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返老还同【完结】>第57章

  左诗本以为这位佟橙橙只是昙花一现,没想到这姑娘竟梅开二度,很快就在片场又见面了。

  乔青遥没日没夜的工作开会,总算是熬到了带妆排练,期间穿插拍摄巡演宣传片,创意依旧是乔青遥自己的。

  佟导则调整了这个创意,化繁为简,加入了点哲学意味,让其更成熟的落地,于是两边的团队对好了档期就开始合作,佟橙橙借母亲的光,但她并非探班,而是以副导助手的身份,负责现场艺人统筹的部分。

  这也并非轻松差事,毕竟群演伴舞一大堆,每个人都有奇奇怪怪的要求,乔青遥这边反倒没什么事儿,因为他的待遇都是顶级,制作团队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因此佟橙橙在他这也只剩下敲化妆室门的工作,每次都露着脑袋甜笑:“现场好了,有请~”

  而乔青遥对此永远毫无反应,甚至正眼也没有,虽说他对不熟的人都这样,但左诗都忍不住提醒他:“大导的闺女,你稍微给点面子。”

  乔青遥没听见似的,他等场等的无聊,左手擒粉扑右手执眉笔,此刻正在左诗脸上细细的描,没多久就给左诗画了一对儿大刀长眉。

  左诗很无语:“好玩吗?玩够了就从我身上下去,”他挣扎向后,眼神寻找段晓康:“段总呢?问问现场啥时候换好景,再不好我要毁容了,这算工伤么?”

  乔青遥笑的眉笔乱颤,他手握粉饼,筛面粉一般抖了左诗一大襟:“别动,马上好了,来,最后再上一层粉。”

  “上你大爷,我警告你你离挨揍不远了,别在这霍霍我和我的化妆品。”左诗一手推开乔青遥,顶着一对黑刀粗眉蹦到镜子前,他静了半晌,突然怒马张飞一般破口大骂:“乔青遥你还是人吗,我在你脸上创造艺术,你把我画的猪狗不如!”

  赵鹏宇同段晓康在门外闲聊,听得里面笑翻天,这厢依旧愁云密布的抽烟。

  起因是段晓康向赵鹏宇请教各种税类区别,因为乔青遥每季每月都要缴纳巨额税款,摊子虽大但乔青遥很谨慎,签字前从来都自己点灯熬油的核对每一笔钱,这个月起也不知道是药吃多了还是真忙不过来,一股脑推给段晓康对,使得段晓康时不时的就要到处求学取经,自我提升之余难免感慨,他知道乔青遥有钱,但没想到艺人竟然能赚这么多钱,光是个人所得税的部分,就已经是段晓康这辈子累死都赚不到的数。

  几个场务满面尘汗,吃力的铺轨架灯,待摄影大灯点亮,映着佟橙橙蝴蝶似满场飞,而后落在佟导身旁,洋溢着希望和朝气。

  段晓康是现场最先跟佟橙橙熟起来的,才聊没几句,便并评价她是个有头脑的女孩。

  “她当然不是花瓶了,你知道她什么世家么?那必然从小起跑线就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考个老家里的重点中学还觉得光宗耀祖,人家都已经内定京城六小强五金刚国际部,高中没开学,去英国还是去美国,未来要进入牛津还是哈佛都规划好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她爹妈那个段位她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赵鹏宇感慨道:“别看她长得土,却是真公主,跟她聊好了,好处多多啊小段。”

  段晓康不说话,只是眼里无限惆怅。

  赵鹏宇安慰他:“乔不是把他生意上的一些事也给你打理了么?我看你现在出去做个执行经纪已经没啥问题了。”

  “也就是给他跑跑腿,”段晓康苦笑:“谢谢赵哥安慰我,但是我都奔三了才转行做执行,也是很没出息了。”

  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佟橙橙:“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毫不费力就有各种好机会。”

  佟橙橙的确是不缺机会,她跟着乔青遥拍完了宣传片,竟也在后期制作时又出现了,乔青遥原本在棚里录音,得知佟导就在隔壁的后期公司,便过去看成片,刚巧佟橙橙跟着母亲盯剪辑,一来二去,三番五次,佟橙橙留了乔青遥的电话,再到巡演万事俱备,临近演出时,两人竟然也能聊上两句了。

