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90章 荧惑

  十四日的廷试,便正好以时局为题进行策试。

  但平心而论,对于已经建国百余年,经历五王之乱而屹立不倒的夔朝,今年的兵乱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远没有到危及朝廷统治的地步。

  而就在褚氏生辰当晚,廖秉忠给崔叙带来了一则不同寻常的消息。

  前些日子里崔内侍因夜里受凉偶感微恙,便趁机装作卧病不起,皇爷也没有戳穿,任他请了病假在院里歇着躲清闲。这几日内侍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进士宴与平盗策,他都没有去关心,就在房中宅着,看些皇爷前些年进学时,偷偷看过的玄怪小说打发时间。

  说是一则,其实是两则,但令人感到其间必有某种关联。

  一是益王以银五千两助军饷,获赐奖谕;

  一是江西有贼寇百余人,攻入新喻县,劫走县中诸囚,焚毁公廨文书,杀害县官胥吏及其亲属。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皆系红巾,烧掠官府,不伤寻常百姓,与百年前太祖起家的红巾军简直如出一辙,难免引人浮想联翩——这极有可能是有人蓄谋造反故布的前兆,制造舆论与散播恐慌,只差明确地打出针对皇帝的旗号。

  而益王正好趁此时邀买人心……只可惜崔叙能想到的,他义父与皇爷必然早已想到了。想到此处,他往床上一躺,愈发觉得晋王所说不错,自己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朝中上下倒也算是有条不紊地为在四处漏风的大夔朝奔走着。杀贼有功者照例给赏,死事殉节者优待抚恤,临阵遁逃者押解入京交锦衣卫鞫治,贼人窜入之州县,则严限捉拿,钱粮不足之省府,则发银运粮。

  直到三月二十六日,根据首辅孙彦远所上平盗策进一步完善的,应对此次灾荒盗寇一事的指导方针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大意与皇爷那日所述倒无甚分别,细民逢灾年流离失所,啸聚山林为寇,乃官府未加赈济抚恤酿成的恶果,揭竿而起实非本意,乃走投无路之举,故不予严厉镇压,以招抚为主。一是蠲免诸州县钱粮,二是晓谕各府,除盗寇首恶以外,胁从之徒不予追究,劝其返乡复业,三是深陷贼寇者,杀贼自首,可免本罪,甚至赏劳授官。举凡阻抑违背此诏者,均下诏狱严加责问。

  崔叙刚刚放下外朝政务,内廷又出事了。

  惠妃四月即将生产,自从听闻多地兵荒事,便忧虑深重,寝食难安,初闻钦天监所占荧惑将犯房宿时,更是惊悸昏厥。醒转以后,病势仍不见好转。一如当年寿宁公主病逝前,派遣御医常驻含章宫,随时诊断病情。

  荧惑犯房,将军为乱,王者恶之,天下有兵与丧。

  如今兵乱已生,且无止息迹象,不免令人联想到……总之不论皇帝安否,此子降生以后,恐怕都摆脱不了祸星之名。而以当下的情形,一尸两命似乎也不无可能。

  崔叙并不相信天命之说,古来荧惑守心的轶事,泰半是幽微难明的政治阴谋,不过是始作俑者寻来掩饰真相的工具罢了。笼罩整座夔都的阴谋疑云,远比天象预兆更为可怖。

  “还在想荧惑犯房之事?”王循倒在花丛中,搂着他问道。

  崔叙不答,他自己都纳闷,难道真有这么容易被看穿心思么?

  他是被王循骗到宫后苑行不轨之事的,但也不完全如此。义父曾经暗示过他不要当面忤逆晋王,而他自己也深知晋王的邀约不会那么单纯。

  但他似乎别无选择,又或者是习惯了逆来顺受,用这样的借口交出全部的自主权,也推卸身负的责任,做一株依附他人而活的菟丝草,辗转委身于不同的人胯下,乞得一线生机。

  崔叙用隐忍来粉饰自己的不忠,寄希望于从晋王口中再套出一点情报,好视作自己出卖肉体的酬劳,不至于被歉疚压得喘不过气。但在酣畅淋漓的情事后放空的时间里,又禁不住真情流露道:“双儿的身子,真的那般勾人么?”

  “原来在想这个,”王循摸着下颌思索,“我自幼不好女色,私奴中虽也有过这样怪异之人,但并不怎么感兴趣,教导他们也如常人一般。”

  “伴伴是苦恼自己被那天阉盖过一头么?”王循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想看怀中人流露出嫉妒的神情。

  崔叙却已没有心思再为这种事争风吃醋,他是怀疑若真有嘉定宫变那般,发生在夔宫中的血腥屠杀事件,那么内部的最大变数,就是来历不明的梦昙了。

  他近月中与皇爷最为亲近,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荣宠不衰。若他是受命于人的刺客……然而这种大胆的猜想,崔叙对谁都说不出口,只会被当作是失宠后的诬告攀咬。

  见崔叙依旧平静无澜,王循也不强求,抱着崔奉御的腰身再度探入了隐秘之地。他在晋王身上起起伏伏,穴口贪婪地吞吃着尚未尽根的阳锋,思绪却已经飘往远方。

  还记得二年中王循正是在宫后苑遇上了偷情的主奴二人,那时崔叙便感到前路未卜,不知道皇爷嗣位日久,他们的关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而今多年弹指即过,崔叙心中依旧倍感茫然,前路迷雾重重,不知有什么可以支撑着他走下去。

  “遵尧到底为什么留在夔都?”崔叙低下头,捧着晋王的脸颊呵气问道:“做自由自在的王旬不好吗?”连喘数声后又补充,“不许说是为了我,换句骗人的话吧。”

  “那伴伴愿意和王旬乘舟归去吗?”王循把着腰胯,指尖陷入了腰窝中,掌得极牢,几乎是不容他随性扭动的程度。

  不假思索的:“不……”

  崔叙也不明白这份决意从何而来,只能劝说自己,因为晋王口中只有谎话,不值得一信,就算是玩笑也一样。

  “你看,这怎么让我说不是为了你?”王循两手一松,怀中人直接坐到底,将怒张的阴茎吞到了深处,臀瓣与囊袋都撞在了一起。

  崔叙仰着头,压抑得狠了,只发出猫儿嘤咛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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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度条又进一格!感觉形势逐渐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