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30章 七夕4.0

  想着想着,方才还为烟火胜景欢呼雀跃的崔叙又闷闷不乐起来,他摸出胸襟里藏着的玉牌,看着其上镌刻的小字,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着,咒骂皇爷阴魂不散,这样好的日子也偏要钻到脑海里来坏他的心情。

  就在他收好玉牌抬头的一刹那,被身后的人无意间搡了一把,绣鞋踩在小石子上一滑,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往前扑倒,将要摔在面前某人的后腰上。

  那人的背影像一堵厚实的高墙,撞上去仿佛会头破血流似的,却不想,他竟及时察觉到异样,回转身将快要跌倒的美妇人接在了怀中。

  周遭的人群见到这样一位身材高大、佩戴修罗面具的郎君驻足,都纷纷绕开此处。崔叙也就阴差阳错地被他护住,逃过了摔倒甚至是被人踩踏的噩运。

  崔叙惊魂未定,没来得及立时站起身,只扶着那人的胳膊堪堪稳住身形,心脏仍狂跳不止。这样没来由的心悸,让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刚刚分明也不是多么凶险的生死一瞬啊。

  但就在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修罗怒目之下的真容时,崔叙才豁然开朗。他以平生最快的反应,搜肠刮肚地想到了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汇来形容当下的感受——小鹿乱撞、老房子着火。

  如果他没有因惊吓而失去基本的审美能力的话。

  这位郎君的面相,与他戴着面具传递给人的凛然气质迥然不同,在夜色与烟火的晕染之下,线条分明的五官竟显得格外柔和,如玉山,如芝兰,浑然天成的端方与贵质,还有一对微攒的疏朗长眉,一双含情的深邃星目,正满怀担忧与歉疚地望着他。

  “实在抱歉,您没事吧?”在烟火的炸裂声与人群的欢呼声之中,崔叙听到对方这样问道。

  这样嘈杂的环境,这样近的距离,刚好可以听清,连音色也如此悦耳,一切都如此恰到好处。仿佛是天边的月亮落入怀中,是那样皎洁的净白,照出香草君子、名花长卿,却也照出了自身所有的污秽,无处遁形。

  正当崔叙愣神之际,那人似乎是怕唐突了对方,略带歉意地避开几分,探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崔叙还记得自己此刻还是益王世子的“女伴”,慌忙站直身,退开半步,低着头想道谢,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能摇一摇头,提着裙摆落荒而逃,再次融入潮水般的人群。

  他继续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前进着,满腔心绪却都已被方才的邂逅所占据。但崔叙越是回忆,那位郎君的模样便越是模糊,怦然心动的感受却越是强烈。

  可他只是这一晚的“世子妃”,而无论是以世子妃,还是鹤庆侯,他都没有任何立场支撑他去结识那位惊鸿一瞥的意中人,更别说自己其实只是一个靠身体上位的中官。为任何有识之士所不齿的存在。

  就像他没有立场可以爱皇帝,或是表达独占的妄念,他也没有立场去追求往后余生遇见的心动之人。

  或许那人已有妻室,或是已有所爱,或许他不好断袖,或许即便有龙阳之好,也难以接受宦官这样的身体残缺。

  崔叙的暗恋仅持续了一刻钟,便在理性的攻伐下缴械投降,宣告结束。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那场意外也在玉面郎君心中撞出了些许涟漪。他还遗落了一朵珠花,为其所拾得。

  只不过,令崔叙心荡神驰的是对方的相貌与气度,而令对方印象深刻的,却是崔叙身着的蟒裙,与珠花所展现出的民间罕有的工艺。

  那郎君走到避人的角落,又轻轻嗅了嗅珠花上残余的发香。

  ……

  烟火已熄,崔叙仍沿着西海旁的步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许是快到宵禁时分,他与三两结伴的人们逆流而行,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灯火暗淡处。

  一丛焰火又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之地。原是几位帮闲的破落户,碰着他们的王孙公子幽会情儿,没了差事,便买了烟花凑在一块自娱,正好教崔叙撞见了。

  为首的一位瘦高个很有几分眼力见,在昏暗的月色与焰火的映照下,仍看出来人穿着不凡。可官家小姐出游,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二随侍,莫不是哪家贵女偷偷跑出来与情郎相会?但看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更像是被哪位薄情郎给始乱终弃了——不会是来湖边寻短见的吧?

  这帮闲头子心生怜惜之意,这样俏丽的年轻娘子,哪怕跟了自己也是好的。于是也不跟兄弟几个傻呵呵地抢焰火玩了,抄着手斜斜地靠过去,缓缓堵住了来人的去路。

  来人见状往右避,他也往那边挡,一连几回,崔叙才醒过神,发觉眼前人是有意为之,立马提着裙面转身,谁知他们几人已经一齐围了上来,瞬间没了退路。

  领头的瘦高个想是颇得他家公子看重,穿得人模人样,绮罗绸缎盈身,尤其腰带上的嵌宝,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此际摸出一柄山水折扇来,也装风雅隽流,却藏不住色心大动的神情,嬉笑道:“小娘子,往哪处去?过会儿可就宵禁,官爷要来拿人,你瞧。”

  说着拿扇点了周围几个兄弟,关切到:“咱们几位爷好心着呢,个个怜香惜玉,护送你回家怎么样?”

  余下几位皆连声附和着,却不想有一人实在心急,探手往美人后臀处摸去,被其拿扇挑开,却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软翘的触感,目光饿狼般的,似要将眼前的小娘子扒个干净。

  “我兄弟眼神不太好,冒犯了娘子,让您见笑了,请您莫怪。”说完装模作样地一拱手,趁对方怒瞪身后那人的空当,伸展右臂,水蛇一般缠上那截窄腰,将娇软的美人揽入怀中,牢牢箍住,扇端挑着粉雕玉砌的下颌逗玩。

  崔叙见一时挣脱不得,又被其他几人见缝插针地上下其手,想也知道放任下去会发生什么,只得小鸟依人地偎在那人肩膀处,捏着嗓子,向其耳边娇声哀求:“奴只同你好,不要他们行不行?”

  那瘦高个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当即喝退了他那几位兄弟,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扭身按在树丛中,急不可待地去解“她”胸前繁复的襟扣,片刻等不得地就要办事。

  然而箭在弦上,他却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样精细的做工与精美的红宝,恐怕非富即贵都不止,只能是钟鸣鼎食的豪富之家,既有门路买到这样品质的宝石,又有财力将它们当寻常玩意儿,做成纽扣这样日常磨损的物件,而不是冠子最打眼的挑心。

  夔都之中,又有几户人家能够如此?他若是惹上什么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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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雨夜,又是加班到刚刚溜走的一天。

  存稿告急!应该会按照留够五章存稿的频率更新,后续就不太稳定了。

  新人物终于——但是写得不太满意,以后有机会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