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54章 宁醴

  看着中人的神情从怯懦幽怨转为震惊羞愧,甚至面色发白,唇瓣发颤,哆哆嗦嗦地蜷缩成鹌鹑模样,王缙竟有几分得逞的快意。

  可拿话刺完人,皇帝照例是要屈尊去哄的,也算是乐此不疲地自寻烦恼了。

  崔叙并没有同他置气,而像是被那通话打开了什么关窍般,本来万分怅惘的眼神暗淡下来,呆呆地任他摆布。

  “狗儿是觉着,有哪里不如以往了吗,还是近来在宫外受了委屈?”皇帝挨着榻边坐下来,将小狗揽入怀中,拍背顺气、揉按腿脚的手法日臻娴熟,偏偏想在这样不讨巧的时候同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寻找时机的眼光与他血缘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弟王恂一脉相承。

  “来,说出来,我听着呢。”

  皇帝本意是想听中人的心里话,可这番言辞落在崔叙耳中,便成了声声质问,事到如今他还有何不满,他又有何资格感到不满。于是这场不愉快的谈话在二人互呛几句后戛然而止。

  起初崔叙还担心吵了嘴,皇帝赌气不会留宿了,哪知晚膳过后,王缙精神焕发,全然忘却了先前的龃龉,还想领着他去南海子跑马,没有丁点起驾回銮的迹象。反而是崔叙心中还有几分郁气难消,推说身体不适,留在屋中修养,不愿伴驾。

  其实但凡是中人说出口的想法,皇帝不说无有不应,大多也不会格外强求,只不过崔叙很少敢于驳他的面子,牢记着自个儿的身份地位,渐渐地忘却了还有这样一种选择。

  待送别了皇爷,崔叙回到书房饮茶稍坐,重整脑中纷乱的思绪,却抑不住去想,若他在那时硬气一些,会不会有所不同。皇爷又会怎么做,会不会等他苏醒以后,动情地搂着他言语宽慰,说上一通自己听得稀里糊涂的大道理,要他隐忍,要他习惯,再一再二,还有再三。

  这样无解的死结,崔叙越来越容易陷进去了,以至于到了难以自拔的境地。

  ……

  却说成简已是侯府管事,按理不应再与其他中官有所往来,但内侍不通外臣的祖训早就被抛进了故纸堆中,无人理会,更无人约束。惠宗以降,为扫清女主政治在女官队伍中残余的影响,天子对宦官的倚信、培植与放纵一直有增无减,几乎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以至于淳庆初年形成了内阁、司礼监与寿康宫三方辅政的局面。

  本朝皇帝又是由巨珰崔让一手扶上皇位,宦官集团的势力已盖过煊赫一时的勋戚,在朝堂上可与文官士人集团相抗衡。而宦官在内廷行走,天然更亲近皇权核心,好在司礼监与内阁的领袖至今保持着合作,在吏治、税法施行乃至于皇权更迭危机发生时,都默契地站在了同一条战壕中。

  偌大的鹤庆侯府又是成简一手遮天,不过饶是如此,在朝中因清算逆藩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局里,他还是慎重为先。皇帝驾临侯府期间,仅是私下里同兄弟成安在茶房见过一面,交换过几句问候与朝内外时讯以后,便急着告别,赶着去为皇帝备马。

  当他恭送完圣驾离府,走过堂屋廊下时,正遇见徒弟宁醴行色匆匆地迈出堂屋门槛——鹤庆侯府参仿王府建制,连人事也不例外,成简便点了几位徒子徒孙来这里寻前程,宁醴就是其中之一。小黄门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在宫中尚还是伺候中贵人起居的学徒,没有定编的职务,到了府上却能破例掌管一处事务,磨炼才干。

  宁醴不知领了鹤庆侯交办的什么差事,埋着头、兜着袖,一路急急的小跑,险些迎面撞上他师父。成简没有多作斥责,在廊下站定,微微耷着双目养神,抄着两袖听他磕磕绊绊地回禀。

  徒儿说话时哆哆嗦嗦,一连说了几遍,成简才确认,竟是鹤庆侯差他来请自己前往书房议事。崔叙自领封以后,便当起了甩手掌柜,这还是他头回过问府中事务,也不知几句吩咐中夹带了怎样的话语,竟把小孩吓得如此惊惶,莫不是因为——

  想到此处,成简也下意识抬袖擦了擦先前额上生出的薄汗,按住徒儿抖抖嗖嗖的两肩定定打量了一番,拦住了宁醴欲言又止的后话,末了拍拍徒儿的肩以示安抚,未说些什么,忙着只身赶往书房所在。

  这一路上心中不免浮想联翩。经封宫这样大起大落的事故以后,一切重回正轨,日子这般寻常过着,便淡忘了许多几乎成了前尘往事的记忆。宁醴这孩子六年前便记在他名下了,在内官监当差的好友托他照顾,与貂珰们闲来无事养些小唱伺候不同,那时的小黄门显得过于稚嫩了,却是友人从出身贫苦清白的新人中精挑细择出来的唯一人选——概因他眉眼情态与崔中人有几分神似。预备的是哪日崔叙行差踏错,被皇爷发落了,好争过旁人填补上这一处关键的空白。

  然而自金绪恩一事后,甘泉宫内侍多半歇了这份歪心思,再有许多与宫城消息不通的投机者,熬到第七年见识过梦昙的骤起骤落、草草收场,也该绝了这样的念头。可惜好友早逝,小孩被他视作故人的遗愿嘱托一般好好地带在身边培养,只想着谋个安稳的前程。日子一久,差事一忙,谁还时时顾忌着这层隐秘的情由。

  成简只担心徒儿在鹤庆侯眼前晃过的那几回,教人从眉眼影子中瞧出了端倪,引起惹祸烧身的误会。

  鹤庆侯还是旧日里的习惯,身边不留人侍奉,多是自己亲力亲为。成简近前拜礼时,他正往第二只瓷盏里倒茶,叫起时便往其手中一递。成简手捧茶盏,顺势拣了下首的座位坐定,象征性地品过一口、夸过一句,即搁下瓷盏端坐位上,神情恭顺地等着鹤庆侯开口。

  几番问候辛劳、自谦推让、恭维奉承的套话下来,气氛还算融洽。崔叙饮茶润喉,予他一阵消化缓和的空当,再一搁盏,话锋便陡然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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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头看之前写的都有种陌生的感觉。

  最初就是想着割腿肉吃,和给朋友挣邀请码(结果没有看清规则,目前签到还有两个多月)

  没有大纲,只有大背景、核心人物与初始剧情,后来脑补的人物里有不少都偏离了预设(放飞ing)

  这个小孩最初也是因为想给崔叙一个小跟班,结果不知不觉就把他的身世给设定成这样了,不知道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