  圈里美女遍地,公主也不少,追乔青遥的美女和公主更是成批成打,然而佟橙橙这样一见面就演讲的富家女,乔青遥还当真第一次见,她如同一个孤胆英雄一般,抛弃脸皮放下身段,对乔青遥发动了猛烈的知识攻势,以自身唯一的长处,强攻乔青遥的短板。

  这让乔青遥有些招架不住,毕竟他年少从艺,艺校都是勉强读完,才华全靠天赐,佟橙橙虽然不是师范毕业,但是教育天资过人,每次见到乔青遥便就地开课,地理天文,历史秘闻,无所不讲,到后来乔青遥一见面都戏称其佟老师。

  只是这佟老师为师不尊,展示性感大脑的同时也不忘展示年轻的肉体,每次都穿着低胸上衣和超短裙在学生面前晃悠,精神交流时肉欲横流,乔青遥当了好几年的和尚,哪怕再心有佛祖,也架不住荤腥整日豪华摆盘。

  赵鹏宇很快就开始找段晓康八卦,段晓康则对此闭口不言,因此乔青遥与佟橙橙这一段情,似真亦幻,说不清道不明,有媒体嗅到风声蹲点围堵,然而乔青遥整日身边围绕庞大的团队,男男女女十几号人,而佟橙橙又外形普通,帽子一戴再加个双肩背,扔狗仔眼前都以为她是宣传或者生活助理,报道中拍到的所谓传闻的富家女,时常扒出来是女伴舞或者造型师,甚至有娱记在乔青遥下榻的酒店24小时蹲点跟拍,夜间出入其套房门口的清一色全是段晓康和新招的男助手,男助手也被拍了正脸,验明真身,发现并非男扮女装。

  让左诗开始警觉的是佟橙橙竟然出现在乔青遥巡演首站后台,这起码证明他们关系还不错,不过以往乔青遥的演唱会,也经常有名流或富商到后台同他打招呼,这一次佟橙橙随大部队而来,左诗早早的过来准备,外头是热气高涨的歌迷和星罗棋布的帐篷,体育场周交警商贩水泄不通,化妆室宽敞芬芳,布置了花朵,左诗还燃了檀香,没多久门被赵鹏宇推开,紧接着工作人员大批涌入,今晚的主角给人群拥着进门,队尾的佟橙橙不紧不慢的垫后,同段晓康交头接耳。

  乔青遥带着清新的洗发水和剃须膏味,似乎刚起床,左诗看了下手表,明显已经下午。

  “昨晚上休息的好么?”

  乔青遥大剌剌坐在化妆椅上,两条长腿一抻,依旧是白脸黑镜:“一晚上没睡着,就今天上午睡了一会,头痛的想死。”

  “啊?那你现在好点了么?”左诗双手搭在乔青遥肩膀上,“脸色差我都可以搞定,只要是你不头痛。”

  乔青遥答非所问,抬手摘下墨镜:“你看,我长麦粒肿了,你能搞定么?”

  三巡开票即空,整版报纸和网站焦点都在报道乔青遥巡演盛况,而他眼覆蕾丝罩,或系透红条,冷脸跳艳舞,寒面享欢呼。

  左诗的化妆助手已经很熟练的能在现场盯妆,因此不需要左诗等在后台,除了巡演的前几站,后面左诗基本上就是改妆的时候出现一下,平时都甩给助手盯现场,自己则同段晓康以及一堆老师在后台休闲玩乐,实在无聊了再去前面瞄一眼乔青遥累死累活。

  乔青遥在舞台上仍是永动机,可下台却成了小猫咪,再没亢奋难眠,而是虚脱到话也不讲一句,不知道是吃药把身体搞垮了,还是年纪到了,总之体力大不如前。

  “这才只是开端,后面一年多怎么坚持啊,”左诗说话间打出一对3。

  “坚持不下来也得坚持,这是他自己签的可没人逼他,再说,平日里让他吃饭他也不吃,我特意把他家的厨师带上了专门给他做饭,上台前不吃我能理解,但是下来了你看他吃么?一桌子菜他也就尝两口就不动了,”赵鹏宇跟了一副牌,又瞄了一眼时间:“六点半了啊,打完这把不玩了,7点乔就下来了,可别让他看见我们在这打扑克,不好。”

