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终于过去,天光乍破。
一夜动乱,城中百姓又见大火。
可这次,却知道是夏王朝的统权者终回正轨。
刘璟刘琙一身污尘,洗浴后回了养心殿,此番两人皆未着外袍,坐于殿中闲谈。
先前刘璟揣在怀中的四方盒如今被摆在桌上,刘琙好奇里边是什么,伸手去拿,却被刘璟抢了先。
“哦?”刘琙见他藏着,更加想看,直接问道:“这方小盒里有何乾坤,皇兄要如此避开我?”
“没什么。”刘璟十分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倒也不是什么珍奇事物,这么些年来他们靠刘琙的鸦羽卫联系,刘琙却总想给他捎些什么,可西北路远,又怕他这边不好藏,经常是一张便条。
有时上边记了几个字,比如安否,遥相思,我安勿念,等简短抒情语。
又或是他那边的一些新鲜物事,可通常语不能尽,刘琙便画图。
比如一群马儿前后奔走,便是赛马。到下次,便是一个小人夺得桂冠,叉腰得意,小人头上标一个琙字,表明是他。
刘璟身处囹圄,传递消息并不方便,这些消息并不能回,可他颇为珍视。
分别两地的这些年,刘璟将它们视作寄托,好生藏于身侧,每每想念,便拿出来看,好似他就在眼前。
如今刘琙真正在身旁,他倒不好意思再说这些,将盒子藏于身后,移开目光道:“阿琙连日奔波,还是早些休息吧。”
刘琙倒是听话,迅速便起了身。刘璟跟着起来,可还未来得及走,刘琙忽地往后跨步,一下就到了他身后。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一空,方盒随即到了刘琙手里。
而他一经得手,便打开了盒子,丝毫没给他阻拦的机会。少年笑得分明,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可打开后便愣在了原地。
竟都是自己亲笔所写之物。
这些年他从未收到回音,虽知道他的处境,却难掩失落。也会在送出后时刻想着,皇兄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和他一样想念,会不会和他一样,揣测着对方所思所想。
九年来思念刻骨,分别多少年月,他丝毫不忘,却不想刘璟也如此珍视,尤如至宝。
“皇兄……”刘琙嗓子都有点哑,将盒子合上还给刘璟。
手空了片刻,终于轻搂住他,低头埋在他脖颈间,轻声道:“对不起,我来得好晚。”
刘璟任他抱着,也才惊觉,之前以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竟是已然齐平。
只是这么个高个子如此依着他,不禁想起幼时刘琙最爱在他面前撒娇赖皮。好在刘璟给他顺毛颇有心得,反抱住他,缓声道:“一点不晚,至少如今万事皆平,尚有你在身侧。”
刘琙不说话了,他低头耳坠跟着垂下,又是右脸靠着刘璟,耳坠正正好触到了刘璟侧颊,不稳的呼吸尽数打在他脖间。
此时正夏,气温渐高,两人抱在一起更加黏糊,刘璟忽而觉得气氛不对,挣了一下,道:“大夏如今堪比新生,明日还有很多事要理,早些休息吧。”
他这才从刘璟身上起来,接着便要往外走,刘璟奇道:“去哪?”
刘琙也奇怪:“去睡觉啊。”
“你在皇城无府邸,”刘璟将他带来养心殿,意思就是让他今晚在这下榻,道:“不如与朕同睡。”
刘琙迟疑一阵,最终无厘头道:“啊?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两人又不比其他,亲兄弟同睡一塌有何奇怪,刘璟于是道:“你幼时不也与朕同睡,怎么,长大了就不好意思了?”
“我……”刘琙挠头,又去摸耳坠,挣扎了片刻,还是妥协道:“好吧,那我睡地铺。”
刘璟见他如此窘迫,想着刚好压压他方才夺盒的劲头,笑道:“朕可没有多余的被褥。”
“我去让郭祁拿。”刘琙说着便要往外走,刘璟赶紧拉住,“郭小将军说不准早已睡下,你此时去,不得扰人好梦?”
