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想找个洞钻进去,后一刻又恨不得将脸贴上去,看清来人后,北冥晏惊喜道:“阿云?!你回来了!”
叶笑云坐在推车上招手,笑得花枝招展:“阿晏,过来~”
北冥晏下意识动了动,又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看了看。
薛骆迁一脸平静:“去吧。”
“哎哟!不行了!真是男大不中留!如今还得人家首肯?薛骆迁这厮甚至没有给我半个铜子就将你骗走了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叶笑云拍着车板大叫。
萧衍在身后冷冷道:“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也不怕憋死。”
叶笑云伸手揽过快步走过来的北冥晏,来了个熊抱,侧脸蹭蹭蹭的在北冥晏身上蹭:“萧萧可别嫉妒,我与我家小阿晏可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你看咱们人送外号‘醋桶子’的薛大盟主,都得憋着一口老血,你大度一点嘛~”
薛骆迁:我没有。
萧衍:狗才嫉妒。
北冥晏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走前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
“走得急咯~”叶笑云笑眯眯地:“怎么啦?莫不是我太帅,阿晏看傻了?如今还来得及,赶紧将武林盟主甩了,重新投入我的怀抱!”
萧衍大翻白眼:“神经。”
北冥晏的确是看傻了,因为叶笑云跪坐在板车上,抱他的时候只是抬起上半身,他伸手捞衣袍下摆,当即浑身的血都冷了。
叶笑云的两条腿之处,竟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谢凉落网一事,也在江湖上逐渐传开了,碧血宗宗主的手下,一位得力的副堂主得知此事后,颇为担忧,赶忙上报宗主。
宗主坐在后院水池前,折一张白纸成船,扬帆出水,听后淡淡道:“怪他自己学艺不精。”
这位副堂主平日里与谢凉没多大交情,只是实在看不惯姬家:“属下倒是觉得……”
他不敢说下去了,小心翼翼地看眼前人的脸色,从后面看不见表情,只是声音依旧很淡:“说吧。”
“是。属下觉得并非是谢护法失误,宗……先生也知道那姬如垣的手段。”
“姬如垣……倒是个名客,有点像当年的叶笑沧。”
副堂主冷哼一声:“他哪里能与笑面苍云相提并论?”说罢觉得失了分寸,急忙弯腰:“属下知错。”
“无妨,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叶笑沧可不是随便一人都能比的。
“那……先生打算怎么办?”
宗主从一旁的食盒中抓一把鱼食,换了一个慵懒的姿势:“什么怎么办?”
“谢护法大人他……”
宗主的语气平淡:“你说谢凉啊,不怎么样。碧血宗从不养废物,你也记住了。”
“是!谨遵宗主教导!”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谢凉一走,碧血宗不能没有护法,你……”
“属下在。”副堂主的脸上掩饰不住兴奋。
“……是个什么职务来的?”
“属下现如今为杀威堂副堂主。”
宗主点点头:“哦,那从即日起,你来顶替谢凉的职务吧。”
“……”副堂主愣了,下意识道:“先生这是不救谢护法了?他毕竟是——”
毕竟是谢凉啊。
只是他不敢再往下说了,赶紧闭嘴。
“不救。”宗主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你的问题好多。”
副堂主慌忙跪下,俯趴在地:“属下知错!多谢宗……多谢先生抬举,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宗主没再说话,新任护法便立在一边。过了一会儿,那只纸船漂远了,鱼食也喂得差不多了,宗主起身伸了伸懒腰,歪头一瞧:“你怎么还在这里?”
“先生不曾吩咐,属下不敢走。”
宗主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长得,有几分像我的一位故人。”
“那是属下的荣幸!只是不知道那是先生的什么人?至交好友还是……”本是抓住机会,想套近乎,却不想宗主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度冰冷,叫人浑身一颤,赶忙住嘴,连错都不敢认。
明明宗主此时的容貌异常甜美可爱,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下去吧。”宗主拖着垂在地上的外衣,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周玉弦。”
宗主想了想:“啊,想起来了。采渝姐姐的美人骨是你上供的。”
周玉弦身上一僵,勉力抬头。对方咬着拇指,一脸天真地冲他笑:“能送我那支骨笛,我兄长很欢喜,我也就很欢喜,如此,还要多谢你了。”
“不、不……不用谢,先生喜欢就好……”
“你如今是总镖头了吧?做得如何?还喜欢吗?”