  “他胃不好,吃多了还是吃刺激了都难受,”段晓康跟着上牌:“都是吃药吃的,而且他总是很累。”

  “吃不下饭可以打营养针啊,你们真可以试试,对A要不起”声乐老师摆手事宜,“还有能量饮料,或者干脆雇个营养师,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总有办法。”

  “总是很累?”赵鹏宇笑的猥琐:“是因为那个谁么?”

  “哪个谁?”左诗转头看他,随手出牌。

  “还能有谁啊,哎呀左老师,你打错了,人家三带一,你看看你出了个啥。”

  左诗被赵鹏宇塞牌在手,又望向段晓康:“他俩在谈恋爱么?”

  段晓康神色如常:“不知道。”

  左诗起急:“你知道我再问他跟谁,咱都自己人你还跟我们这么见外,我伤心了啊。”

  段晓康只得松口,委婉道:“他俩的确经常见面,但是我在场时我是没看见太亲密的互动,他们就是聊聊天而已。”

  “那你问过他么?”

  “谁敢问他这事,要不我们派你代表我们去问他?”赵鹏宇狠砸了一对二,接着甩出剩下的牌:“乔这个人我早有耳闻,对自己的团队跟对媒体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他不工作的时候在干什么,他心里想什么,他不倾诉不分享,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问他他也装没听见。”

  左诗心不在焉的输掉最后一把牌,跑到后台去看乔青遥谢幕,他经常唱着唱着就忘了词儿,于是旧歌新唱,当场填词,以创作挽救车祸,随时随地都是新曲发布会,每一场巡演都有惊喜彩蛋。

  乔青遥下台喝水的功夫看见左诗还挺高兴,汗涔涔露一口白牙,他给几个服化助手围着补妆递水,趁着收音师关麦的功夫,轻声闲聊:“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左诗本想夸夸他,光影间隐约瞧见他手指染了几丝红,忙定睛上前。

  他一把拉过乔青遥的手,分开对方的手指,生气又心疼:“大哥,你手怎么又流血了……”

  服装助手接了话茬,她刚给乔青遥的换了新皮带:“应该是刮到腰带上的金属扣了,这上面也有血。”

  左诗用纸巾细细的给他擦手,示意身边的化妆助手:“去找个创可贴。”

  乔青遥不太在意,他任由服装助手脱去缀满水钻的衣服,解放般的叹气:“这衣服得有10斤吧,太沉了,”服装助手漠然将缝了两排弹夹的厚呢短制服套在他身上,乔青遥五官都皱在一起:“这个更重!赚钱太难了,赵鹏宇呢?问问他我能不能以后转型当抒情歌手,坐着唱的那种。”

  “还坐着唱,你咋不躺着唱呢,钻被窝子里唱,那多开创历史,马上就开麦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咋的,就地转型说唱么,”左诗抬手给他整理衬衫领子,不耐烦的吼到:“创可贴呢?找个创可贴这么费劲吗?”

  话音刚落,一双短白嫩手用化妆棉吸净血渍,又将创可贴贴上去,佟橙橙在左诗手上做这些,自然又自如,待她都弄妥当了,撅着小嘴往乔青遥手心轻轻一吹:“好啦,给你呼呼。”

  左诗石化在原地。

  但乔青遥毫不排斥,甚至非常受用,他要上台了,临转身前伸出手,指尖眉眼,都似在反馈给一个少女款款深情。

  左诗连夜就买了耳塞,因为他也经常性失眠,且每次他的房间都被安排在乔青遥套房旁边,他很怕在半夜听见什么不想听见的声音,但不知是带耳塞的关系,还是酒店隔音太好,他从来没在晚上听见过任何动静。

