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34章 七夕8.0

  益王世子这时方知晓自己太过激进,将崔叙逼回了最初的软壳里,转而干脆利落地道歉说:“是我话头起得不对,原本只是高兴,为着能和堂兄公平竞争而高兴,没想到一时情急,说了这好些鬼话。好明礼,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崔叙只是摇头:“我不明白,我们那档子事都做过了,现在谈这些有什么意思?”

  王恂摆出学究夫子的款,端正坐直身,侧过头谆谆教诲着眼前这个冥顽不灵的中人:“性与爱是不同的。”

  虽然这话拿来对无根的中人讲,委实是有些残忍了,但崔叙至少可以享受居于下位者的性,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我并没有爱人的资格。”崔叙依旧颓然,微微埋低头,将自己抱得更紧。

  “这与身份地位无关,”王恂微微摇头,又问,“难道明礼从未尝过心动的滋味吗?”

  这一问若放在今夜之前,崔叙会感到茫然,眼前可能会浮现出许多极其模糊的影子。

  皇爷或许有过很多令他心动的瞬间,但尽数消磨在岁月,和他自己的妄念与现实的落差之中了。晋王则是在那一瞬以后,反手将其打入地狱。还有一点相似的是,这二者的身份太过尊崇,崔叙无论以何等面貌出现在他们身边,都会是仆从一般的地位。在这世上,除了他们自己,已无人可与他们对等。

  而今夜以后,崔叙脑海中便有了完整清晰的画面,那是在一束亮白色的烟火之下,在一张怒目修罗的面具之下,徐徐升起的一轮上弦月。所有缺憾,皆是因为再难有此夜此时的相逢了。

  王恂见到崔叙眼中有了些许亮光,赶忙表白说:“而我的心上人就是明礼。”

  “但我的不是你。”崔叙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益王世子也不怎么气馁,更不觉得羞恼,反而给自己打气道:“好吧,那我以后再接再厉,争取下回成功。”

  适时的插科打诨,倒让崔叙放松不少,二人又像平常相处一样说话凑趣。

  “你老实呆着吧,别给我添乱就行,我还要想法子保你小命呢。”

  “没错,小的身家性命,就赖鹤庆侯崔侯爷替我周全了。”王恂卖力地捧场,手上却蛮横地掰开了崔叙的双腿,哄道,“好了,还有一点没弄出来呢。”

  ……

  在鹤庆侯府门前下轿以后,崔叙又见到了廖秉忠,他还是那副仿佛被自己欠了两千两银子的模样,拽得二五八万。

  但他确实越来越有狂傲的资本,因封宫一事出力良多,如今越发得皇帝倚重,再加上近来清算益王在夔都的党羽,更显声势煊赫,饶是王公贵戚,也不敢招惹这位炙手可热的权珰。

  他虽在崔叙跟前孔雀开屏似的耀武扬威,但也不忘送给崔叙一句忠告:“你不是不想卷入朝堂纷争吗,那就趁早跟他撇清关系。”

  说的自然是还藏在轿中的益王世子,廖秉忠明人不说暗话,几乎是当着人家的面拆台。

  崔叙习惯性地压低声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廖秉忠见他遮遮掩掩的,索性邀人自小门先进了府中,再给人掰开揉碎讲明:“还需要我刻意去听?坊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益王父子的罪责早已板上钉钉,他一个世子,凭什么独善其身?”

  说到这,廖秉忠又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以为,真凭你一介布衣的作保?”

  他的话语像一柄柄利刃,嗖嗖地飞向崔叙,虽已知不会刺伤,但每每携来透骨的寒意,还是令人动弹不得。

  “我只提一点,不说尹微,就是晋王本人在江西也没有多少根基,生意往来还赖温贵通从中牵线搭桥。他为什么能于乱军之中取益王的项上首级?益王他们真拿身处夔都权力核心的世子当一步废棋么?”

  廖秉忠将话讲得如此明白,崔叙先前也不是没有猜到过。益王世子既能与皇帝策动一场藩王叛乱,怎会没有一点本钱来交投名状?

  但崔叙别无选择,为了立足,为了义父的安危,他不可能甘心做一个闲散的侯爷。

  这趟浑水,他避无可避,故而对廖秉忠的规劝,也只能敬谢不敏。

  廖秉忠言尽于此,没能送佛送到西,反正崔叙的选择已与他自己无关了。

  当夜,鹤庆侯府大门紧闭,仿佛这样便能与外界的风波隔绝开来。

  崔叙从不恋床,也并不是真的娇柔弱态,但在自己的床帷内,却始终睡不踏实。他好像已经习惯侍奉枕榻,作为娈宠伴在一人左右,若不能如此,便似独守空闺一般,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望着帐外烛火映出的影子,崔叙回味起不久前自己与王恂的那番对话。

  若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爱一个人,爱上谁会比较好?像皇帝、益王世子这样的天潢贵胄,自然是第一个排除,王公勋戚,也绝非什么优质的人选。最好像他这样,家道中落,也算门当户对……

  这样一想,廖秉忠竟也是不错的人选,只可惜造化弄人,因皇帝与廖崇素的恩怨,他们既做不成敌人,也做不成朋友,只能算是老相识。

  若说无风幡动*,则只有一人而已。他还会再见到那个萍水相逢的人吗?崔叙第无数次这样想到。最终披衣起身,想到院中拥抱月色。

  此刻这轮弯月,说不准正照在那人身上,为他的肩发也镀上一层银辉。

  鹤庆侯如他所说一般,并不需要贴身伺候的侍女、小厮,也从未令他们夜里上值,故而崔叙以为自己的临时起意不会惊动任何人。

  然而他刚一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就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与益王世子放着堂屋、书房不去,偏偏要并肩立在廊下叙话。

  崔叙还暗自猜想过皇爷忙完以后会不会来看望自己,这下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他将身形隐在门内,只开一小缝,时而侧耳偷听,时而贴面窥视,无奈卧房到对面檐廊的院落当中,刚好摆着一坛草木葱茏的山石造景,看得虚虚实实,神情举动不怎么清晰可辨。

  二人说话的语气又十分克制,饶是晚风轻徐,四下寂静无声,也只依稀听见一两个反复提及的只言片语:杨家、恩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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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和大家说完周末愉快,我就加了一天半的班,回家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