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浮木行人【完结】>第35章 本能

  喻衡面试完两家公司,一家做物联网,规模和待遇都很不错,刚进行完C轮融资,在行业里累积了些声望,对他本人也很满意;而第二家公司是喻衡无意间联系上的,老行当,做主机游戏,初创才起步,出席面试的是技术总监,看上去像个大龄宅男,按理来说在创业公司的人多少沾点理想主义,但这位宅男兄却显得意外咸鱼,谈到自己的游戏时说“走到哪算哪吧”。

  这句话意外让喻衡想起了以前的周维轻。

  在乐队其他人的恢弘之词里,说“走一步是一步”的周维轻。

  而半个月以后,喻衡就入职了那间游戏公司。他莫名地有些逆反心理,就想看看这游戏到底能走到哪。

  新公司离现在的住址通勤时间有点长,他必须考虑再次搬家的事情。

  入职第一天并不忙,游戏刚更新完一个大版本,同事看起来都人畜无害,交接也很顺利。

  不过这天下班的时候倒有一点意外——周维轻分手这事儿突然上了新闻。

  也不太清楚消息来源从何而来,只是网络上突然有了这种说法。半真半假的传闻,讨论度也不低,毕竟工作日是浏览八卦的最佳时间。

  喻衡随意浏览了几眼,心里反倒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有点滑稽。想来距离他们分开已经大半年,纸本身包不住火,流传的速度已经比他想象中慢很多。

  如果一开始就扩散开来,他可能不会认识李建国,不会在周维轻面前失态,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喻衡没太在意这桩事,总归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范围。下午无事的时候,他找了间会议室试玩了公司这款游戏,可玩性比预想中要高,关卡策划得也挺有难度,他在一个解谜环节失败了好几次。

  喻衡那点暴躁脾气又被刺激上来了,开工第一天就加了班——虽然是玩游戏玩的。

  晚上九点整,他满意地看着屏幕上的MISSION COMPLETE,关掉了设备。

  出大厦的瞬间他反倒觉得反常,新闻曝光几个小时,作为当事人的自己没有收到任何联系。他疑惑地又上网看了一圈,发现正在热议的是另外一个话题。

  陈德培出轨。

  而周维轻那点事已经无人在意,除了被更醒目的丑闻遮盖以外,还因为李建国在几小时前上传的一个聊天截图。

  大概是几个男人的一个工作群,不知道哪位倒霉中年男士正在抱怨妻子与其冷战,表示自己订购了几种颜色的绣球花,以表歉意和忠贞。

  被李建国备注为“维轻”的用户回复道:有用吗?

  当事人表示:项目正在落地,有结果我及时同步。

  结合李建国的文案,截图表达的意思很明了。于是舆论很快统一——闹矛盾呢,无事发生。

  但喻衡对此很不满意。

  他分明没有在闹矛盾,他是非常认真地在分手。

  而火上浇油的是,在他到家的时候,他还真的在门口看见了一份今日达的快递——一束白紫相间的绣球花。

  当天晚上,在进行每日固定的晚间通话时,喻衡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明白了,”周维轻声音很模糊,喻衡怀疑自己听见了一声隐藏的笑声,但没有证据,“我跟李建国沟通一下,让他重新上传一张,说我正在亡羊补牢。”

  “这牢还是破着吧。”喻衡说。

  “别,”周维轻立即接道,“我充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喻衡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语气里带点嫌弃:“你怎么想的,真送一个男的绣球花啊?”

  “黔驴技穷,病急乱投医,”周维轻回答,“你不喜欢吗?”

  “已经扔了。”

  说这话的时候,喻衡正在这家里倒腾着找形状像花瓶的物件。

  周维轻“哦”了一声,犹豫了下问道:“那快递里面的票你也扔了吗?”

  喻衡扫了一眼放桌上的门票,是一场综合性晚会。

  “寄给我干嘛,你要上台?”喻衡有些好奇,毕竟周维轻这几年真正上台演唱的次数屈指可数。

  “嗯,推不掉,”周维轻回答,“你来看吗?”