  佟橙橙在的时候,乔青遥基本上不叫左诗去套房陪他,叫了左诗也不想去,但有次误入,进门就撞见佟橙橙坐在乔青遥身边,她同左诗一样紧挨着套房住,唯一的区别是佟橙橙那间房同乔青遥的套房之间有连通的门,无需外出便可来去自如,当时在场还有乔青遥的音乐总监和键盘手,乔青遥在键盘上熟练的弹旋律,罗格在一旁加节奏,吴哥啸把这些录下来变成五线谱,而佟橙橙托腮歪头,不打扰,不多说,呆坐甜笑,这一切都让左诗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但是他也问不出口,好几次他跟乔青遥在一起的时候,都想问他是怎么回事,然而扪心自问,凭什么,算什么,质问直男为什么爱女人,同考问人性一样,答案都是千万不要。

  一不小心,一切完蛋。

  带着耳塞的左诗半夜无眠,憋屈又没辙,毕竟这是早晚的事,跟人之将死一样,生活还是一样要继续,糊涂依旧要装下去,他白天装的好,夜晚忍不了,猛的从床上跳起来,贴墙听剩下的半个晚上,然而直到东方鱼肚,依旧是毫无声息。

  转日晚间给乔青遥化妆的时候,段晓康破天荒请假,因由是连日休息不好免疫力下降,感冒咳嗽休息养病去了。

  左诗闻言浮想联翩,又开始仔仔细细的在乔青遥身上扫描,不想见又想见,只是对方的脖子和前胸都干干净净,连个印子也没有,有一次还误会了蚊子咬的包,当时乔青遥正跟着声乐指导开嗓,他是个对自己严要求的,长年后期训练丰富声线弹性和音域宽度,眼下他正唱咽音,却在左诗徒手辨真伪下痛破了新高音。

  声乐老师都不由得鼓掌:“乔,你现在都能唱high C了。”

  乔青遥嗓子差点劈了:“左诗你在搞什么啊!”

  “对不起啊,我看你被蚊子咬了,我帮你挤个十字花,省的你上台痒痒了老挠脖子,忒不雅。”

  乔青遥对着镜子扯开衣领:“来,你自己看看,你那手是刀么?你再用力点我这大动脉都要给你捏断了。”

  左诗咬牙切齿的望着深刻的指印,随即掏出遮瑕盘:“对不起对不起,来,哥给你遮遮。”

  巡演从秋到春,再由夏到冬,佟橙橙不跟全程,因此她不在的时候,左诗的小乔又回到他身边,这期间总是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故,不是升降台故障,致使乔青遥升上去就下不来,就是耳返漏电把乔青遥放倒,吓得后台工作人员以为他被枪击,还有一次男歌迷冲上来,在台上同乔青遥展开拉力赛,被伴舞一拥而上按住,手法麻利,让人怀疑是保镖兼的伴舞。

  比起舞台状况更多的是他的身体状况,小伤不断,咽炎常犯,最严重的一次发高烧,不得不取消了临近的演唱会场次,而得知演唱会竟然也可以随意取消后,乔青遥烧的模糊还在抱怨:“你们这些人,原来之前都是骗我的,明明就可以取消,每次都跟我讲取消就违约,我刚才做梦还在舞台上,梦里还很庆幸,心想幸亏坚持住了不然又要违约打官司。”

  因为整宿的打点滴,左诗在他套房守了他一晚上,第二天乔青遥很憔悴的跟他讲:“左哥,你要不下次你回你自己屋睡吧,你整晚都在打呼噜,我头更痛了。”

  左诗都有点意外:“啊?我这么man么?”