“是,一切都好。”当日,周玉弦通过季风吟联络上碧血宗,做了一场人命交易。
他不知道碧血宗宗主为何需要生人死骨,但他能拿得出来。
恰逢赵采渝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正头疼,若是被赵威川知道了,可就不好办了,将这孩子交给碧血宗,就能既解决这个问题,又讨好宗主,一箭双雕。
只是他没想到赔上了赵采渝。
不过,如今他坐拥几大镖局,成了总镖头,何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赵采渝一事不过叫他愧疚了几个月,后来便渐渐过去了。
没想到宗主还记得。
他在正式加入碧血宗前,按照规矩,吞服了每三个月发作一次的毒|药,这才见到了宗主。
宗主对外十分神秘,可对吃过药的宗内人,倒是从不遮掩避讳,别院更是任手下们随意出入,也经常像方才那样,将后背面向任何人。
头一次见宗主,周玉弦以为季风吟在耍他玩,因为他实在不能相信,碧血宗宗主居然是那么一个漂亮的大孩子。
裹着厚被子,额上搭着湿帕子,躺在床上。
南疆那时候还不冷,屋子里却架着好几个火炉,浓重的药味几乎遮盖了一切味道。
那是一次秘密会见,若说宗主有什么秘密,必定是这个了——宗主从不在一个人,也就是铜雀台的主人面前,表露其真实的样子,宁愿大费周章、兴师动众地遮掩。
在夏无殇面前,宗主总是惹人怜爱的,身患重病的,需要照顾的,夏无殇甚至亲自为他宗主抓来碧落神医,囚禁其为宗主治病。
周玉弦不知道宗主是如何瞒过神医的,因为宗主压根就没有病,不仅如此,宗主的武功还高深莫测,并且时常在夏无殇不在的时候,到外面四处跑。
除了这些,宗主也从不隐藏对兄长的迷恋。宗主出门爱穿与兄长一样的衣衫,有时会直接穿兄长的衣服。
宗主需要生骨,一段时间就得换新的,虽不知道用在何处,但这是碧血宗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亦不掩饰。
夏无殇以为宗主是喜欢美人骨笛,便四下搜罗,在岭南看中了越家姐妹,可不巧,姐姐被薛家护着,妹妹被叶家护着,总是没下成手。
恰逢谢凉私自去抢玉散谱,无心之下却弄到了逢山剑,宗主得知此事后,为了让兄长高兴,便召谢凉回宗,将剑卖给了夏无殇。
夏无殇又将剑当做礼物,送给宗主,前前后后好一顿折腾,只为相互讨彼此的欢心。
但其实周玉弦知道,宗主根本不在乎逢山,不仅不在乎,甚至还有些嫌恶。
欢心讨过了,宗主又装作兴趣缺缺,将逢山还给了夏无殇,夏无殇觉得扯上薛家是个烂摊子,便叫谢凉去处理掉。
谢凉当时骂骂咧咧,当着碧血宗全宗上下的面,痛骂宗主的脑子有病,将剑扔在宗主脚下:“我不知道你这个狗疯子,他娘的,你又哪根筋搭错了?老子不陪你玩了!疯子!以后你少烦老子!”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亦没有消息,直到在北山上落网。
说宗主厌恶逢山,也是真的,宗主叫人喊来了南宫后卿,吩咐南宫后卿上北山埋剑时,是用脚将剑踢过去的。
仿佛那不是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当世神剑,而只是一堆垃圾秽物、破铜烂铁。
宗主在霍连城等老一辈人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杀人,目的便是嫁祸给薛骆迁;却又将天下第一剑鬼泣,白白给了薛骆迁;再私下与西厂刘域联手。
一桩桩一件件,都叫人摸不到头脑,想一出便做一出,唯一能确定只有一点:宗主的这些行为,大抵都是针对薛骆迁的,不论是好还是坏。
还有一点亦十分诡异——
周玉弦本以为宗主会费尽心力地去救谢凉,并非因谢凉是宗内的左护法、是宗主的得力助手之一,而是因为——谢凉是北冥家的后人。
宗主对北冥家不一样,也对谢凉颇偏袒,谢凉的毕生所愿,便是北冥家主之位,可惜北冥翩义咬定要传位给家中大公子,遭到拒绝后,如今将额间砂点在了北冥昱额上。
怎么也轮不到谢凉。
所以谢护法为了玉散谱,做了太多无关碧血宗利益的事,可宗主几乎次次纵容,每每都睁一眼闭一眼,只在青崇山那次事后,狠狠地责骂过谢护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