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宫门前不欢而散,如今已过三日。
今日天空阴沉,燕子低飞,应是个雨天。
刘琙倒是规规矩矩在府中闭门三日,不知反省的如何。
事后冷静下来,刘璟倒有些悔意,但他金口玉言话不能收,便也只能让他关了三日。
他暗下决心,今日他来,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两人相依多年,他应是生不出什么乱臣之心的。
立后诏书已拟好,选后一事定于月后。
此事一定,他再将下访时期事宜安排好,便能在明年春动身。
刘琙想同他一起,若是朝中安稳,倒也不是不可。
思及此,门外有人来报:“陛下,晋王来见。”
“让他进来。”刘璟不想他这么早便来,坐正身来准备见他,却见通报这人一脸为难,顿时觉得不对,便问道:“怎么?”
“晋王跪在门外。”侍从不知这两兄弟发生了什么,只知本感情如胶似漆的两人一朝闹成这样,定不是什么简单事。
他一个无名小人,还要怕触怒龙颜,只能低眉顺眼,道:“说、说要陛下,收回成命。”
刘璟方才的想法作灰散去。
他诏令还没发,刘琙说的收回成命定是那日两人所谈,今日本想好生谈谈,可他倒好,面都不见就在外跪着,似是要逼他收回立后的想法,还真是反了天了!
心中郁积无以发泄,他只能抓了手边折子砸在桌案上,气得声音都抖,道:“他跪便跪!朕倒要看看他能跪到几时!下去吧!”
侍从赶忙躬身撤了出去,他松了气,刘璟却到了气头上。
本来给刘琙找台阶下,问清他如此抗拒的原因,此事便作罢。
谁想他闭门三日,倒是思出一副犟骨头来,今日干脆是跪在殿外了!
他也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让刘琙如此倔强,宁愿与他闹成这样也不肯松口。
简直像是给他带个长嫂过门能要他命一样!
也不知气了多久,门外天空愈发阴沉,窗外忽而一阵亮光,紧接着便是阵雷,雨点紧随而至。
刘璟被这雷声拉回了心神,在继续勃然大怒的边缘悬崖勒马。
雨声渐大,秋凉时分,下雨便意味着温降,此时雷雨声势浩大,狂风阵阵,刘璟气过了,此时倒是担心起人来。
刘琙虽是习武之人,但这瓢泼大雨,外面又如此大风,被这么一淋就此病倒该如何?
他不禁想起十一年前那一夜,刘琙无声息的躺在他怀里。
母后床前,他虽短暂醒转,可后来昏睡了整整一天。
那时方失至亲,他甚是敏感,整日守在刘琙床前,就怕再出一点意外。
那般滋味,他今生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自那以后,他也见不得这一双弟妹染病,此时听着大雨倾盆,颇为坐立不安。
天人交战一番,他终是败下阵来,唤了人来,道:“取伞与伤药来。”
刘琙跪了如此久,也不知膝盖会不会有伤。
刘璟叹气,明明方才还气得七窍生烟,如今就关心起来,他对于他,最终还是心软。
两物很快被取来,刘璟让人都下去。
他不知两人今日是否还会争吵,也不想让旁人听见,干脆挥退了事。
殿门方一推开,他便被狂风打了满脸雨水,撑起伞来,才在这昏天暗地中寻得跪于殿前之人。
刘琙头微垂着,脊背挺得笔直,如此大风似是动不了他分毫,一身傲骨倒是硬挺,可惜用错了地,用在了求他不要娶妻这一糟心点上。
待刘璟行至他跟前,刘琙方才抬起头来。
他全身已然被雨水浇透,发丝杂乱贴在脸上,耳坠染了水,此时也耷拉着,雨水顺着发流下,糊了他的眼,此时也顾不得擦,见刘璟来,紧巴巴叫道:“皇兄。”
这可怜劲真像极了落魄小狗崽。
刘璟没什么好气,伸手拽他,道:“还不快起来?”
他跪得有些久了,起来颇有些不便,踉跄了一下,险些倒下去。刘璟赶忙去扶他,伞便歪了几分,雨水迅速浇了他半身。
如此大雨,亏得他还在这跪了如此久,刘璟扶着他往殿内走,语重心长道:“往后莫要犯这种倔,何必受这种罪?”
“可我……”刘琙这大个压在他身上,此时还挣着要说话,刘璟还要撑伞,眼看就要扶不住,赶忙道:“打住,今日就老实回答朕,为何要如此阻拦朕立后?”
