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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啊像一只只小的白色乒乓球，一跳一跳进来，呜呜地哭，那颗顶着大橙子的脑袋掉出橙色的果粒，对男神念：“快还我稿子。快还我稿子。快还我稿子。”
可是雨淅沥嗒下，班长困倦着双眼，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听妈妈数落他的话，天已经冷了，清晨开始在玻璃窗、野外的花园熟练打着霜，他一边失落，不在意地听，一边想喝热乎乎的牛奶，今天餐桌上只有一杯白开水。
没有牛奶吗？
联考测试考得差死，喝什么牛奶，只会浪费。一同坐在餐桌上的爸爸说。
哦。甜甜的牛奶。我可以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出门时他摸了一下外套的兜。
但是今天下了雨，公交车上犹如面点大师往料理台狠狠地拍面团，每个人都被甩来甩去，面贴面，背贴背。小卖部保温箱提前温好的光明牛奶已经被一抢而空。
教室里都是牛奶香味，有从家里带来的，边喝边温习书，今天这么巧，恰好就只有班长一个人没有牛奶。有隔壁班的人给男神送牛奶，但男神没要，那个人带着幸福的表情，将这瓶被拒绝的牛奶一喝干净。
班长想喝牛奶，立马，立刻！
其实他考得不差，只是父母觉得奇怪极了。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今天没有喝到热热的牛奶，原本觉得没关系，无论如何下次考试就恢复到原样了，在早餐桌那样的话下，怎么都喝不到牛奶，坐在教室间祈求起牛奶，就成了没有考好成绩的果，他不由疑惑起来，这是天降的惩罚吗？
一个月前，男神将稿子还给他那天早晨，清晨的微霞还没消散，像是一张旧的胶片照，班长一边喝冰牛奶一边在小路上等男神。
不要被别人看到，一定要起早到。和男神嘱咐了很多，最后他扎着吸管喝牛奶，躲在小路的墙角往外探脑袋。男神出现在他身后，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没提醒他，直到有只手拍了他的肩膀，他被吓一跳，不小心将牛奶撒了一点出来。
班长答应男神不会将烤肉店的事情讲给别人听，接过心爱的牛皮纸袋子，快速放回书包，保护地抱抱它们。和男神的书包还是一样的，过几天他在书包拉链上挂了一颗亚克力橙子。
为了庆祝终于拿回了稿子，下午他难得去了小卖部，买了一瓶橙子味牛奶。但是很不好喝，难喝的橙子牛奶小卖部立马不进货了。
今天连难喝的橙子牛奶都没有。午休时他寻找巧克力牛奶、草莓牛年、香蕉牛奶，就是怎么也找不到。
那一瞬间，全世界的牛奶都联合起来，不让他找到。
第二天应该就有了吧。他抱着这样的期待入睡。第二天，这回轮到妈妈在餐桌上说成绩退步，今天没有牛奶喝。
我可以自己去买。班长摸摸外套的口袋。
今天还下雨了，小卖部也没有牛奶，大家好像一夜之间都爱上了喝牛奶这件事。我也没有多喜欢喝牛奶，只是喝了能帮助长高，我可以喝酸奶、豆奶。但他什么都没选择，就这样还是看着其他人喝着香喷喷的牛奶度过了一天。
放学后，用手机查询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导航过去，店员却苦恼地告诉他：“最近牛奶的销量不是太好呢，为了不浪费店里就没多进货。”
为了寻找牛奶，还需要走得再远一点，就到了“卡哇伊也可以吗？烤肉店！”。菜单里会卖牛奶吗？拉开门，男神会不会在里面，觉得是在跟踪他？
但是一切为了牛奶。
“欢迎光临客人。又来了呢。是等人吗？”
穿着校服，刚进店就被服务员认了出来，好像意有所指，大概是第一次来见到男神和班长一起回家。
班长摇头说：“不是等人。我是来吃东西的。请给我菜单。”
“要哪一份呢？”
“枪弹玫瑰吧。”他只清楚粉色皮革本菜单。
男神还是发现他了，班长抬头紧张地说：“我只是来找牛奶。”
“便利店就有卖。”
“我去问了，他们因为销量不好所以没进。”他将菜单翻到最后一页，从最后一页翻回第一页，“店里会卖牛奶吗？”
男神说：“有，但不在这本菜单上。但只有原味和草莓味的，你要哪个？”
“嗯……”今天看到最后一瓶牛奶是粉色的草莓味，“那就草莓味吧。”
“常温还是冰的。”
热火朝天的烤肉店，宛如一座被冰冷湿气包围的温暖岛屿，班长想要一杯冰牛奶。置身在夏天之中。戳开封口时，粉色的牛奶液体透出白色的塑料瓶。鲜艳红色的草莓做成牛奶就变为了粉色。