  段晓康也很意外:“左老师,你不是说你失眠么?还死乞白赖的不让我守,我看你这不仅没有睡眠障碍,还睡的很香,我早晨过来看药你都没醒。”

  左诗责怪乔青遥:“我打呼噜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被吵到了你又在这儿跟我秋后算账,你这人真是有些差劲。”

  “我咽炎发烧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喊你?”乔青遥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谁把吊瓶系死了,我吊瓶拿不下来根本下不了床,为了叫醒你只能朝你扔鞋,两只都砸在你身上,你都没醒,”

  段晓康幽幽道:“左老师,你知道一个半夜扔鞋的病人当时内心多绝望么。”

  左诗有些尴尬:“哦,这样啊,我今天醒的时候还纳闷呢,怎么你的拖鞋翻在我的拖鞋上,我以为你半夜对我图谋不轨呢。”

  后又上前去摸他的额头:“反正你退烧了就行。”

  “我哪敢不退烧,”乔青遥摇摇头:“我再不退烧,你又来守一晚上,这谁受得了?而且你还带了那么多好吃的,吃的又响又香,我看你根本不是看我的,是来看电影的,那我还是抓紧痊愈吧。”

  左诗想打他又不敢下手:“吃零食这事这你都知道,我当时还以为你闭着眼睛睡觉呢,合着在心里嘀咕我,你这人,有情绪不当面说非要自己心里嘀咕,我正常吃饭碍着你了啊,我又没在你床边吃,在旁边的小客厅吃的,隔着一扇墙你这耳朵可是怪好使的。”

  乔青遥耳朵的确很好使,一首榜上新曲他听两遍就能码出里面使用过的全部乐器,但是又很不好使,赵鹏宇在他耳边说三遍该出新专辑了,他也听不见。

  可乔青遥其实一直有在写歌,这个左诗看见过很多次的,创作中的乔青遥顾不上强迫症整理控,一走进他的套房,满地飘词,根本没有能下脚的地儿,而他的助手们不敢收也不敢踩,各个都练成了芭蕾高手。

  一般这个时候,乔青遥都很想出去走一走,只是他长年被媒体和歌迷跟,根本没能出去的机会,一年外出休闲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完,大部队辗转各地,团队每站都可以免费旅游,左诗就经常同赵鹏宇结伴外出购物,极偶尔段晓康也会跟着一起,毕竟乔青遥可能随时找他,因此他可以出去机会也不多,每当他们商量着要去哪里转的时候,乔青遥都分外眼红,他妆发齐全,华服加身,自后台压腿准备上场,一边不停的打断几人的出行计划,“我明天也没什么事,你们也带我一起吧。”

  “对不起,真没法儿带你,带你去啥都玩不了,而且你不是跟我们隔三差五走机场么,机场不也挺好逛的嘛,还没让你过够逛街的瘾么?”

  “赶行程那不一样,你们带我去吧,我也想去,我可以伪装。”

  左诗手里晃荡着旅行手册:“你打算怎么伪装。”

  乔青遥换一条腿压:“那就要看你了,我不是有你么?”

  左诗冷冷地:“我出去吃饭就是为了要放松,合着为了带你,我还增加一项工作么?”

  乔青遥直起腰身,垂眼看众人,抬手理袖口:“你们要是不带我,那我就开除你们。”

  赵鹏宇马上扔掉旅行手册:“对不起老大,我不去了。”

  左诗将旅行册仍到乔青遥脸上:“贱人!”

  乔青遥接住左诗的旅行册,给录音小哥围着戴好耳麦:“带我见见世面,我可以承担出行一切支出。”

  乔青遥最终如愿出行,倒不是大家想省支出,而是保护收入,只是每回都把左诗累都够呛,他给乔青遥贴过络腮胡,烫过爆炸头,扮演过高个妇女,也装过养蜂老农,即便如此乔青遥每次出行,都以刚出门就被认出来而告终,基本上不超过1分钟,就被镜头和笑声围住,退回酒店宣告失败。

  反复几次,乔青遥很是怨怒:“左诗,不是我说你,你的技术是过关的,但是你稍微动点脑子可以不?花俩小时给我烫头发,结果让我更醒目了,你这不是弄巧成拙么?”

  “这你可怨不着我,我的整体造型创意是烫头戴帽子贴龅牙,你自己半途而废只烫头不贴牙,说好了扮丑还是要戴墨镜耍酷,你那下半张脸跟你下半身一样早被粉丝印在脑子里了,认不出你来才怪呢,结果你还要怪我?”

  “你个络腮胡贴的也是,差不多意思意思行了,你把我贴的跟张飞被炸过一样,说张飞都谦虚,那根本就是张扬,你懂不懂什么叫低调?”

