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82章 宣徽使

  他原以为王缙鼓动益襄二王谋反,是为了巩固自己天上掉下来的皇位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连已经被降服的晋王也不放过,不免令崔叙怀疑:王缙究竟是本性嗜杀,还是早在入继大统时,便决意日后屠戮宗亲贵胄,以偿儿时受过的苦难。

  想到此处,崔叙不寒而栗,回过神后忙将灯罩掀开,静静看着绸条在眼前焚毁殆尽。

  提着茶壶回来的贺逢春被他阴冷沉郁的眼神唬了一跳,愣愣地立在门首久久不敢出声。崔叙与之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贺逢春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倒茶,生怕他有所误会,低头回说:“您喝茶。”

  甘泉宫的炉灶是紧着皇爷用的,宫人们则按着品级资历按序按时领用,有时茶水房当值的人犯懒,使唤不动,便没有多余的可以支用。这壶茶恰是温热的,多半是贺中人从哪位同僚的屋中讨来临时应急。崔叙牛饮了半杯解渴,不再去想今日之事落于旁人眼中是何模样。

  他对眼前的年轻中人说道:“谢谢你的灯和茶,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崔伴伴,等等。”贺逢春鼓起勇气拦下他。

  果不其然有事掖着没说。崔叙以为年轻中人是好奇宫中秘辛,或是记着多年前的传闻,把自己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却没想到他想说的是——

  “您看这里布置得还合心意吗?”贺逢春将博古架上的方盆桂树盆景指给他瞧,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造型精巧的盆景枝叶仍闪动着耀眼的簌簌金意,与周遭的玉瓶、奇石交相辉映着。崔叙总算知道皇爷房里的那些宝贝流去了何处,竟是堆到库房里任由宫人们拿到自己的屋里随意摆弄了。

  贺逢春接手此事后看过皇爷多年来给崔奉御的赐物记档,逢年过节循例赏赐不计,平日也如流水般把私库里的物件往他名下记。

  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皇帝左手倒右手的把戏,便以为是崔叙好奢,喜欢向皇帝讨要,遂费尽心思地将小小的直房填满了金石玉件,装点得珠光宝气。

  崔叙不作品评,只是一味地含笑点头,如此应付过去。

  漫说他已经不在这里长住了,就是以前,他歇在这间屋子里的机会也极少,反而是在甘露殿与皇爷同塌而眠的情况多。相较而言,这儿算得上是他的失意之地,通常是最落魄、无路可走的日子里,他才会想起这一处小小的安身之地。

  况且他向来没有什么归属感,淮王府、春禧殿也好,繁英宫、鹤庆侯府也罢,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落脚处罢了。他追随着王缙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最终要走到坟墓里去,等神道碑刻上他的名字,才算是有了恒常的归宿。

  崔叙格外驯从于自己的命运,没有澄清年轻中人对自己的误解,不过却添油加醋地数出几幅稀世字画,叫他日后记得找来摆上。言尽于此以后,他再没有回应年轻中人对自己喜好的打探,对皇爷的消息更是守口如瓶。

  ……

  崔叙夜里睡得不太稳当,半梦半醒地魇着,还以为晋王又来眠奸,直到卯正自渎疏解过一回以后,才被迟来的睡意与身心的疲惫压垮,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幸而床边有贺逢春尽职尽责挂好的一把莲,崔叙飞快地取下穿戴好,忍着脚伤匆忙赶往甘露殿拜见。

  皇爷每日的生活起居很规律,偶然的灵感迸发除外。即位以后,想方设法逃避经筵渐渐引为常例,讲学仪式都已从简。翰林院兼任日讲官的学士们成了甘泉宫女史的老师,也算没有完全辜负太祖开创此制的苦心。

  学可以逃,政务却跑不了。对于成山的政事民情,饶是内阁已经一一拟过施政建议与应对草案,司礼监依制处理了日常事务形成汇总题本呈请过目,并对提案要务辅以更为凝练的参考意见,再由女史分门别类地诵读票拟内容、皇帝口授女官代笔的方式进行朱批,如此层层筛选以后,仍有许多诸如久议不决、事急从权的政务须由王缙亲自阅览、召对近臣商谈以后再做决议。另有兵部的军情日报、遍及天下的厂卫眼线刺探臣民隐事的密报等都须直达天听,也即全赖皇帝一人区处。

  皇爷近来越发勤政,自己却有意诱他淫乐,看来朝臣们的奏疏并无夸大,他确是祸水没错,崔叙不无自责地想。他那日同皇爷胡闹时该留下一本来时时诵读以警自身的。

  在女史导引下走过的短短一截路里,崔叙想了许多,待见到龙床上的天子时,却又不顾一切地径直钻进他怀里。

  “脚怎么跛了?”王缙先问。

  “路上着急不小心崴了,不碍事的,”崔叙撒娇道,“皇爷记着永城侯府的事,您应了奴的。”

  屋中侍奉的内侍尽数退去,门帘落下,又只有他们二人相对了。

  王缙手不释卷,腾出一臂的空闲搂过中人,怡然道:“可惜今日不视朝,该后日出门时再对我说:官家莫忘了永城侯*。”

  “皇爷又揶揄我,”崔叙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纠缠道,“一句话的事,又不需要经内阁、下廷议,就是孙先生出面也拦不了您。”

  “他顾不得管这些闲事了,刚刚先你一步到的消息,他母亲已于开封家中过世了。”王缙淡淡道。

  乍闻此讯,崔叙不由惊愣住。首辅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乡丁忧,权力真空下的政坛动荡在所难免,皇爷已为各处战事操劳数月,岂不是又要分出心神对付内阁六部的勾心斗角。

  夺情起用,崔叙即刻想道,却没有说出口,他如今学得乖觉,不肯在政事上多说一句。王缙久等不应,起疑道:“怎么哑了?”

  “老太太的年岁该是喜丧了,孙先生应当也不至于太过哀恸。”崔叙像是才反应过来,不痛不痒地感叹说,“奴改日是不是也该去致祭的。”

  “嗯,老太太高寿。”王缙也附和着,手上却做着淫猥的事,松了怀中人的襟领,探手进去挑逗挺翘的乳首。前日夜里被王恂吮得狠了,牙印虽淡去,却还未能消肿,此时一碰一颤,玩得爱不释手。一面煞有介事地喟叹:“老师辛劳半生,也该休息几日了。”

  *宋代温成皇后有关宣徽使的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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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看到一篇文,感觉会很香,叫《奸臣情诗》,睡前看!

  之前回复评论提到了,王缙其实没有睡宁醴……文中后续会提到,只是崔叙并不知情,目前还是以崔叙视角的信息内容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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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看我的第一章 的时候,忍不住把世系图做了下,在我的摆弄下夔朝还没有亡国真是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