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妒火难抑【完结】>第64章 同病相怜

  “你是谁?”

  沈芊芊靠坐在病床上,警惕地看向被ID卡打开的房门。身材高大的男人缓步踏入房间,金棕发丝反射着淡淡的光辉。

  “我是来探病的。”窦至源垂眸,“毕竟你是我哥哥恋人的妹妹嘛。听说你身体不好,我就来……”

  “恋人?”沈芊芊打断他的话,表情愈发沉了下去:“我哥哥没有恋人,你找错病房了。”

  话虽如此,这人能从护士那里拿到ID卡进门,就一定是自己的相关者——即便她的确不认得这张脸,也搞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嗯?”窦至源有些意外,他把慰问品放在床头柜上,随意扯了张椅子坐下,两手交叉,定定地看向沈芊芊:“沈殊没有告诉你吗?他和我哥哥交往的事。”

  “……”

  沈芊芊的脸愈发没有血色。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贵气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方所说大概率为真,不然没必要大费周折来看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病人。

  哥哥……恋爱了?和谁?为什么?

  最近又不怎么来看她了,也是因为这个吗?

  “我哥没和我说过恋爱的事,”她咬咬牙,“但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你来找我,肯定不只是想说这个。毕竟,你看起来……”停顿一下,“就像是个会挑唆别人的坏人。”

  窦至源看着她,忽然捂着脸笑出声。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像沈殊啊,明明是亲兄妹。”

  性格也好,长相也好。

  “反倒和我哥——”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方才的笑意消散殆尽。鹰隼似的眸光细细打量沈芊芊病弱又美丽的脸,意味深长:“反倒和我哥哥楚征,非常像呢。”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李非烟难道还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吗?

  虽然毫无血缘的人拥有相同的长相,在概率学上存在一定可能性。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二者本身就具有某种血缘关系。

  最重要的是,他心跳加速了。

  在见到沈芊芊之前,他只对楚征产生过那种类似心悸的、难以言喻的愉快感——这也是他对楚征如此疯魔执着的原因之一。

  简直像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他生下来就是为了爱上楚征。

  这种天赐感让窦至源着迷,许多年前雾气朦胧的清晨,他看清站在桥边朝水里扔石子打水漂的楚征之面容的瞬间,就被对方俘获了心脏。

  他非爱楚征不可,即使对方鞭笞他、漠视他、厌恶他,他都甘之如饴。

  一向冷冰冰的指尖,因为血液快速流通而变得温热。

  窦至源颤抖着手,轻轻触碰沈芊芊的面颊。

  对方被他突如其来的痴迷态度吓到了,眼睛睁得溜圆,里面满是惊恐。

  “太像了……”窦至源的指尖轻轻拂过沈芊芊的鼻梁,“怎么会这么像……”

  沈芊芊反应过来,应激似的一把拍开奇怪男人的手:“你干嘛,我叫护士了!”

  “对不起。”窦至源果断道歉,以投降的姿势举起双手,“恕我冒昧,你真的是你哥哥的亲妹妹吗?”

  沈芊芊怔忪一瞬,面颊上细小的经络抽着,“这和你没关系吧。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自说自话,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要尊重别人吗?”

  “真的很抱歉。”

  窦至源的态度一改几分钟前的傲慢,他平缓语气,温和地说下去:“我其实是因为哥哥忽然和不认识的人恋爱,所以有点患得患失,才想着跑来侦察情况……沈殊的关系网很简单,除了你就没别人。刚刚的行为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沈芊芊凝视着眼前低头致歉的男人,抓紧被子边缘,缓声道:“……恋爱,是怎么回事?”

  “我哥哥叫楚征,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被妈妈塞去过孤儿院一段时间。你哥哥曾经常去那儿做志愿者,所以才相识。”

  窦至源仔细观察沈芊芊的表情,除了楚征的名字,其他部分她应该都知情。

  “但相恋是再重逢之后的事了,沈殊在我们集团A市的分公司工作,我哥下放视察,他们就……”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斟酌用词,“好上了。”

  “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哥哥来看我的频率降低了……”

  沈芊芊喃喃自语。

  她抓住窦至源的手腕,有些激动地问道:“然后呢,我会被转院到这里来,是不是也是你哥哥安排的?”

  为了治病,沈殊带着她离开了生活多年的D市,辗转多处,好不容易定居A市。她本来就是很没安全感的类型,巢穴总是倾覆更改,只会让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

  窦至源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他在沈芊芊过激的反应里察觉了某种隐秘的、和他类似的情愫。

  她自己知道吗?

  还是仅凭直觉行事?

  “是哦。这家医院就是楚氏集团名下的,所以我才能随意出入。虽然姓氏不一样,但我和楚征在法律上的确是同一户口本的兄弟。”窦至源拿出一瓶电解质水,拧开盖子递给沈芊芊,“先喝点水缓一缓,你脸色很不好。”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沈芊芊看不见的角落,窦至源的脊背颤抖如山倒。他努力抑制自己亢奋的心情,维持表面的温和,循循善诱。

  “毕竟我们都是被沉迷恋爱的哥哥抛弃的可怜小孩,不是吗?”