  “还跟我谈低调,我看你是忘了吃药,我贴的就是正常长度,是你脸太小了才显得胡子长了,而且你觉得有问题你当时怎么不提?光在这事后诸葛亮!”

  “那你让我扮妇女,你是用脚后跟想出来的造型么?你见过我这么高还这么瘦的妇女么?正常女人长这么高别说记者了,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是你提出的么,想伪装出一个造型让你走出去媒体歌迷恨不得绕道走,那我只能把你打扮成她们的妈了。”

  “还有,就算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脸,但是我干什么要装成抢劫犯?你想放弃了可以直说,也别这么离谱吧。”

  “我说让你套个脸谱在头上算了,是你自己选的黑色,说觉得帅一点,现在又把责任推给我,你可真是腕大心眼小。”

  ……

  “你俩别吵了,这件事其实需要大家一起伪装,乔身边的人在媒体和粉丝那边都是熟脸,都知道谁是谁,每次我们都不伪装却带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不是乔还能是谁,肯定会被认出来啊。”段晓康实在受不了他俩低智商的论战,出来解围:“下次要出去,只能大家都伪装。”

  左诗俩眼一抹黑:“你们是要累死我么?那我不去了。”

  次日团队一行人每人一顶假发一捧胡须,依旧是没能走出酒店大院。

  隔天媒体发了照片向乔青遥发难,称其磕药嗑到脑子混乱,集体伪装秀智商下线,乔青遥终于忍不了了,左诗以为他要起诉狗仔,结果乔青遥凌晨3点半给左诗的房间打电话邀他出门,左诗好容易睡着,烦不胜烦:“佟女士什么时候来?老子受不了了!”

  电话那头的嗓音轻柔,情绪稳定,没听见一样:“来吧,我们一起去惩恶扬善。”

  而后左诗半夜便被助手小王载上街,同行的还有乔青遥和段晓康,乌漆麻黑的乔青遥也带着帽子和口罩,墨镜都没落下,左诗问他天这么黑还带墨镜能看见道么,乔青遥没接话,只是示意他禁声。

  他们先是找地方换了一辆佟橙橙安排的SUV,而后又驶入茫茫深夜,左诗望着刷了黑漆的玻璃有些害怕,让他更害怕的是段晓康下车搬了一大箱发臭的东西上车,而乔青遥也开始用黑衬衫将自己的头围住。

  左诗望着同样开始围头戴口罩的其他人:“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乔青遥给左诗蒙上一个黑纱巾:“戴好,一会你就知道了。”

  凌晨的城市空荡冷寂,他们的黑车返回酒店,停在整日驻扎外头的帐篷堆前。

  左诗认得这些帐篷,一年多以来不管乔青遥飞到哪个国家城市,永远都有这么一波人跟着他,驻扎在他下榻的酒店,只为在他出门时见上一面或者拍点照片,这里面有狗仔娱记,更多的则是狂热歌迷。

  段晓康也认得这些帐篷,且还能区分,因为这是乔青遥给他安排的任务,显然乔青遥自己也研究过,待他们精准找到狗仔队的帐篷,左诗紧张的给自己加伪装,并眼看着小王打开了纸箱,里面竟是一排排的鸡蛋。

  小王拿起一个闻了闻,顺势作呕:“乔,你放心,的确是坏的,就算是被报道,我们也没有浪费食材。”

  乔青遥强忍住脏话:“做坏事的时候不要叫名字,你这个傻……瓜”

  段晓康打开疝气大灯,对着帐篷开始鸣笛,左诗身体紧绷,双手颤抖,眼看着大家纷纷抓起鸡蛋,他也跟着抓了两个,未料段晓康正对着的帐篷没动静,反而是左诗这侧的帐篷冒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睡眼惺忪,口吐芬芳,竟是漏网之娱,未待左诗反应,身侧的臭鸡蛋已如流星激射起来。