“还有需要的吗？”
“我还想要一份旋风薯条。”
“蒜蓉味，可以接受？”
“嗯。”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打工呢？”
“那你呢？”
“我来喝一杯牛奶。”
“哦。”
“你呢？还没回答我呢。”
“我来打工。”
“哦。”看来男神不想说。
“喝完了就赶紧走吧。”男神提醒他。
喝完牛奶后，班长背着书包走到店门口，在收银台那悄悄回头看了几眼在表演菜单cos的男神。他很快被抓住，眼神交汇时，男神狠狠瞪了他。
临睡前，都还能想起那狠狠的一眼。
早餐桌上，班长先扫视了一圈，习以为常他们说没有牛奶，但昨晚他已经喝到一瓶冰镇过的草莓牛奶，所以心里还蛮满足的。
他没有去长时间盯着人家的手中各式各样的牛奶，一直有一种饱腹感，围绕着整个白天。奇怪是他今天才意识到，原来喝到牛奶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这几天常常感觉没有吃进去任何东西，比平时更饥饿，可是胃沉甸甸装满了食物。到了放学时，踏上回家的路，那种奇怪的饱腹感，莫名其妙消失了，变得饥饿。
班长坐在烤肉店里，刚才在男神背后，说了一路的话：还有什么味的牛奶？今天不喝草莓了。我也只喝一瓶。
今天有进香蕉牛奶。还没来得及放进大冰箱内，喝上去没有凉涔涔牙齿酸酸的感觉。
“喝好了赶紧回去。”
男神对他说了一样的话。他喝完牛奶，走出店，走到另一边街角，坐在那的一颗圆形的石球上。斜斜望过去，能看见烤肉店门口进出的人。
稿子里的女主，他写道：“尽管那是贫穷的，却还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家庭。”仿佛只有快乐的家庭才会是贫穷的，因为富有的并不快乐。他也不懂，常常看到大家都这么做，可如果要特别，又不愿意简单地写下一句：她富有，但除了富有，她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上帝给她安排了一个美好的家庭，这就是很多人都追不上的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好像什么好事都被女主角占有了似的。
看到男神从烤肉店穿着校服走出来，班长窜出去，男神早就注意到他了，脚步没有停。在刚刚，他想到，男神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他是“尽管贫穷着却充满欢声笑语”还是“他拥有了很多，还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但是他们两个人只是一前一后地走，踩着光光的路，像鹅卵石，海海的灯光四面八方悬着，月亮出来了，寒冷变深，越来越深。
天冷得真快，在路口他们便沉默的，一言不发的，分向左右。
家里亮着温暖灯光，房间里一盏小台灯照着桌面，班长悄悄垫着脚，他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父母房门掩着，传来电视综艺的笑声，他是一点一点挤进自己的卧室内的，没注意到掩着的门被关上。
班长拉开窗，白银色的星星看一会，抽屉里放着那包命运多舛的稿件，最后没有寄出去，他觉得自己没有应该具备的勇气，刚开始还是高昂的，后来就逐渐畏缩。更何况他还是个学生，要写作业呢。
那个暑假源源不断，令他自己都害怕的热情，和寻找牛奶有着一样热情，坐在店内喝牛奶时，现在拉开窗户望着天上的星星时，情感也是相通的。
他也可能是一下子陷入了青春期的忧愁，毫无征兆的，一切看上去没什么理由。
突然卧室门响了，他打开门，妈妈站在外面，端着一杯牛奶，对他说：“喝了牛奶，就赶紧做作业去吧。晚上老师留堂了吗？”
他已经喝过了，还是接过了牛奶杯，对妈妈说谢谢，是啊，老师留堂了。以为妈妈还会追问，但妈妈也只是关照了一两句。
白色的牛奶，有一束灯光为它打起，喝得胃里撑撑的，晚上睡觉，也撑到了梦里。那两个人，女主角和男主角就在那不远处，一片谁也不清楚不远处，格外安静又温柔地看着自己。那是什么？班长不由地想到，他们是谁？
随后醒来了，第二日，一层厚厚的积云散去，雨停歇。餐桌上，妈妈向他提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好吧。认真上课，认真写作业。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是没什么两样吗？”