“皇兄真想知道?”刘琙垂眸,眼神直勾勾看向他因使力而紧抿的唇。
刘璟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只是道:“不真还假?速速说来。”
刘琙从他身上起来,这时倒没有一分不适的样子了,小声道:“这可是皇兄自己说的。”
雨声掩住了他的低语,刘璟并未听清,刚问两字:“你说……”
手中伞被打落,刘璟猝不及防,被狠狠推到殿门上,后脑却被一只手护住。
不待他有所反应,刘琙另手制住他,将他两手紧紧握了抵在胸前,而后欺身上前,俯首便吻住了他的唇。
屋檐阻住了大雨,却也形成了一道雨帘,经由风吹,雨帘偏了方向,砸在檐下刘琙乌黑发间,水珠顺着留下,流过他的眉眼,两颊,最终汇聚在两人唇间,刘璟唇齿被完全撬开,被迫吞咽着这雨水和唾液的混杂。
他呼吸很急,吻得也毫无章法,可刘璟没有丝毫反应,任由他吻得愈来愈深。
过了好一会,两人夹杂的心跳声才堪堪唤回刘璟心神,他这才迟钝地有所反应。
啊,原来他弟弟是个断袖。
啊,断的还是亲哥的袖。
方才想不通的事现在如醍醐灌顶,怪不得他如此阻挠,搞了这么半天,原来是看不得心上人娶他人为妻!
先前那些猜忌也随着这个吻烟消云散,若现在齐达在他面前,刘璟定会说,你无需担心晋王手握大权威胁皇权,他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权力。
他看上的是皇位上的自己。
先前刘璟宽慰自己,刘琙应不是什么乱臣贼子的料。
可现在看来,不乱权,倒是乱到他房中来了。
胸口被压得慌,刘璟被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想起要挣脱。
可刘璟两手都被死死握住,动不了分毫,整个人都被他压住,腿间被分开挤了他的长腿进来,也是动弹不得。
他身后无退路,还要被刘琙放在他脑后的手强制抬头,受着这个霸道的吻。
两人贴得极近,刘璟只觉得最后一丝空气都要被他夺走,嘴唇被磨得火辣辣地疼。他用足了劲挣,却尽数被刘琙压了下来,被逼得几近红了眼,终于忍无可忍,发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漫开,刘琙疼得一抖,却还是舍不得放开,迫使刘璟吞了几口血水,这才稍稍松了劲,最后轻贴一下,才终于放过了刘璟已经有些肿的唇。
方才他未敢去瞧自家皇兄的神情,现在看果然气得不轻,眼眶都泛着红。
他一松开,刘璟便迅速偏了头去,深吸几口气,似是要平静下来,却掩饰不住那鲜红唇微颤。
末了,眸底凌厉光芒扫过来,看向他还未放的手,声音像是渡了千年寒冰:“放开!”
刘琙疯完,此时倒是乖了,听闻他言迅速放开,可这并不能浇灭刘璟满腔怒气,当即甩了他一耳光:“你可真是疯了!”
刘琙被他打得偏过头去,方才被咬破的唇此时也流下一道血痕来,继而被雨水冲掉。
那抹鲜红刺得刘璟眼生疼,见他一言不发,将人拽进殿内,而后发力把他甩到了桌案上。
刘琙一丝一毫都不反抗,两者相撞,他和桌案一起整个翻过去,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刘璟是真的发了狠,一点不在意他是否会伤到,上前拉住他领口,将他扯得抬头,迫使他直视自己,方才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从何骂起,憋了半天,才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朕可是你兄长,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长!”
刘琙眼中却没有丝毫悔意,道:“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
“你!”刘璟将他砸到地上,试图用这疼痛唤醒他的理智,接着紧握了拳头,道:“荒唐!这算哪门子喜欢!”
“为何不算?”刘琙伸手来牵他,神情又是珍重,又似恳求,轻声道:“怎么能不算?皇兄,可我自幼便喜欢。”
刘琙此态,若是在索求天下至美,他能下诏去寻。就算是寻男子,他也能为其掘地三尺。可偏偏,他想要的是刘璟自己,这又如何能给?
对峙间,那抹湿透的深青耳坠自刘琙乱发间垂落,刘璟瞥见它,提起的拳终于落下,本该落在刘琙身上的一拳却砸在了地面上,砸的力道也大了几倍。
这一拳似是把怒气也砸了出去,他最终万般无奈:“这等心思就该藏起来,你又何必让朕知道。”
“是你让我说的。”刘琙倒是委屈起来。
刘璟一时语塞:“朕……”
他收回拳,方才用力过重,此时多处都破了皮,隐约泛着血红。
刘琙将他的手握过去,见其上有伤煞是心疼,道:“皇兄若是气,便打我吧。我任你打,莫要拿自己出气。”
“……”
又是这般神态!
方才在殿外他也是装得这般可怜,倒真像朵小白花,可下一秒便把自己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若还对他心软,倒是不知道他下次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刘璟抽回手,方才平息下去的怒气此时又找上了门,甩开他的手便要站起来,方才放在袖子的伤药此时却滴溜溜滚了出来,刘璟见到这小瓶子,无名火更起,反问道:“打你有什么用?!”
说完捡起瓶子砸到刘琙身上,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待,甩袖便走:“你还不如图朕身上这几尺黄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