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妒火难抑【完结】>第23章 一记耳光

  顾砚洲睡觉时间不固定。今天和他重逢的时候,沈殊就从他眼下的乌青和略显憔悴的面容,看出他最近又昼夜颠倒了。

  此人虽然生得高大,实际上却弱不禁风,一场流感就能把他重创在床休养半个月,熬夜久了身体自然很容易虚。

  沈殊给他当助理时,有事没事就爱给他熬点补汤。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至少味道不错,顾砚洲从来没拒绝过。

  这下半夜惊扰,顾大少爷又有起床气,没劈头盖脸地骂他就算素质进步了。

  他也不苛求太多,态度软化求收留,只希望顾砚洲能看在他以前鞍前马后那么久的份上,勉强帮他一次。

  沈殊鼓起勇气,又说:“打扰你休息很抱歉,我可以做些什么作为补偿吗?”

  “补偿。”顾砚洲大手撑在门框上,垂眸细细思考了一番,像是在认真咀嚼这两个字所包含的内容,“没想好,先欠着吧。”

  他侧过身,大发慈悲地放沈殊通行。

  “给我热杯牛奶,有点困了。”

  ……哦,原来还没睡,不是中途被他吵醒。

  实在太好了。

  沈殊松了口气,依照顾砚洲的习惯,从鞋柜的角落里翻出一次性拖鞋换上。洗了手,便热起牛奶来。

  微波炉“叮——”地一声跳掉后,沈殊才发现顾砚洲不见了。

  端着牛奶在并不熟悉的别墅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他蹲在画室里,频繁摆弄着眼前的雕塑和参照物。

  房间里悬挂着冷色吊灯,灯光落在他的红发上,给发梢染上一层轻薄的蓝,倒显得原本明艳的气质变得有些忧郁了。

  沈殊了解顾砚洲画画时讨厌被人打扰的秉性。便蹑手蹑脚地靠近茶几,把热牛奶放在上面。然后雕像似的杵在顾砚洲身后,安静地等待他完成工作。

  顾砚洲半蹲着,像是中世纪油画里屈膝为情人献上吻手礼的骑士。英气的眉宇蹙着,像是在纠结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双深蓝色眼眸盛着些许道具蜡烛泛出的黄光,亮晶晶的,宝石一样。

  ……他妈妈好像是瑞典人来着。

  沈殊神游,想起曾经流传在同学间关于面前这位风云人物的传闻。

  顾砚洲在调色。

  一次、两次、三次……

  统统不满意,耐心地重来数次还是不行,最后叹着气把调色盘扔回了托板上。

  “咚!”

  吓得沈殊一个激灵。

  “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干嘛?”顾砚洲注意到他陡然急促的呼吸,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目光从下而上地打量他,“我没让你罚站啊。”

  沈殊有点无语:“我知道。但你画画的时候不是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吗?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在画室里画画,旁边有个穿背带裤的男生一直在和朋友叽叽喳喳地聊天,你气得摔了东西就直接走人了……”

  东西还是他收拾的,看起来轻飘飘的画架和小马扎真的很重啊!

  顾砚洲愣怔一下:“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我都忘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着些许颜料的手。又侧目,看向沈殊斑驳肿胀却白皙得惊人的脚踝,忽然眼睛一亮。

  “喂,沈殊。”

  “怎、怎么了?”

  沈殊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大艺术家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灵感了。可每次顾砚洲一有灵感,被折腾遭殃及的就是他……顿时瑟缩起脖子。

  “你,过去,躺在沙发上。”顾大少爷开始发号施令,毫不客气,“配合一下,不收你住宿费。”

  沈殊闻言,只能一步步视死如归地走向铺着红丝绒毯子的真皮沙发,姿势僵硬地躺了上去:“这样?”

  “嗯……不太对。”

  顾砚洲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忽然眯起眼睛:“你放了一块黑巧?谁教你这么做的,我最讨厌牛奶里放巧克力了,你忘了?”

  而且他刚刚思考配色的时间太久,牛奶都放温了,沈殊也不出声提醒他。

  他讨厌一切温的饮料。

  无论是咖啡、奶茶、茶还是牛奶,冰饮和热饮味道都很好,唯独夹在中间的温饮难喝到令人发指!到底是谁在喜欢喝温的饮料?

  顾砚洲果断放下杯子:“你给别人热过牛奶了?”语气简直像是发现恋爱对象出轨开房记录的哀怨正宫。

  沈殊尴尬地看着他,声音都矮了下去:“抱歉啊,顾砚洲。我把你的喜好和我妹妹的弄混了……她也喜欢喝牛奶。”

  沈芊芊得了罕见的血液病这事,顾砚洲大学时就知道了。沈殊提前向他透支过几次工资,就是因为急需医药费。也没瞒着他,他一问就全盘托出了。

  “……哦。”

  顾砚洲顿时偃旗息鼓,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从沾着奶渍的咖色杯壁里挪开,直勾勾地落在沈殊身上。

  “你把领子拉开点,不然这个角度看,衣褶的走向太丑了。”