  “‘他们如果能分手、永远再不相见就好了’……你也会这么想吧?”

  “而且,虽然现在时代自由,没那么多人歧视同性恋了,但在我们国家,同性婚姻是不可取的。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窦至源话语间的诱导都要溢出了:“嫂子是男人,很奇怪吧。”

  沈芊芊讷讷地开口:“是男人是女人都没什么分别吧。”

  反正都是来争夺哥哥注意力的坏存在。

  她从未思考过哥哥结婚的可能性。

  准确的说法是,排斥沈殊可能和别人建立家庭而抛弃自己的可能性。

  至今为止的人生,她都和哥哥高度捆绑。她可以为了沈殊毫不犹豫地去死,沈殊也为了她竭尽全力。

  说真的,她不知道自己拖着无法痊愈的病体残躯继续苟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穿刺很痛,化疗很痛,痛得彻夜难眠。明明活在人间,却像是身在无间地狱。

  但每次说起想死的事,哥哥都会露出刺痛悲伤的神情,温声劝慰她不要那样想,自己从未想过放弃她。

  他说,等你好起来,哥哥就带你去看花海,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她生而为沈殊的累赘,自我厌恶感从小如影随形,正是为了不让哥哥因为自己的死伤心,才努力接受治疗,争取多活一天的。

  哥哥总是孜孜不倦地重复:她是他心灵的支柱。

  可现在,她真的如哥哥所言的那么重要吗?

  另一个人出现在哥哥的生命里,取代她的位置,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说起来,哥哥快三十岁了啊。

  所谓的“而立之年”,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年纪。

  也就是说,距离她被排除出和哥哥的小家庭的日子,不远了。

  即将被抛弃的恐慌感海潮般涌起,沈芊芊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滑落,可怜极了。

  窦至源看着她那张和楚征肖似的脸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来。

  他很清楚这是一种代偿,看见“楚征”快乐和痛苦的模样,给他带来的愉悦感是不相上下的。自己的感情竟然如此扭曲、痛苦又畅快。

  “我要怎么做才好呢?”瘦弱的少女蜷缩起身躯,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低头呓语,“现在给哥哥打电话……不行,是工作时间,不可以打扰他……”

  窦至源问:“你最近身体如何?”

  “暂时比较稳定,但有恶化的趋势。”沈芊芊木讷地回答,“血液病都这样,不存在根治的可能性。”

  “遗传性的,还是突变?”

  “应该不是遗传吧。”沈芊芊回想了一下,“我爸爸妈妈都是很健康的人。”

  “你的父母是?”

  “我爸爸叫沈知节,妈妈叫温友恩,都是很温柔的人,和哥哥一样。”

  妈妈居然不是李非烟啊。

  但这张脸——

  窦至源想,或许存在抱养、不告知孩子生父母的情况……要好好调查才行。

  “只有我,好像从小就很阴暗。”沈芊芊嘟囔,“说真的,爸妈还在的时候,我哥每次去做志愿者,我都很生气。孤儿院的孩子都叫他哥哥,但哥哥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凭什么要和别人分享呢。”

  里面还有人在长大以后变成了夺走哥哥的小偷。

  真讨厌。

  “每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我都很愧疚。因为哥哥从不这样狭隘自私。他总是平等地爱着所有值得爱的人,然后多爱我一些。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还是有某个瞬间,我会希望所有人都消失。只剩下爸爸妈妈哥哥和我,就这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们会是永远的家人。”

  窦至源难得感同身受,他对沈殊这个奇怪的妹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说:“这是人之常情,我也经常希望喜欢我哥的人都滚开,只留下我自己。像我们这样的人,低等到和兔子没什么分别。一旦没人关照爱护,就会因为寂寞直接死掉。”

  “很可怜也很愚蠢,但别无他法。”

  “要出去看看吗?今天可是个晴朗的好天啊。”

  沈芊芊握紧手机,她想照例打电话给沈殊,告诉他自己要出门。在窦至源的注视下,她拨通电话,却显示占线——沈殊正在和别人打电话。

  “偶尔偷跑出去一次也没关系吧?”窦至源做出了一个王子邀请公主跳舞的优雅手势,“安心,我会保护你的。”

  *

  与此同时,沈殊赶到顾砚洲的住处,焦急地咚咚敲响房门。狂按门铃也没人理会,急得他猛打顾砚洲电话。

  无人接听。

  许多年前,他第一次去顾砚洲家面试时的无措卷土重来。

  沈殊咬咬牙,依照顾砚洲过往的习惯,从门口的花盆底下翻出了小花园的钥匙。三步并两步从花园紧挨别墅处凸出的岩石块攀到了二楼的小阳台。

  顾砚洲躺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阖着眼,满脸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