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81章 素绸

  尹微显见的一愣,无奈笑道:“你还真是……”

  崔叙截过这话道:“有些长进么?只可惜我也自顾不暇,恐怕要教你失望了。”

  “这事只有你能办得成,要来打个赌么?”尹微自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杏色锦囊,高深莫测道,“等你愿意帮忙的时候再打开看。”

  崔叙狐疑地盯着他。王缙是阴谋家不假,王循却也不遑多让,自己栽的第一个跟头就是他亲手挖的坑,过后还有尹微来补上一刀,主仆俩管杀管埋,他吃过亏,自然不肯收下这只烫手山芋。

  “你先收着,提前拆看也好,报给你家皇爷也好,都随你。”尹微不愿多说,猛然提起崔叙的领子,强横地往他襟内一塞,回身端走烛台,风也似的离去。

  “滚!”崔叙掷出的锦囊砸在门槛边,晚他一步。

  嘶吼过这一句,倒像是宣泄出几分心中的郁结,崔叙撑在榻上匀气,知道自己既追不上他,也不能惊动其他人捉拿“晋王”,只好任他来去自由。继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间直房正是他的寓所,而藏在襟内的玉坠子已然不翼而飞。

  他忙往腰侧摸了一圈——好在尹微没有将那两块小玉件也一道顺走,不然皇爷问起,锦囊的事自己指定是瞒不住的。

  锦囊……崔叙跛着脚,认栽地捡回那枚杏色锦囊,叩响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眼生的小黄门,约有十六七的年纪,身量高挑,形容端正。崔叙虽不认识他,但打量他这副好相貌,还有十分标致的身材,便猜他应当是御前牌子一类充当门面的中官,宁醴若没有搅进这些恩恩怨怨里,等再长高些,凭着成氏兄弟的门路,也该有这样一份好差事做的。崔叙知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道理,若非沾了那具皮囊的光,宁醴不会被挑去念了内书堂,便没有往后的一切,但他说服不了自己。

  而那位中人姓贺,名逢春,确是领的御前牌子的差,早在“晋王”抱着一位宫人闯进隔壁直房时,他便在自家房内暗中窥视着。原因无它,他还有一份差事是每日清扫隔壁那间屋子,按时令摆上各色盆栽与装饰器物,旬日不敢怠慢。照他看来,“晋王”强幸甘泉宫宫人于皇爷而言兴许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会牵连到他们这些小卒子身上。但若是行房中弄脏、弄坏了床上的被褥枕头,那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于是大着胆子到门口偷听里头的动静,看是否需要意外撞破他们的幽会。

  好在二人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贺逢春刚刚松了口气,便隐约听到“伴伴”一类的词句,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恨不能将耳朵探进房门里去。继而知晓,原来宗室贵胄私底下讲话也会直呼皇爷的名讳。再后来的话他便听不懂了,但也猜得二人相谈不欢,及时闪身回了屋中。

  他本想等不速之客们离开后去房中检看是否有物品缺损,没想到叩门声骤然响起,贺逢春唯恐是自己方才的行径被人察觉,心下捋了一番说辞,磨磨蹭蹭地开了门。

  崔叙望着他,神游几息后才迟迟开口道:“能不能借……”

  “崔伴伴?”颇不巧的,贺逢春思索片刻也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宫人便是隔壁屋子的主人。他虽新调来不久,但在整理皇爷私藏时看到过不少以崔叙为原型的春宫画,再和刚刚听来的只言片语一对,大胆猜测道:“您就是崔伴伴么?”

  见崔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眼中流露出克制的疑惑与讶然,贺逢春便笃定自己猜对了,忙将其迎进房中,再奔出门去唤茶水来。

  崔叙则对这个“久违”的称呼感到无所适从,不过数月以后,“崔叙”这个名字就和之前的“梦昙”、“金绪恩”一样,在内廷之中化为乌有了,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禁忌。老人们默契地装作不知,新人们八卦地捕风捉影,流言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着,越传越玄乎,越传离真实越远。哪怕他人还活着,时常借由别的身份出入宫禁,绝大多数的人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戳穿”。

  想到这,崔叙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他早该习惯这些的。于是挪到灯罩边上,取出锦囊中的素绸条展开来看,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救王循。

  第一眼,不解其意。王循本人已经被夺去了晋王的身份,彻底败下阵来,只要尹微能在两兄弟之间左右逢源,既能获得晋王的谅解,与之再续前缘,又不违背当初和皇爷的约定,彼此相安无事、皆大欢喜。除非王循贼心不死,否则皇爷没有必要取他性命,还不如留着做一颗钉子对付其他塞王。

  合目深想以后,倒被他品出一点别样的意味来。

  或因与郭弘安有这段露水情缘在,崔叙还清楚地记得嘉善长公主驸马、故永城侯郭弘思,正是在大同巡防途中与南下劫掠的胡人兵马发生了一场计划之外的遭遇战。虽成功驱逐来犯之敌,但郭弘思不幸身中流矢,好在并未伤及要害,负伤以后救治得也十分及时,但却在回京路上病情突然恶化,于京郊驿站含恨而逝。

  当时曾有过不少传言甚嚣尘上,不外乎是一些功高震主的陈词滥调。也不怪世人多心,其中确有不少疑点:一是边镇巡防有相对固定的时间与路线,经年对峙形成的默契之下,北庭胡人多会避其锋芒,抢劫而已,犯不着和夔朝精锐硬碰硬,即便不巧遇上,也会自认倒霉匆匆退却,改日再来碰碰运气。而当日的胡人马队却悍然发起突袭,更像是一支目的明确的刺杀部队。二是郭弘思伤势并无大碍,其无诏进京的缘由不得而知,又恰好死于途中,便给了人们无尽的遐想空间。

  崔叙暗暗想到:皇爷近日谋划于大同用兵,难道就是为了借北庭之手铲除晋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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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在想,要不要在文案标注崔叙的性格是比较懦弱无能的类型……

  想到哪写到哪最近有点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