“唔……是的啊。”
“昨晚还被留堂。”
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留堂也不一定是被学好，老师经常叫我去帮忙呢。那也是留堂。”
“老师的事，如果不是重要的还是少做点，浪费时间。”
“我是班长啊。”
“班长了不起吗？”
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起的是男神。他不吭声，
“干脆和老师说，辞了吧。别当了，给有能力有时间的同学，你说说，你要考个好学校，要花多少精力，你最近还退步，我们多担心。”
“妈妈，什么是好学校。”
“清华，北大吧。”
“嗯。但也有别的吧？”
“有吗？”
妈妈散发着平淡的疑惑，班长抿着嘴，餐桌上又有牛奶了，可是胃撑着，他再也喝不下。
“把牛奶喝了。”
“我有点喝不下了。”
“不要浪费，前几天没牛奶喝看你不高兴的样子，现在有了，还挑起来了！少拿饱了当借口，赶紧喝了去上学。不然我就打电话去你老师那，问问什么情况，学校里面吃什么了，家里的东西吃不下。”
他喝半杯，就冒到嗓子眼了，妈妈抢过杯子，“好嘞，别喝了。叫你喝好像喝毒药一样。”
他小声嘀咕：“也没有。”
妈妈瞪了班长一眼。磨蹭了一会，准备出门时，问到他零花钱还剩多少。
“还够用。”
“知道了。你最近表现不好，既然零花钱还有，后面三个月就不发了。你反思吧。”
“啊？为什么啊。”
“就三个月不发，以前哪个月缺过你一次？再说后面过年压岁钱也别要了！”
班长闷声不吭地走到楼下公交站等车。他想要像一位思索者那样思考，坐在坚硬的石头上或者充满露水的湿土地上。公交车塑料座位也行。让他像在龟壳中摇晃。
摇晃中，他也想要如同成年人那样充满一些实质的欲望，除了学习以外，小孩子难否思考得通这些成年人的事情？比如现在随着出门后，衣服口袋里那几枚硬币，就凭空长出想要金钱的欲望。
自己穷吗？被家庭苛待了吗？贫困过吗？只能吃白面馒头和冷水吗？不然怎么会有好想要钱、好缺钱的念头。
父母很好，提供温暖舒适的居所，固定的零花钱，他会用零花钱买薯片和可爱的书签。暑假买了昂贵的钢笔和作家专用的稿纸。他也是很早就用上了电脑，虽然把控严格，但是也有好玩的游戏，妈妈也从来不会打开电脑卸载这些游戏。
想着生活的每一天，购买小零食、钢笔、升学用的新书包，即便做着社会上钱货交换普通的行为，那也是一个未成年孩子最纯洁的行为之一。那些青春期的思绪，也没有污染一颗孩子金亮亮的心。写下的那篇小说里，金钱在云层里消失。
但是疑惑问，你为什么会想要金钱。难道你不该想着精神世界上的雪域，那里虽然寒冷，却充满着纯洁的光芒。你要生出这样的念头，就等于抛弃精神世界的雪域，走出光芒所笼罩的纯洁。要走往成年的世界吗？要去做不被准许，僭越的事情吗？可是孩子就是要读书呀，就像喝下妈妈端过来的牛奶。
男神不会产生想要钱的欲望吗？他摸着外套上的口袋，大前天他想买一盒牛奶；前天他想在便利店买一瓶牛奶；前天和昨天，他买到了牛奶。今天他想要一些钱，想要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放学时，他走在男神后面，追上去，并排走在一起：“店里还招人吗？”
“不清楚。”
“你是怎么进去的呢？就打开门，问对方招不招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也想打工。”
“你？”
“对啊。我想打工挣钱。”
“哦。”
男神步子迈得很大，班长又小跑几步跟上，双手抓住书包带子，接着问：“你呢？打工的话是想挣到钱吗？”
“我不是贫困生，需要补助。”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即便是一般人，也会想得到一些金钱，然后去打工或者工作。”
男神没有说话，班长鼓起勇气说：“我想要一些钱，买一台小小的笔记本电脑。”
“虽然你看到的好像是我每天放学到这里来打工，可实际上我只是到这里来，并没有挣到一分钱。”
“为什么啊？是免费打工吗？”
这个问题男神没有立马回答，走到店门口，他对班长说：“打工当然有钱，但我并不是为了挣钱到这里来，我和你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目不一样，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