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面试很顺利,左昀很快就收到了四个公司的offer,家里又张罗买车给他,反正早晚都要买,早买孩子少遭罪,免去风吹日晒,也不至于当新人时给仆人一样跑腿使唤,起码有个小车用。

  左昀没功夫跟他妈去看车,他最近都忙着跑学校,导师不止一次问他是否考虑留校读研,以他的资质同构保研选拔没什么问题,同期他的画也通过了本市美术协会的最终遴选,将在全国性的大学生美术展上,同其他专科出身的学生一同展出竞奖。

  画画这事算是无心插柳,他妈很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看左昀从小画的不错,就找托关系找了一位画院美术员,硬让他拜在门下,有时间就学着玩,从小师承正统,虽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天分这个东西,哪怕没有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不成功也不会成空,结果总看得过去。

  一直以来左昀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甚至连他常打羽毛球的商家都递出橄榄枝,羽毛球管打算做点秋季宣推,想有偿请左昀拍宣传照,并非模特更贵,而是他总去,老板娘印象深,觉得他更适合。

  日子顺风顺水,但他不顺心。

  今早的网络热点又在他心伤上腌咸菜。

  民生新闻板块的奇闻逸事,沾了乔青遥的名字,瞬间刷爆了社交媒体,词条不走恐怖灵异路线,反而煽情:国王归来。

  这让他更难受了,乔青遥去世新闻出来的时候,他正要吃早餐,平底锅上还煎着蛋,他妈把咖啡和蔬果端上桌,焦香和果芳里,原本插科打诨的电视节目,突然插播了一条严肃新闻,播报的正是乔青遥的死讯。

  左昀因为坐着,所以无法跌坐,他浑身失力,不能相信,也不吃饭,拿起手机刷新闻确认。

  待他回过神,煎蛋都冷掉了,自己已然眼泪滂沱,他妈给他递面巾纸,还惊奇的慨叹,都多少年没见左昀哭过了,没想到儿子竟然还喜欢明星。

  她不高兴,这就像未来可期的正道信徒,竟崇尚魔教教主,毕竟乔青遥可不是青少年的好代表,烂事一堆。

  左昀难受许多天,人都消瘦,他爱他才华横溢,怜他半生污名,最后孤零零一个人走,死也不能消停,一场接一场全是消费他的闹剧,闹了几个月好容易注意力转移,这会儿报道又死灰复燃,搞起灵异来了。

  视频中的别墅灯火通明,顶楼被抻长的人影,的确是乔青遥经典舞步的走位,现场监控和封条都检查过了,没有异样,后续警察破门而入,屋子里连个脚印都没提取到,东西大致摆放整齐,值钱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并无偷盗痕迹。最灵异的,他公司居然出来声明,表示视频里的背景乐的确是即将发行的新专辑歌曲。

  网络沸腾了,国王归来,新歌预告。

  更离谱还有大师现场焚香做法,当然是在别墅区围墙外,带着两个弟子隔空远程捉鬼,顺开直播赚取人气打赏,装扮齐全功夫也做的足,木剑脚阵花样繁多,直播了1个多小时,最终在园区保安的驱赶中接近尾意。

  不知是因为丢面子还是做法太累,总之大师耗尽心神,显得疲倦至极,表示自己可以感受到这里两个魂魄,有魂投胎转世,有魂不能安息,也不知道哪个是乔青遥。

  左昀也看的一肚子火,平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个傻逼身上,他怒刷了几百个傻逼弹幕,最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李振北有些傻眼:“你对人大师这么大火干嘛,你要不信你别看啊,眼都不眨的看全程,到头来还要怪人家太荒唐,你忘了你一开始给人家刷‘大啤酒’了?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始乱终弃。”

  左昀仰躺沙发上:“振北,找点事干吧,我太烦了,不想再关注这事了。”

  “我不信,谁刚才在弹幕里期待新专辑?”李振北浑身发冷:“太可怕了,你说乔青遥会不会像贞子一样从专辑里钻出来啊,新专辑封面就是一口井,哎呀我操越想越害怕这玩意可千万上市,我他妈绕着走,晦气。”