  而此刻正前方帐篷里的娱记也被吵起,黑车两边受敌,但战绩辉煌,主射手乔青遥此时发挥了其无与伦比的肢体协调能力,tempo超快且能两侧兼顾,而段晓康作为辅助,能单手趋车追踪,独手补缺查漏,边锋小王整排整排的鸡蛋往出扔,废物左诗则扔10个臭鸡蛋8个都捏碎在手心里。

  酒店门口一时间蛋飞狗跳,两家媒体受袭,本欲挥拳迎战,奈何对方有生化武器,又猛又臭,粘腻液体糊的睁不开眼,只得包头鼠窜,惨状惊醒周边帐篷,花季男女惊吓之余慌忙卷铺盖,掩鼻逃离屎飞之地。

  乔青遥见粉丝吓坏了,便低喝一声:“走。”

  段晓康踩着油门倒车,一行人毫不恋战,绝尘而去。

  左诗解开挂着蛋液的包头布:“这就是你说的惩恶扬善?”

  “我忍他们很久了。”乔青遥优雅的擦了擦手,并狂喷香水:“真解气。”

  自从见过凌晨4点的臭鸡蛋大街,左诗忽然不能理解乔青遥为什么成功了。

  他是一个有智障却事竟成的男人。

  他们扔光了臭鸡蛋,搅的大街不得安静,也不敢即刻回酒店,只是找地方换回了车,顺而在附近找酒店休息补眠。

  当地五星酒店不多,又人生地不熟,找的天光都微亮才好容易找到1间大床房,乔青遥没耐心再找,小王跟小段都很识相的称自己在车里抽烟,待段晓康用自己的身份证拿到房卡,左诗犹犹豫豫的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休息,乔青遥倒是很大方:“别装了,走吧。”

  天亮之后,左诗跟着乔青遥上楼。

  他在前面大步的走,宽肩蜂腰,左诗在后面低着头跟,鹌鹑缩头,看他皮鞋锃亮,脚脖细瘦,在往上是没边儿的直腿,和腿侧捏着房卡的薄手。

  哪怕乔青遥遮严实了脸,这副‘衣架子’也引得大堂过客侧目,二人匆匆的摸进屋,乔青遥不能在任何没检查过的环境里脱衣服,因此他只是简单洗手擦衣,以便让自己闻起来没有太坏,左诗也依样画葫芦,而后乔青遥拉上窗帘关好灯,让房间于白日陷入黑暗,做完这一切他和衣而卧,背朝左诗躺在一侧,话也没有,左诗也默默无声的躺在另一边,床不大,但是中间的空位可以睡下一个成年女性。

  左诗望着眼前人的后颈,想起他很多年前第一次知道乔青遥这个人,是他年少成名,当时左诗在女演员手上的报纸看到他的照片,内心暗觉这张脸应该很好画,工作之余也聊过他的八卦,那时他同安娜的绯闻沸沸扬扬,报刊亭里的各类封面盛传他滥情成性,连驭数女,再看封面上他那张小白脸,也似乎迷人轻佻,纯里带欲。

  左诗当时死也没想到,自己会画乔青遥,还合作了快十年,左诗都从黄花小伙儿变成黄花大叔。

  翻身平躺,左诗陷入酒店高级羽绒被里,闭上眼默默伤感,却听得旁边诈尸一样坐起来。

  左诗惊恐掀开眼皮:“你要干嘛?”

  乔青遥坐在床上,后脑勺头发一团糟:“我没带止痛药。”

  “你现在头疼?”

  “那到不疼。”

  “不疼就躺下!我很困。”

  乔青遥应声倒下,依旧是背朝左诗,半边身子压了一小片床,左诗看他最近瘦了许多,薄的叶片一般,也是看不下去:“你倒是不占地方,这么大地儿你往中间来点啊,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在自己家也这样躺着,”乔青遥语调平淡:“就你还能对我怎么样。”

  “那我要是能呢?”

  乔青遥只是笑了笑。

  寂静半晌,两个人都动也不动,睡着了一般。

  晨光透不过遮光窗帘,只在缝隙里隐约跳跃,徒劳试探。

  什么是无用之事,是填海的石,也是你不爱我时,我对你背影的注视。

  左诗看了很久,而后他闭上眼,忽然道:“你跟佟橙橙睡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