  喻衡翻箱倒柜终于拿出一个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矿泉水瓶:“我考虑下吧,档期很忙。”

  “好的。”周维轻说。

  每日的通话大概半个小时,实际上周维轻挂掉的次数居多,因为他近来闲暇时间实在不足。

  那天在挂掉前,喻衡听见周维轻认真地说:“李建国只是不想事情继续传播,但我知道你之前很难过。对不起。”

  喻衡看着面前被自己安置好的绣球花,眼神停留在一片额外细小的花瓣上,良久后才回答:“知道了。”

  他也知道周维轻知道。

  晚会周五晚上八点开始,喻衡那天下午从会议室出来时快七点,打了个车去场地,已经错过了前面两个节目。票的位置还在前排正中,喻衡道着歉溜到座位上。

  一场录制性的晚会,舞台倒是设计得宏大炫彩。可惜喻衡这几天赶通勤起得太早,听着音乐莫名犯困,中途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不知怎么,周维轻声音出来的第一秒,他又突然醒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以前周维轻偶尔起得比他早时,收拾的动静把他弄醒,睁眼第一瞬间就是对方的背影。

  当然只是错觉。现在的周维轻妆造考究,抱着他那把价值连城的吉他,舞台两侧坐着十几人的伴奏团,但灯光只落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比十几年前更成熟一点,表演也更娴熟自然。

  喻衡想起最开始那几年,他频繁地在台下,像今天这样望着周维轻,混在无数的视线之间。每次这种时候,心情总是百转千回,憧憬的,热烈的,期待的,想要将此刻定格并无限延长。

  但却从来不敢想这个人是自己的。

  周维轻的节目是压轴,唱完后没多久晚会便开始散场。

  人群耸动起来,喻衡就在此刻收到了周维轻的短信——来后台,小方在C口等你。

  喻衡内心冒了点怪心思,回复道——我记得以前我来后台,你让我别偷看你。

  周维轻没有立即回复,喻衡顺着人群寻找着C口是哪个方向,刚看到指示牌时,手机振动了一下,上面显示出周维轻的讯息——我今天偷看你了。

  小方带着他穿过一条走廊,路过七八位妆容夸张的演艺人员,推开了化妆间的门。

  周维轻换了衣服,白衬衫,甚至打了领带,看起来像刚录制完什么视频,还没有卸妆,斜靠在沙发上看手机,桌上摆着两瓶开了口的罐装啤酒。

  看见喻衡,他很轻微地笑了一下,喻衡走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喻衡觉得诧异:“这就喝上了?”

  “刚才有个长辈过来找我,”周维轻松了松领带口,“顺便带了两瓶。”

  他伸手把喻衡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些,喻衡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这次没有洗衣液和烟草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昂贵的香水味。

  “我还怕你今天不会过来。”周维轻抬头看他。

  喻衡居高临下道:“过来的车费待会给我报销了。”

  周维轻笑容加深了些:“还管饭呢,等会陪我去聚餐吧。”

  “不去。”

  “哦,那我喝醉了能给你打电话吗?”

  “不可以。”

  周维轻点点头:“知道了。”

  助理来找他取赞助品,周维轻起身把身上的项链和戒指一一摘掉,放在递过来的包装袋里。

  过程中喻衡打了个哈欠,问道:“在哪儿吃?”

  等助理出了门,周维轻转过身来从背后抱住喻衡,头轻轻搭在喻衡肩上,说个了离这不远的酒店名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硬呢?”

  喻衡冷哼一声:“你给我松开。”

  周维轻没有动。

  喻衡也没再坚持。周维轻的呼吸穿梭在耳边,双手环得很紧。

  良久后喻衡才再度开口:“周维轻,亡羊补牢的人是你,你怎么这么游刃有余啊?你是不是很笃信我会回到你身边啊?”

  室内暖气开着,体温覆盖着体温,半晌后才听到对方回答。

  “没有,我只是很开心,能见到你就很开心,”周维轻的头蹭在他肩上,声音瓮瓮的,“以前不知道,人有所求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钟声,似乎是有人在搬运舞台道具,被冲撞了一下。

  喻衡觉得有些东西被这钟声敲散了。

  理性的判断,计较的得失,成年人的运筹与顾虑,回溯,预想,恐惧与不安,委屈与纠缠。

  他的每一步是惶恐的,他怕重蹈覆辙,也怕得不偿失,他没有资本可供浪费了。可是当他转过身来,抬眼看着面前的周维轻,好像作为人的逻辑思考就倏然退散了,只剩下一种动物本能。

  十几年前他只望了一眼周维轻,就受本能驱使不明不白地朝他走了无数步。

  十几年后他再次打量周维轻,无论有什么桎梏,本能依旧推动着他向前。

  你看,周维轻,勇敢的依旧是我。

  喻衡握住周维轻的领带往下一拽,周维轻的头不得不低下来,于是喻衡能够轻而易举地咬住他的双唇。

  接下来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周维轻反应很快,回应得也异常凶猛。他们之间接过太多的吻,青涩的,温和的,狂热的,对彼此的动作熟悉无比。但似乎又与之前的有所不同,喻衡放任着周维轻的舌尖肆意横行,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细胞在燃烧。

  唇齿分离时,两个人都呼吸沉重,喻衡端详着周维轻暗沉的视线,喘着气说:“周维轻,你也就这点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