  沈殊身上穿着的还是酒店的浴袍。胸口没有纽扣,只有拦腰一条不算粗的绑带勉强支撑衣物松散,阻止皮肤全然外露。

  他局促地拉了两下,衣领顿时敞开许多,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瘦弱的胸膛上部来。两点隐匿在衣襟投射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顾砚洲的目光赤裸又锋利地从他身上扫过,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他作为创作者的天性,却让沈殊有些不适、坐立难安。

  他不是第一次给顾砚洲当模特。

  油画系僧多粥少,模特很难约,即便提前预约,偶尔还是会遇上模特临时有事爽约的情况。

  每当这时,顾砚洲就会独裁地把他塞进各种稀奇古怪的衣服里,让他保持稀奇古怪的扭曲姿势长达两个小时。

  印象里最奇怪的一套衣服——不,那几乎都不能被称之为衣服,只是几条百合色的粗布条围着身体草草绕了几圈,险些连关键部位都挡不住。

  沈殊观念很保守,难得不谦恭顺从,而是梗着脖子和顾砚洲抗议。对方有些惊异于他的坚持,才勉强妥协,让他把觉得不合适的地方都裹好,他画的时候修改一下。

  当时沈殊背对着顾砚洲修改糟糕的衣服,距离很远,但还是听清了他嘟嘟囔囔的内容:“我又不是没画过裸体,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又不会对着你的身体起反应。”

  裸体!

  沈殊现在想起来脸都发烫,恨不得这两个字被从他的记忆里统统删掉。

  ……这样的艺术对沈殊来说为时过早,几乎是地狱级别的酷刑。

  不堪回首的回忆忽然涌起,夹杂着时不时闪现的、楚征压在他身上时野性又强侵略感的眼神,沈殊几乎被诱发PTSD般猛地坐起身,下意识把衣服裹得紧紧的。

  被打断了起草过程的顾砚洲不满地插起腰:“……怎么了?”

  他本来都要睡了,被沈殊一通搅和,彻底没了睡意。好在看见他就产生了新的灵感,倒可以为这幅搁置许久的画增加些许崭新的内容。

  现在又被骤然截断流程,不上不下,浑身难受。

  “可不可以不画了?”沈殊被房间里的冷空调吹得直打哆嗦,“我今天有点……总之,状态不好,也很累了。”

  “刚刚开门的时候我就想问……”

  顾砚洲迈开长腿走向他,半边的膝盖压在沙发边缘,抓起沈殊一边的小腿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指腹摩挲着那些斑驳的红痕:“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越是仔细端详,越是看出猫腻。

  “崴伤可以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可这指痕又是谁的?总不能是你自己捏出来的吧。”

  语气里已经含着些愠怒的味道了。

  这是顾砚洲生气的前兆,沈殊顺毛他无数次,早就摸清了他发脾气的规律。

  按照以往温和的为人处事,他是必然不会和顾大少爷起正面冲突的。

  可就在这个瞬间,不知为何,沈殊忽然萌生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愈发不可收拾。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殊抽回自己的腿。

  顾砚洲还是老样子,总是把他当下人——或者说,地位完全不平等的人差遣。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总还是会不快。

  他真的没办法忍受顾砚洲的烂脾气了,待在他身边简直度日如年!

  热血上脑,沈殊心想:哪怕现在出门睡大街、睡车站,他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之后的工作之后再说,他此刻只想立马走人!

  “为什么和我没关系?我是你的雇主,自然得了解清楚你所有可能影响工作的因素。”

  顾砚洲紧紧钳着他的脚踝不让他逃离沙发,力道之大,已经压得沈殊疼得喘气冷嘶了。

  “还知道疼?”不知为何他越来越生气,红发微微晃着,语气也越发尖锐:“我看你那么喜欢罚站,还以为你不会疼呢。”

  “放开!”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顾砚洲为什么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钻牛角尖?非得和他犟这一轮吗?他腿脚怎么样和顾砚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人还给你的瘀伤上了药酒。这么关心你,怎么舍得让你深更半夜穿着浴袍无家可归?”

  顾砚洲愈发咄咄逼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第三人的存在。像是在自己的狩猎场里发现了其他猛兽的标记,而被激怒的野虎一般。

  可这无疑踩中了沈殊最大的雷点。

  他根本还没能从和楚征的纠缠越界里冷静下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具冲击力,打得他措手不及,压根招架不住。

  顾砚洲轻视的态度加剧了他的不适感,像是正有几万只蚂蚁在他背上攀爬啮咬。

  “你放开我!我不住了,我现在就从你家滚蛋——”

  沈殊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是:经历那么多次羞辱和蔑视,居然还能对顾砚洲保有一丝期待的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休想。我家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吗?又不是旅店。”

  推搡之间,沈殊一抬手,不小心扇了顾砚洲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的一记响。

  顾砚洲被打得侧过头去。伴随着瘙痒般的细微疼痛,面颊迅速翻起火烧的红痕。他像是无法理解方才发生的事情一般,错愕地睁大眼睛。

  他过往的所有记忆里,沈殊即便闹别扭、不开心,也从来没有这样粗鲁地对待过他。

  可现在……

  居然因为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第三人,即便滚去流浪也不愿意透露他的信息,还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作者有话说:

  大薯:(皱眉冷笑)哪来的野小三骂正宫是小三,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顾少:(不满抱臂)神经,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而且是我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