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80章 冥诞

  二月初一,皇次女云和公主冥诞。因其冥诞、忌辰,以及皇三女冥诞同在一月,且俱为幼龄夭折,本不会有什么官方的祭祀典礼,但因他们都是曹惠妃、任敬妃两位高位妃嫔所出,两位母亲便打算合于此日设简仪祭祀一番。

  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崔叙才会在人群中再次见到永和宫的那位妃子。

  任敬妃像是大病过一场,却没有给人脱胎换骨的感觉,还是如最初入宫时那般,是三人中应对诸事最从容的任令女,也是对宫人们来说最有亲和力的娘娘。

  她站在那里,眉眼宽和地微笑着,周身便笼罩着一种使人放松的氛围,有着促人放下戒备的奇妙能力,引人不自觉地亲近、倚信她。

  只是如今还多了化不开的悲伤。

  任敬妃由刘侍御搀扶着入席。

  曹惠妃月份大了,勉强支撑着身子上完香,因而来得更晚些。

  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妃嫔们此时穿着简素,围坐在圆桌边,等候曹惠妃开席的示意。

  按宫中的规矩,皇妃、皇嫔是不必和这些不入皇册玉牒的宫人同席的,但曹惠妃、任敬妃都在这样的日子里默许了她们一块。

  愿意现身来尽哀思总是好的,更何况她们虽有相似的失女的心路历程,但除了互揭伤疤以外,二人同桌也无话可说,两相尴尬,不如听这些莺莺燕燕们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冲淡一下哀伤的气氛。

  崔叙一早便来了,来替皇爷表表哀思。

  却正好撞见来此敦促宫人们的杨婕妤,与她周旋过一阵后,三位协理的才人也相继赶到,再后便是一些侍过寝的答应宫人。

  他不想再遇上褚承御,索性避入了钦安殿耳房中。

  房中陈设无大变动,他与皇爷在此饮茶作赌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

  很快,敬妃、惠妃的轿子也陆续到了,礼成以后摆桌在院中吃席,崔叙在远处百无聊赖地看着,发现除了还在月中的崔充媛,其他人应当都到了。

  从惠妃表妹,即文才人将话题引到好事将近的曹惠妃身上之后,席上氛围便才一点点热络起来。

  今日正好也是曹惠妃亲眷入宫陪产的日子。

  这一下,任敬妃彻底成了局外人。妃妾们簇拥着曹惠妃叽叽喳喳,无外乎是祝愿她再得麟儿。

  崔叙这个局外人也看得心中五味杂陈。

  席散以后,他正打算以自己的名义去给夭折的生命们上一柱香,不想被惠妃身边的大宫女先一步找上了门。

  曹惠妃歇坐在正殿暖阁中,很亲和地招呼崔叙近前说话,银朱给挪了个绣墩,就放在坐榻下首。

  崔叙礼后入座。

  他同惠妃这些年少有接触,但每回都还算和谐,曹羞月刻意略去了他的脔宠身份,拿他当皇爷伴当一样礼待。崔叙反倒觉着受之有愧,浑身不自在。

  “是杨婕妤告诉我说崔伴来了,”曹惠妃解释道,“便想怎么也要见个面才好。”

  崔叙正陪笑着,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外头就传来一阵跫音打破了尴尬。

  来人“表姐、表姐”地喊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亮。

  曹惠妃面上有些挂不住,无奈笑说:“是我家妹子来了,崔伴别见怪。”

  ——这厢门帘一掀,文才人探身进来,扑到表姐腿边说:“您真在这呀,他们都不理会我,教我这通好找。”

  曹惠妃虽对家中的安排不满,但对这个表妹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很珍惜这一份骨肉亲情,日常相处如家中一般,没什么规矩,无意间把她养得娇纵起来了,好在也没有闯出什么祸事,即便有,表姐也能替她平掉。

  但在甘泉宫近侍跟前这么冒失,也确实不妥。

  曹惠妃不动声色地持帕掩了掩口,银朱会意,提醒道:“文姑娘,崔伴在这呢,您这样像什么话,还不快起来。”

  虽有些嗔意,但仍称呼她为姑娘,语气显然不怎么重。

  “崔伴好。”文才人朝崔叙微一颔首,算是礼过了,却不愿起身,就坐在脚踏上,给表姐捏腿。

  崔叙要起身回礼,反被曹惠妃出言拦下:“好了,都是自家人叙话,也不必多礼,由她去吧。”

  曹惠妃打完圆场,又问表妹:“今日是闹哪出呢?”

  文绿君朝崔叙努了努眼,意味再明白不过。

  她家中原比曹家还富庶些,算是娇养长大的,入宫以后,又在表姐的庇护之下,不懂内廷人情的弯弯绕绕,遵从本心地看不起这群阉竖,态度摆得相当明确。

  崔叙不会自讨没趣,但请他来的是曹惠妃,便等着主人家发话了。

  曹氏即便位列妃位,也不好对御前近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更别说现在让崔叙回避,倒像坐实了她们表姊妹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似的。

  于是重复道:“方才说了,都是自家人,你若受了什么委屈,正好让皇爷知道了给你撑腰。”

  文绿君见表姐执意留下那内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正是不能让皇爷知道呢。”

  此话一出,在场诸位都有点被她的童言无忌惊到。

  崔叙已经脑补到自己是如何被牵扯进内廷争斗漩涡之中,死无葬身之地的了。

  “那女人前几日往宫里送了个腌臜货,您不知道吗?”文绿君才不管他们的神情如何变化,只要表姐不打断,她就有底气说下去。

  这话中的那女人说的是褚承御,宫里为人正派一点的妃嫔都瞧不上她,代称她的说法五花八门。腌臜货便是指梦昙了。

  崔叙没想到自己之前吃的竟还是一手瓜。

  曹惠妃虽不理事,但也不是不问世事,如何会不知,只是她如今一心只想孩子平安降生,对皇爷有了怎样的新宠并不怎么留意。

  文才人许是怨恨那新人夺走了她承宠的机会,话说得咬牙切齿的,很是义愤:“听说还是帘子胡同出来的,走旱道的,表姐,那地儿多脏啊。”

  在场诸位又是一惊,只有崔叙面色不改,仿佛被那句话扫射到的并不是他。

  “还有还有,我还听说那是个双儿,这等秽物,只会祸乱宫闱,怎么能放任他在宫中横行。”文绿君尽心尽力地揉捏着,鼓动曹惠妃,“表姐,皇爷平日最看重您了,您理当管管这事。”

  曹惠妃挺着大肚子,神情复杂,一时无话,末了看向了崔叙,摆出一副闻所未闻的惊诧模样,问:“崔伴,此事是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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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宫斗内容,算是吗……

  捉了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