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78章 承宠

  王恂、廖秉忠二人一走,崔叙在朝中便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了,如今仅有两种行之有效的选择,皆是独有的捷径,只要他愿意走,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一则是去司礼监求义父,二则是去甘泉宫求皇爷。

  然而自封侯出宫以后,他便与义父彻底断了联系,短短数月已近乎于形同陌路,内廷之中也无人敢将这层关系放在明面上道说。内侍崔叙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和金绪恩、俞懋亭等人的名字一样成为了某种禁忌。

  对于皇爷的安排,崔叙莫敢不从,不至于为了一桩小事去触他的霉头,还把义父牵连进去。况且中官系统内部派系林立,这柄刀若递对了地方,才有可能助人在波谲云诡的时局中划开一道破口,拨云见日,反之则是归鞘雪藏,毫无用武之地。义父身涉其中,不好再教他为难。

  照崔叙看来,郦程的案子有冤屈不假,否则犯不上为一件子虚乌有的祸事搭上勋戚贵胄后代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家族清誉,但其中内情是否真的与内官、外臣与宗藩结党谋逆有关,便另当别论了。保不准郦程是死于兵变后的乱军之中,事后才被急于撇清干系的亲故、落井下石的同僚与积怨已久的仇雠栽派罪名,又或者仅仅是纷乱时局下的一场误会。

  而郭弘安手头搜集的人证物证,顶多能证明郦程在安化王谋反期间没有亲率其部同平叛官兵作战,至于他是否与逆王同流合污,是否自愿交出兵权符印,是否在危难时刻玩忽职守,又是何时因何故死于何地,如此种种一概不知,郭弘安也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说法。

  是故在悬而未决的安化王谋反案中,崔叙更愿意相信朝廷最初的判断,认为这是一场由新税法施行不当积攒的民怨、安化王个人的野心,还有皇爷得位的争议等等多方因素共同引发的叛乱。说他与中官暗通款曲、蓄谋已久,不免有对照后来发生的益襄之乱的模板进行牵强附会、添油加醋的嫌疑。

  在崔叙眼中无所不知、神机妙算的皇爷,竟也没有在事前听闻一点风声,便可以想见那应当是一场意外无疑,不然厂卫合该担上失察之责。

  于是他也犹豫,既害怕这件案子就此尘封,向郭弘安交不了差,又怕得到朝廷重视以后沦为党同伐异的把柄,制造出一起又一起冤狱。

  崔叙镇日冥思苦想,茶饭不思,落在宁醴眼中,还以为他这么快就害了相思,盯着满桌珍馐不知该如何布膳,便搁下筷箸,疑惑道:“往日十天半月不见益王殿下,也没见您这么想他。”

  “他还不一定袭封益王的爵位,别跟着宫里的丫头们瞎起哄。”崔叙一板一眼地纠正,抬手示意宁醴可以先行取用喜爱的菜色,余下的再赏赐给其他宫人。自己漱过口,歇到了坐榻上歪着,没有搭理他的话。

  鹤庆侯在尚宫局小住的这几日,不仅按着妃位份例开着膳单供给一日三餐,每日还有专供皇帝小灶的尚膳监、司礼监大珰们名下养着的私庖轮番照皇爷的亲口御批增添菜品糕点。崔叙胃口不好,用膳也快,那些剩菜剩饭几乎是原样赏下去,每日分拨出来伺候洒扫杂务的宫人们都能沾光,因而都盼望着鹤庆侯长住。

  宁醴也不例外,在他心目中,鹤庆侯府的伙食自然远比不上御膳,另外则是受到宫人,乃至于低级女官们的讨好与奉承,使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甚而想着从中挑选一位结为对食,成个小家。

  于是这一桌佳肴非但没能堵住宁醴的嘴,反而助长了他八卦的气焰,一面挑菜舀汤,一面凑趣道:“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却只有一位怀了孕的正妃,我看宫里有不少人在打他的主意呢。”

  崔叙想到汪妃的背景,不禁叹气道:“她们恐怕难以如愿了。”

  “也对,她们现在都还是皇爷的女人,按理说不该肖想别的男人的。”宁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崔叙闭目不语,等宫人们来撤去了膳桌,才对挪到坐榻边上的小中人感慨说:“皇爷对情爱一贯轻佻,她们更不该肖想皇爷了,该想着哪一日主子再度放恩才是,至于我们中官,就是注定一辈子交代在这了。”

  宁醴忙不迭地表忠心道:“奴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陪主子说话解闷。”

  崔叙听罢,撑起身来捏着小孩鼓起的腮帮子揉了揉,露出很疏淡的笑,应道:“好。”

  宁醴也乐呵呵地笑,埋头继续扫荡碗中的餐饭,冷不丁注意到主子一直盯着他看,迟疑地抬头问道:“侯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在想,你也该去孝敬成简的,他毕竟照养过你这么多年。”崔叙思索道。

  “师父他人家还有许多徒子徒孙呢,”宁醴可舍不得这份肥差,又怕自己显得不懂知恩图报,故而讪讪道,“侯爷您身边总归要有人伺候的。”

  崔叙看着宁醴这副“舍我其谁”的模样,掌不住笑了,心肠却愈发冷硬起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宁醴,你还想承宠么?”

  “咳……”宁醴猛地呛了一口汤,“侯爷同奴说笑呢,奴怎么敢想。”

  “若借你这个胆子,你想试试么?”

  换作从前,宁醴定然是想的。他同那些孤苦无依的中人不同,有师父们替他兜底,不必担忧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后骤然的坠落。在皇爷身边承宠数月,等他兴致淡去,正好赚足了封赏,再体面地回到师父们铺就好的职位上熬资历,或是外派到地方避过闲言碎语,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近日目睹过崔叙的侍上经历,听过金绪恩、俞懋亭等人的遭遇以后,宁醴深深体会到了师父不再提起过进献事的良苦用心。

  崔叙见宁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由苦笑道:“这恐怕由不得咱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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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崔叙逐渐坏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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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十几天就有邀请码给朋友了,昨天试着从开头开始修修补补,结果发现好像救不回来,等以后想好了怎么调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