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辰没有休息时间, 《风雨之后》开机在即，他和姜泉的对手戏还需要打磨一下，期间还有贝儿的新曲MV拍摄。
还有几个简短的采访和新世纪画报的封面。
上星期新世纪画报的新一月的封面爆出，热度空前的高, 营销号不顾卓辰根本不是歌手, 炒热了乐坛姐弟恋这个话题, 接着又把矛头指向沉寂下去的卓辰，怀疑他是昙花一现型的艺人。
彭玉为了回应这个传言，用工作室账号发了一张卓辰裹着羽绒服背剧本的照片, 剧组顺便炒了一下《残月剑上霜》，发布了几张卓辰的定妆照，引起了一波轰动和关注。
贝儿在一个采访里对卓辰狂夸一通, 顺便告诉记者两人将会合作一支新曲的MV, 结果专辑还未正式开售，预约量已达百万，可以说是满分营销。
卓辰让洛非尽可能把他的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这样他回到公寓之后就能好好睡上几个小时，直到被一阵噩梦惊醒。
又是周六, 青色云野B组拍摄日，林雍和庄妆至今已经为这部电视剧带来了很多热度, 但是他们的故事依然是作为陪衬，不那么出彩, 只是一个富家女和穷小子的老套故事而已, 随着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进入高潮, 他们的热度却有所下降, 是时候到了走向尾声的时候, 问题就是这是一场充满不确定的恋情, 结局太圆满了就会显得非常童话，但如今在发展什么虐恋就有点太晚了。
洛非说：“这就是周播剧的劣势，只有主线人物的剧本是完整的，副线人物本应该昙花一现但因为热度而延长剧情，到了后期就会有这种烦恼。”
在这种每周固定热度的加持下，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导演找到洛非，想要给卓辰一些周播剧的角色，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男一号，但是洛非都婉言拒绝了，他建议卓辰以后不要再接这种剧本，把长久的眼光定在大银幕上，或者是像《残月剑上霜》这样制作精良的电视剧上。
尹云亭今天喜气洋洋，似乎发生了天大的好事，拍戏的时候也格外有状态。
午休的时候，她频频偷看卓辰，一副想说什么憋不住的神情，卓辰装作没看到她的眼神，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饭。
果然没过一会儿，尹云亭磨磨蹭蹭的跑到他桌边，硬邦邦的站在那儿，“容容姐答应今晚跟我一起吃饭了！”
搞半天居然是这件事，这姑娘是没朋友分享恋爱经历，所以屈尊来找他这个讨厌的人说吗？
卓辰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恭喜。”
尹云亭欲言又止的准备离开，又转过身问他：“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
所以现在他成了恋爱顾问？卓辰撇撇嘴，好笑的打量着尹云亭，“□□？”
尹云亭脸色一黑，“滚吧！我说的是更靠近，我想知道她的过去，还有理想什么的。”说到这里她挥挥手轻蔑地说：“算了，你们男人肯定不会想这种事，你们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卓辰一副你说得对的样子，心里却想：她怎么能这么蠢，嘴里说着难听话还想让人帮她？以为全世界都欠她的吗？
他说：“那就喝酒，酒后吐真言，这办法总不下半身了吧，不过你们最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喝酒，省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某个陌生酒店的床上。”
“我有那么傻吗？！”尹云亭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卓辰咬了一块土豆，看着她的背影，嘴里无声的说：“有。”
赵星川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卓辰拎着电话跑出食堂，站在无人的足球场上接通了它。
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过了将近半分钟。
卓辰笑说：“赵星川，越洋电话很贵的。”
赵星川好像被打破了什么禁锢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事情都完成了，我明天傍晚五点钟飞机落地。”
卓辰觉得有一些什么东西从他心口破土而出，他掩饰不住迫不及待，“在哪个机场？”
“西城机场。”赵星川问：“你要来接我？”
“我的日程很紧。”卓辰笑，“但也说不定。”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赵星川脚步停在异国街头，夜已经深了，今晚的所有经历飞快的在脑海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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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和一个收藏家奥维一起吃的，旁边坐着他们的引荐人Joe，也是赵星川的新商业伙伴，可这次饭局却不是为了什么商业，赵星川开门见山的表达出自己对收藏家手中的某一样东西很感兴趣，觉得那是个稀世佳作，渴望能够亲眼见识一下。
奥维倒是很乐意分享，晚餐结束之后就带着他们回到自己家。