  “快点,不然我到时候买几箱子专辑送你,在你家门口砌一口井。”

  李振北面露不适,灵异一动:“咱俩打羽毛球去吧,你不是有卡么?出出汗,心情也舒畅,再说人老板娘不是找你呢么,咱俩今天去看看到底啥情况,妈的,我算明白什么叫帅也能当饭吃了。”

  左昀没有犹豫,蹦起来就跟李振北出门,都走出去一里地才想起来忘记拿羽毛球拍,又骂骂咧咧的回来取,折腾半个点,总算到了羽毛球馆。

  等老板娘的功夫,两人靠在前台,百无聊赖的往里打量,前台旁侧嵌了一整快玻璃窗,往里看便是训练场地,宽阔深长,拱形长顶下,许多组对战正酣畅,左昀起初就是随便看看,他望向训练场地,眼神从意外到凝重,沉默的辨认良久。

  身边一并观望的李振北脸色也不好:“左昀,我眼神越来越不行,我好像看见那谁了,是他么?感觉有点像但又不像,他不是出车祸了吗,我还以为很严重呢,难道是三轮车祸?这么快好啦?车祸这么减肥么?哪个型号的车有没有体验卡?”

  左昀没说话,他沉着眼,嘴唇紧闭。

  李振北浑身不自在:“要不咱俩走吧。”

  左昀转脸看他:“我为什么要躲着乔梦真?”

  “行,那就不走,”李振北给他看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怕你又忍不住欺负他。”

  短暂的安静过后,李振北理智回溯:“我想走是因为咱俩是来寻开心的,干嘛跟变态一起,给自己添堵。”

  见左昀不答,李振北又道:“你说你,之前你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现在你出现在他面前你反而不走,正所谓己所不欲……”

  左昀犹豫了,但不好直接消失走人,想着同前台打个招呼再走,结果前台小妹热情异常,非要替火速赶来的老板娘把人留住,正拉锯间,两个打球的顾客来前台买冰镇饮料,年轻的姑娘,一边选汽水一边捂着嘴笑。

  “他是我的菜。”

  “我就爱那种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丧男。”

  李振北当是在说左昀,可惜又听见下一句。

  “有一米九,哇。”

  等姑娘拿了饮料走后,李振北不屑冷哼,顺手勾住左昀的肩膀:“这片的羽毛球场场草不是你么?我这该死的胜负欲,新来的呢?拉出来哥品品。”

  给前台小妹听见了,忍着笑回他:“哦,那是老客人啦,年初续的卡,之前挺胖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着,要么怎么说不要小觑身边的胖子搞不好都是潜力股,他有阵子不来再来我都没认出来,这两天迷倒了好多小姑娘,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我和刘姐一致认为场草妥妥还是小左,”她情绪瞬间高亢,远远的向入口处看:“巧了,说曹操曹操到……”

  左昀和李振东跟着她的目光回首,同时石化。

  出来的青年高挑精瘦,黑乱额发和黑色短袖,臂膀显然已经练出了肌肉,他幽幽的身入嘈杂,似斑斓闹市中抖出的黑纱。

  哪怕他打球热到体布薄汗,所到之处却寒意随行,周遭遇凉,越来越近,近到能闻到洗发水的香气,看清脸颊上贴着的OK绷。

  左昀思绪万千,乔梦真整个人都同之前完全不一样,脱胎换骨的不同,怯懦苟且竟成了云海山月,此刻他迎着厅内万灯闪晃、众人目光,却似独走夜路,对一切热情熟视无睹,连左昀都不放在眼里,最后实在是左昀他们全程注视,李振北还剑拔弩张跃跃欲试,他这才往这边扫了一眼。

  一双止水冷目,淡漠无波,而后便毫无兴致的去更衣室换衣服,像是从不认识,毫不在意。

  左昀眼波汹涌,气都不顺。

  “我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李振北合上嘴:“好奇怪,看样子就是乔梦真,但又觉得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是不是双胞胎啥的,有个哥哥或者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