刘琙这才半推半就,最终在卧榻上睡下。
可即使如此,他还要隔刘璟八丈远,刘璟看着好笑,心道又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碰了便要负责。况且被子只有一床,总不能让他和衣而睡,他于是将被子往刘琙身上扯去,自己靠到他身边睡下。
这一靠才发现,这小孩躺得邦直,很是不自在。刘璟简直哭笑不得,却又实在是想不通他在别扭什么,也就随他去了。
今日劳顿非常,众事平息,身边又是久别重逢的胞弟,他很久没有如此心安过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场好眠,这一觉睡到正午之后。
刘璟醒来时,觉得天昏地暗,明明已经睁开了眼,却还是一片黑,呼吸也不甚通畅。缓了一会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搂在怀里,而罪魁祸首呼气绵长,全然还未醒转。
“……”
这人昨日还各种不好意思,睡着后倒是全然不顾,把他当做了抱件,刘璟轻推他:“该醒了,小王爷。”
刘琙接连几天赶路,醒时方能活蹦乱跳,一睡便起不来了。听他唤,黏糊糊地嗯嗯几声,却全然不动弹,显然是要赖着不起。
他束发散下,墨色长发铺开,与刘璟的混杂在一起,耳坠亦取下放于枕下。
现在耳垂上细看会有环洞,可除去这处,似是隐约还有其他,刘璟倒也不急着起,于是伸手去触。
这一触他觉得没什么,可刘琙却忽然醒转,抓住了他已经碰到耳旁的手,深色眸子瞳孔骤缩,又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放松下来。
接着,他松开刘璟的手,任其搭在自己耳上,却明显还未平静下来,胸腔起伏得厉害,好似被一场噩梦魇住,方才挣脱。
刘璟被他此举吓了一跳,半响才道:“做噩梦了?”
“没,”刘琙有些懊恼,坐了起来,道:“忆起了些不好的事……皇兄睡得好吗?”
刘璟跟着起来,还是不放心他,问道:“什么事?”
他却不打算说实话,歪头便开始胡说,道:“太久没睡如此舒软的床铺,我皮糙肉厚,不习惯罢了。”
可刘璟听这话完全便是另一个意思,觉得亏待他多年,当即握了他的手,郑重道:“朕重新予你封地,去江南富庶城,再也不受戍边之苦。”
“我要地有何用?”刘琙此时清醒过来,才发现他们两个衣袍相叠,长发痴缠。夏天睡袍本就是薄薄一层,一夜过去衣带渐松,此时还能隐约看见他皇兄那清瘦腰线。
而刘璟此时握住他的手,平日里肃冷的眸子醒来时带着些朦胧,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这场面可真是太……
他摁下心中起的歹念,他早知自己心思不大清白,却也从来不敢说,模糊道:“只要一直在皇兄身侧,我就知足了。”
刘璟却不知他所想,当他不愿离开皇城,于是道:“也可,那便在皇城立府。”
刘琙见他果然会错了意,只好顺着他话答,顺便抬手去拢住他的衣襟,免得自己看了想入非非。
又谈一阵,两人这才从榻上下来。
刘璟不喜贴身侍从,也怕是陈氏安插的眼线,这些年一直是自己起居。而刘琙那边全是军中人,更加没有什么讲究,很快便收好出了殿门。
宫中经昨夜动乱,此时安宁下来,往日矗立在西方的仁寿宫此时已然消失,腐坏之处已除,紧接着便是治国。
刘璟拟了一下午草案,刘琙在御书房颇有些关不住,他便让他傍晚时分带齐达三人来乾清宫议事,就由他去了。
还记得前几章弟弟望月问今夕何年吗?其实他一直记得,但每月都问,一问问几次,且只对着郭祁问
郭祁:师傅别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