那件东西被他摆在一个玻璃罩里，是一件出产自上世纪的蒂凡尼台灯，名为紫藤，黄铜的灯座被雕刻成树干状，灯罩则是一捧垂下的紫藤，顶端的黄铜雕刻蜿蜒的藤蔓，天蓝色到浓绿的叶片交织在藤蔓之间，接着是粉色蓝色的玻璃碎片，模拟着光照下仰望疏密不移的紫藤簇时，那种美妙梦幻的色彩变化，看似不规则的拼接在一起，但每一块又像完成的拼图那样密不可分。
当奥维把它小心翼翼的挪出来插上电，按下开关的那一瞬间，一种震撼让三个人都沉浸在这种美所激发的内心的浪漫之中。
赵星川提出想要买下它时，就已有预感，自己会被拒绝。
结果不出所料。
从奥维的家中离开之后，Joe拍着他肩膀说：“我会再帮你留意一下的。”
他们一起到了酒吧，喝了几杯之后，Joe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他很热情的招招手，“嘿！Victor！这里！”
然后他对赵星川爽朗一笑，“真巧，我看到我认识的一个人，他是个小提琴首席，也是华国人，你也许想要见见他！”
赵星川转过头，看到了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江明弈。
三年过去，再次见到江明弈的感觉并不像之前预想的那样惊天动地，赵星川能看出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但是对它们是怎么发生的并不感兴趣。
江明弈更成熟了点，似乎是又长高了几厘米，清冷俊秀的一张脸总是没有太多表情，现在更多了一些艺术气质。
他似乎是和同学一起来的，听到有人叫他，看到赵星川之后，他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朝赵星川微笑了一下，转头对同学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走过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俯身给了赵星川一个贴面礼，这是此地的常用礼仪，推开显得太无礼，但对于华国人之间来说，这动作又显得太亲密。
“星川。”他抬起头，脸颊微红的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好吗？”
Joe问：“你们认识吗？”
江明弈抬起头，“我们关系很亲密。”
赵星川反应过来，平淡的补充了一个单词，用了强调的加重语气。
“曾经。”
Joe和江明弈同时回头看他，赵星川礼貌又疏离的笑了一下，“我明天的飞机，先走了。”
Joe叫住他，“我想起来奥维曾经因为一个人的故事……呃，就是有个人想买他的某样东西，他不乐意，这个人给他分享了自己的经历以及他想要的这件东西对他有什么样重要的意义，然后奥维就把那样东西让了出来。”
“这是真的吗？”
Joe耸耸肩，“我觉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老头们都会被真情打动。”
赵星川想了想，“我会试试的。”
他走出酒吧，站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夜深了，灯火通明。他又想起那盏台灯梦幻的光彩，还有那一瞬间它迸发出的力量，让人有种漂浮在宇宙中央的感觉，那种宛如失重的目眩神迷，就像他第一眼看到卓辰，当时他站在壁虎酒吧的舞台上，整个人在镁光灯下面闪烁。
他觉得有必要给卓辰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回家了，什么都平复不了他此刻期盼的思念的心情，除非见到卓辰就站在他面前。
“但也说不定。”卓辰在他耳边笑了一下。
“你最近在看什么电影？”
“嗯……霍比特人。”
“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一个？”
卓辰没想到有一天赵星川的话题也能如此跳脱，他说：“史矛革。”
赵星川顿了一下，“因为它有很多金子？”
卓辰笑起来，开始在足球场上漫步，“他还有很多珠宝。”
“你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对吗？”赵星川笑，四周望去，还真有一家高级珠宝店就在街道尽头。
“我还喜欢你呢。”卓辰说。
赵星川呼吸一停，他想看看卓辰此刻的表情，如果能看到他的眼睛，他就能确认这句话里的认真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是现在。
“卓辰。”赵星川说：“我回去之后，有些话要和你说。”
“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说，等你回来。”
“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之后，卓辰把手机收了回去，在阳光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羊皮黑手套，现在除了拍戏他都戴着这对手套，这样就看不到手背上那个虚妄的黑色伤口。
他把右手手套扯下来，带着它已经消失不见的希望看去。
希望落空了，像是烟头反复烫出来的腐烂的黑洞，豌豆大小，还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到它存在，摸上去却又是光滑平整的，有时候它会消失，让他松口气，但很快又会出现，反反复复，几乎把他的耐心消耗殆尽。
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是压力反应，疲劳反应。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决，只要过段时间，它就会变好。
