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浮木行人【完结】>第25章 争吵

  一行代码敲了一半又删掉,反复几次后,喻衡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前天在日料店里,他没能给到陈然完全肯定的答复,只说自己想想办法,陈然也很客气地表示,如果太过为难也不必费心。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认识的人也只有小方和廖昭,前者既不熟也没话语权,联系后者...跟联系周维轻也没太大区别。

  手机就放在斜前方的支架上,里面还有两条未读短信,来自周维轻的新号码。喻衡没有点开看,但内容也大差不差能猜到。

  喻衡烦躁地用双手捂住脸。

  他不想见周维轻,他不知道对方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但见面就意味着有动摇的可能,一次离别需要累积很久的勇气,那种举步维艰、东猜西疑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再度体会。

  两天后,喻衡提着电脑去了朱婉仪家里。这几天为了强迫自己不去胡乱思考,他过度投入了工作,短短几天时间就改好了后台框架。后台的操作流程需要演示,他跟朱婉仪约好了在家里见面。

  朱婉仪住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区,普通三居室,喻衡一进门就看见一条金毛,温顺地趴在门口。

  “皮二祖,挪一挪,让客人进来。”朱婉仪在吊带外面套了个围裙,手里还端着两杯奶昔。

  金毛看起来乖顺,但实际一点也不听主人的话,一动不动,喻衡只能小心翼翼地跨过它。

  家里布置得很常规,跟售楼宣传页的样板间没什么两样,或许直接就买的精装房。只是客厅的一角被开辟成了储物区,里面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包装盒。

  “随便坐。”朱婉仪把其中一杯奶昔递给他,然后脱下了围裙。

  喻衡喝了一口,口味意外的清爽,随口问道:“为什么取名叫皮二祖?”

  “因为不听话,教什么都不学,就跟二世祖似的,”朱婉仪说,“加个皮字是因为想它活泼一点,没见过这么没精力的狗,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

  “也许它只是参透了它的狗生。”喻衡说。

  朱婉仪被他逗笑,反问道:“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干嘛?别跟我说工作,快进到心事交流环节。”

  喻衡诧异扬眉:“你哪儿看出我有心事了?”

  “读心术,”朱婉仪说,“人到三十岁自动学会的技能之一。”

  喻衡又喝了一大口奶昔,加了冰的液体凉到他心里。

  他上次就意识到,自己在朱婉仪面前总是更容易坦白,迟疑了两秒后问:“如果一个人吃一堑但不长一智,是不是很愚蠢?”

  “是很愚蠢,”朱婉仪点点头,“但大部分人类一辈子都在做愚蠢的事情啊。”

  喻衡没有立即接话,她接着说:“你烦恼的是,周维轻在联系你,而你竟然还不能完全死心,对不对?”

  “你知道了?”喻衡问,又想起一种可能,“你们当年分手后,他也找过你?”

  “说了是读心术,”朱婉仪嘴角上扬,“怎么可能,当年我说完分开,我俩一个字都没再说过,不像情侣分手,更像合伙人散伙。”

  “但他当时不是还为你写了首歌?”

  “歌?什么歌?”朱婉仪不解,沉思两秒后又好像回忆起来,“你说那四句词啊,什么木头河啥的玩意儿。”

  喻衡点点头。他还完整记得那四句话——情爱如泣如诉,不过一条河流。

  “我怎么配他写歌?那是他写给自己的。”

  朱婉仪突然起身,把皮二祖撵到小阳台去,然后随手从餐桌上拿过来一包细烟,抽出一支点燃。

  “他跟你说过吗?我当时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我要找一个玩乐队的男朋友,而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我表白时跟他见面不超过五次。”

  喻衡说:“他说过。”

  “嗯,”朱婉仪点点头,“我们才在一起两周时,什么都很愉快,他其实意外的脾气不错,很配合我,我让他陪我干什么事也都答应。直到我真心觉得他不错,所以想要更多,却发现我能得到的已经是所有了。”

  “所以你告诉我他不会爱我。”喻衡说。

  “但你跟我不一样,喻衡,”朱婉仪没有拿烟的那只手轻轻贴上了喻衡下颌,他没有躲,“你比我有勇气,我见好就收,但你孤注一掷。”

  喻衡自嘲地笑笑:“我只是赔进去的成本更多。”

  朱婉仪的手指顺着他下颌摩挲:“你只是一个太固执的蠢货而已。换了别人一定会图点什么,你也知道周维轻这种人,你跟他这么多年,你要什么他一定会配合你,你偏偏要一颗心。但怎么说呢,如果有人一定能凿穿南墙,一定是撞得最用力的人。”

  “但不是每一堵墙都会破,”喻衡说,“更何况我也不想撞墙了。”

  “那恭喜你,”朱婉仪最后笑着拍了拍喻衡的头,“需要新对象的话联系我喔,毕竟美院里木头都比人直。”

  皮二祖在阳台上安分地趴着,或许是饿了,终于开始不甘地用爪子锤玻璃门。

  朱婉仪把它放进来,然后又去厨房做了杯奶昔。只是这杯喻衡还没喝到一半,上次那个男人便提着两大袋子菜回家。

  喻衡下意识又尴尬起来,正准备开口解释,那男人完全无视了他,只对着朱婉仪说:“老婆,上次那家卤猪脚卖完了,我只买到了鸭脖...”

