,与薛骆迁凛冽杀伐的笛音不同,墓道里突然响起了另一种笛声。
薛骆迁空着的那只手,突然牵住北冥晏,北冥晏的心咚咚咚直跳,再没心思去管,是谁在吹笛的问题了。
南宫后卿听到笛声,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这笛声,他知道是谁了!
南宫卿水!他那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姐……”话出口,声音都在颤抖。
笛声忽然止住了,一道女声响起,爽朗不羁:“后卿啊……”
突然,墓道中起了一阵阴风,卷起地上的灰尘些许,空中荡起灰蒙蒙一片,巧到是在为来人造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