以前不是没有过，当噩梦不断侵袭，他会开始偶尔听见声音，产生一些很不切实际的想法，甚至是恐怖的想法，但是他能克制住自己。
这次没有什么不同。
他重新戴上手套，在深冬的阳光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心满意足的计划明天去机场接赵星川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要是他扮成爆炸头摇滚青年，或者其他什么，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拍摄结束后，他又一次到花店，这一次他买了一大捧玫瑰，回家之后插在那个早已空了的水晶花瓶里。
这天晚上他做了个美梦，梦里漂浮着幽香，醒来之后有种痊愈的感觉。
他人生头一次开始计划——四点半钟他到西城机场，不能让李师傅送他，他要先撒个谎，告诉他们剧组下午三点钟就要出发，让李师傅安心去机场接赵星川，卓辰会打车去机场，在候机大厅等着那架载着赵星川的飞机落地，他会穿的很普通，甚至很臃肿，戴上口罩墨镜和帽子，别人根本认不出来是他。
等他看到赵星川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就走过去拦在他面前，当赵星川困惑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摘下口罩和墨镜，然后亲吻他，把他带回家，带回他们的床上……
或许他不该忘记那句话，“有时候人就是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他领悟出来的最重要的道理。
一些看似圆满的东西都是一击即碎。
当他看到屏幕上显示那班飞机已经落地，又过了十几分钟，他透过玻璃看到廊桥上有人走动，他的心已经飞起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一条未读短信躺在屏幕上，他随手点开，陌生号码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昏暗的光线，暧昧的角度，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俊美一个清秀，赵星川和江明弈，卓辰知道江明弈的样貌，他搜索过，虽然网上的图片像素不高，但依然能辨别五官大致的轮廓。
“他们坐的是同一个航班。”——短信的文字内容这样写道。
候机大厅里，一个瘦高的男人晃了几下，好几个人侧目看他，心里都在想，他不会要摔倒了吧？他看起来很虚弱，是什么急性病要犯了吗？
卓辰却只是转身朝休息区走去，他坐在椅子里，望着海关口，已经有人陆续通过那里，华国的，外国的，急匆匆或者松口气变得悠闲的。
还有几个举着牌子在等人。
有人在休息区聊天说话，广播间歇的播放着航班信息。
卓辰低头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他注意到江明弈那双眼睛，如同浅色的琥珀一样的眼珠，卓辰自己也是这样的瞳色，对于他来说这是天生的，但是对于赵星川来说，他的眼睛也许从最开始就有一个永恒的标签——很像江明弈。
意识到这一点，他顿生出一种撕裂感，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噩梦里。
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给他发这样的照片呢？他知道自己该站起来把计划进行下去，管江明弈出现不出现呢？他和赵星川之间的吸引力是不会骗人的。
但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的缩在椅子里，无数谴责和贬低的声音，或者什么都不是的声音，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飞速穿行的电流，从四周涌来，试图一瞬间挤进他的脑子里。
他拉开口罩试图改善急促的呼吸，鼻子却猛地一热，他低下头去，几滴猩红的液体飞快滴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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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川从出口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比赵星川矮半个头。
赵星川抬眼朝四周望去，他想到卓辰会穿的非常隐蔽，所以遇到有帽子或者口罩的都多看一眼，但是没有，到处都没有那个年轻男人的影子。
休息区第一排有几个清洁人员蹲在地上擦着地板，可能正在处理小孩子的呕吐物，没有其他人。
他失望的移开目光。
“有人来接你吗？”江明弈问。
“有。”赵星川平淡的回答，在对方继续说话之前，他说：“我先过去了，你自便。”
江明弈不得不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少顷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短信发件箱，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照片。
本来有一张贴面的照片，显得他和赵星川更亲密，但这张照片更惹人遐想，他的瞳色更明显。
他现在只希望尹云亭说的是对的，赵星川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找了个替身在身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