  从朱婉仪家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喻衡没有打车,顺着种满杨树的道路一直往前。

  一个初中生拍着篮球从他身边跑过,不小心撞了他,夸张地鞠了个躬,说对不起。还没等喻衡说没关系,就抱着篮球跑远了。

  喻衡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五,学生放学回家的日子——按理来说明天会有一次婚礼程序的集中会议,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收到陈然的任何通知。

  他给陈然发了条微信,大概隔了二十分钟才得到回复:苗苗的母亲,也就是新娘的姨妈去电视台想见陈德培一面,被保安拦住在楼下干等,结果中暑住院了,一家人都在旁边陪着,明天的事情先推迟。

  其实朱婉仪说得对,自己只是一个很天真的蠢货。

  人与人之间有所贪图、有所利用才是正常的,不代表他一定要妥协。

  喻衡站在路灯下,望着头上不算很圆的月亮,给廖昭拨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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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维轻起床的时候左眼皮直跳,洗了个冷水脸也没有恢复。

  在他很不清晰的记忆里,好像流传着眼皮跳是什么灾难或财运的象征,但他并不太信这个。

  他罕见地起得很早,整个人有些疲倦。昨晚廖昭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明儿一早在家里等她,否则“会后悔终身”。周维轻追问了两句是什么事,廖昭没多解释,只说让她先调查一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急,电话挂掉之前她痛骂了一句“这老不死的狗玩意”。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倒杯咖啡,门铃就响了。周维轻记得廖昭是有电子锁密码的,不解地前去开门,却发现门口是方树安。

  周维轻更疑惑了:“你来干嘛?”

  方树安笑了笑:“上次你寄给我的行李,漏了件衣服,我来取一下。”

  “什么衣服?”周维轻问,“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不好描述,”方树安说,“让我进去找吧,最多五分钟。”

  周维轻想了想,侧身让他进来,随手给他扔了双鞋套。他没有关门,预想着方树安能在他所说的五分钟內离开。

  方树安倒是很快找到了他的衣服,一件不知该算T恤还是背心的针织上衣,的确不好描述,绿油油的,之前应该被小方随手捡到了阳台上。

  方树安拿到衣服,却自然地在沙发一角坐下了,抬头问周维轻:“你上次在采访里,说的是真心话?”

  周维轻皱了皱眉:“这应该与你无关吧。”

  方树安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原本《声影记录》是没有来找我的,我厚着脸皮去自荐,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维轻:“这应该与我无关吧。”

  方树安突然起身,随手又把那件绿衣服扔在桌上,走到周维轻面前。周维轻退了两步,后背抵到了鞋柜。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方树安说,表情还算平静,“从我认识你来,你们之间什么样我很清楚,我也算了解你的人之一。你眼中能容纳的音乐少之又少,能容纳的人只能更苛刻,我不觉得你会爱一个普通人。”

  周维轻沉默着,眼睫垂得很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方树安大概觉得自己说对了方向,继续逼问道:“如果你是有什么隐衷...”

  “原来不止他能感觉到。”周维轻突然说。

  “什么?”方树安怔住,有些不解。

  “我以为我们之前还算正常,”周维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不爱他。”

  方树安大概三秒后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他有些愠怒,又逼上前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在——”

  周维轻伸手抵住对方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往前。

  方树安不肯退后,他俩便这样僵持不下。于是两个人都没察觉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停在了五米之外。

  “不好意思,”喻衡的声音插入到这僵硬的氛围里,“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在周维轻反应过来之前,喻衡已经非常迅捷地转身离开。

  周维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慌乱的时刻,他顾不上其他,伸手将方树安推开,抬腿追了上去。

  喻衡走得极快,短短一分钟內已经快走到西门,周维轻终于在公告栏旁边将他拦下。

  周维轻伸手拉住喻衡手腕:“你别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喻衡尝试挣脱,没挣开,只能正面回应:“我不急,你也不必跟我解释,这是你的房子,让谁来都是你的自由。”

  对方挣扎的动作很激烈,周维轻只能按住喻衡肩膀:“他不是来找我的。”

  喻衡觉得好笑:“他来你的小区,不是来找你的,难道是来找我的?”

  周维轻罕见地烦心,声调也不禁提高了几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先入为主,我早就说过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喻衡声音也逐渐变大:“那你们能不能统一说辞,他好像不是这么理解的!”

  “他来找过你?”周维轻蹙眉,“你没跟我提过。”

  “那你也没问!”喻衡说。

  旁边路过几个小区居民正朝着这边走来。

  “你能不能先冷静,”周维轻压低声音,但语调依旧不算平静,“我跟他之间只有工作关系,你难道不知道?”

  “对,都是工作,你们伟大而艺术的工作!”喻衡有些不管不顾,“因为是工作,所以他让我等我就得等,因为是工作,所以你们做什么都正大光明,因为我不懂你们那该死的音乐,所以我不配了解,不配参与,不配打扰你们,行了吗?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喻衡也不明白他今天失常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恼羞成怒。这几天自己因为周维轻而动摇,犹豫着踏出这一步,却在敞开的大门看见这番场景——有些自取其辱。

  他看到周维轻又走近一步,下意识肌肉绷紧,但对方只是用双手抵住他的双肩,暗沉的目光一动不动投射向他,呼吸还有些急促。

  半晌,他听见周维轻开口,声音已经低沉下来:“对不起,我以前没有留心这些事情。”

  喻衡没有说话。

  “我刚才有点急,我怕你误会,”周维轻继续说,“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没有想象成什么样。”喻衡说。

  他俩的姿势有些奇怪,好在那几个小区居民没走近便拐了弯,一时也无人察觉。

  周维轻尝试将喻衡搂过来,但喻衡还是僵硬着没有妥协。

  大概过了很久,周维轻听到喻衡很轻地笑了一声:“周维轻,原来我俩还会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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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好像都比较晚:(

  尽量隔日/不行就隔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