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花印站在11班队伍末尾，认认真真踢了个180度高抬腿。
前头比他高半个头的傅思卓嚯了一声回头：“爹，腿下带风啊，体育课要这么会蹦主席台上头带操的就是你了，还能轮得到内谁？”
哪谁？花印连名字都懒得提。
“傻逼才带操。”
花印嫌动作不够舒展，退后半步单撑手转了个大回旋，惊起一片呼声。
他个子不是全班最高的，但手长腿长，动作到位，跟女生马尾辫似的甩人巴掌，站队形举手要求去最末尾，在同排并行的其他班同手同脚随便抖抖的男生里，打眼得不行。
花印中考分数731，很高，就差那么点没进去实验班。
开学第一场考试坐第二考场第一排第一个座，当时监考老师特稀罕他，长得好看成绩又是排头兵，哪个老师扛得住？
“行了别检查了，差不多就交卷呗。考那么高干啥，给实验班同学留点面子成不。”
监考老师背着手看花印试卷，满意地发出啧啧声。
花印二话不说就交了卷。
嚣张。
当时陈豪靖就坐他旁边，出了考场逢人就说有人靠老师指点做题，第二考场都是各个班的前三名，这话一传出去，顿时全年级都对花印有意见了。
731的数字不太吉利，陈豪靖也不点名，给他取了个花大帅的外号，侮辱性极高。
连这种历史国殇都拿出来开玩笑，道德太败坏了吧？
花印原话。
站在高一年级组办公室让陈豪靖给他道歉，不服气分数是么，那就再考一场，一对一，监考那场是英语，十篇SCIENCE原文完形填空，比不比？
陈豪靖也就后悔那次头脑一热答应了，害得他颜面扫地，被单方面屠杀得够够的。
被他当成假想敌花印也很后悔。
不够资格。
网络普及的最大弊端就是藏不住黑历史，不知道谁扒出来当年联欢晚会的小视频，班主任看了，如获至宝，全面发展型人才啊！
聂中用多媒体上课，电脑屏幕、投影仪一应俱全。
花印踏进教室，冷不丁就听见熟悉的鼓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直接拔了门后头的电源。
“谁放的？滚出来。”
陈豪靖瞧他这清高自傲的少爷样就不爽。
跟超市老板家真少爷混久了，真拿自己当根葱？您是能继承人裴家的财产哪，还是能给当上门女婿啊，装什么装。
他按着一个人肩膀大喇喇站起来：“我放的，怎么了？让大家都看看你花大帅的英姿。”
花印扔掉书包，朝他勾手。
“200个完型正确率72%，你确实不适合脑力运动。”
“怎么滴，要跟我干哪？”
陈豪靖典型北方人长相，鼻子钝厚嘴唇，说话一股子苞米面味，
他率先伸手攘花印，很轻松，这也让他信心大增，文的不行来武的，横竖看不上眼，先来几个拳头适应适应。
两人身高差不多，花印其实更结实点，多年来持之以恒练肩膀，胳膊垂下来充满力与美，不过穿上校服就显着瘦，陈豪靖怎么瞧他都细胳膊细腿。
“不是跟你干，是我揍你。”
花印二话不说拽着他衣领往办公室门口走，陈豪靖火也冒上来，边挣扎边还手，花印力气不小，愣是没让他给挣脱，把人往办公室防盗门一撞，哐当轰隆的，里头十几个老师全吓一跳。
陈豪靖：“有种去操场单挑，找老师给你撑腰，我都替你妈憋屈！”
花印不小心被他踹了一脚，烦躁不已，探头进去说，“老师们看好了。”
右手捏拳嘎啦嘎啦地响。
“这傻逼，我揍的。”
在全体老师见证下公开打架。
嗯。
胆量方面也是无敌的存在。
裴光磊闻讯赶来，堵着11班后门捧腹大笑，举手机对准花印：“能耐见长啊，这辈子还能看见你写检讨，赶紧的给我拿去复印一份，回去二中跟你那光荣榜贴一块儿。”
“滚。”
花印顺手抄个扫帚砸过去，正中摄像头。
“闲着没事找人把网站上那个视频给下了，看着就烦。”
“对不起，删得了初一删不了十五，官网下了优酷土豆人人满天飞。”
裴光磊啪嗒啪嗒按键，有女生认出他，识趣地绕道从前门走了。
避嫌，生怕被人觉得看中裴光磊的钱和色。
兄弟静悄悄，肯定在作妖，花印迅速用自创草体写完检讨，问：“发短信？你也沉迷手机了，实验班不收吗？”
裴光磊捏着手机塞回裤兜，一屁股坐他旁边。
“彩信给鲁夸，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空间小了，一米八大个蜷着难受，他将长腿搭上桌子，懒洋洋道：“收啊，怎么不收，收了再买呗。”
花印翻了个生动的白眼，道：“我的错，又给你装到了，你跟夸夸能不能别老在我主页下面留言？最近一堆人看，加我私信，小红点烦死。”
裴光磊道：“谁让你火呢，要不换脸书吧，反正人人也是模仿脸书的，那上面外国人也多，全英文交流，省不少麻烦。”
“不想注册了，账号一堆记不住。”
花印桌上有个小台历，日式极简手账款，日期下面很大的空白，todo或者memo，花印的鬼画符是个人都认不出来，裴光磊凑近了看，是给学科模拟卷做的分配，一天一张，一周六龙珠召唤神龙。
“禽兽。”裴光磊把台历往前翻，“喊你打球也不去，天天做题，你真想考清华啊？”
“你们班不都这宏伟目标吗？怕我抢名额？”
“哪能啊，实验班最差也能混个211，那群疯子还能怕你？过阵子报名少年班了，李慧刚满15周岁，晚自习做庆平统考卷，改出来689，也不知道她妈喂什么长大的。”
“脑白金。”
“……”
两人胡侃一通，魏叔就打电话来送饭了，裴光磊拎上饭盒跟花印去食堂。
本来想让魏叔送两份，花印拒绝，食堂过了最开始那阵人就少了，不用排队，打了一份香菇青菜，一份炸鸡柳，免费刷锅水，主食吃黑米馒头。
裴光磊把菜铺满一桌，黑椒牛肉粒，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西蓝花沙拉，不吃碳水。
“你家保姆想把你喂成肥猫？”花印在对面坐下，捂着盘子不让裴光磊给他夹菜，说，“不吃甜，别霍霍我，我要胖了得有人不高兴了，有辣子鸡再分我吧。”
“我谢谢你，肥猫，能不能跟史泰龙认识一下。”
裴光磊最近增肌，先吃胖再集中举铁，之前打球被18班级的吊车尾撞倒了，也不怪裴光磊轻，那吊车尾放8月能去比相扑。
花印秉持少吃多餐原则，这么大了，依旧改不掉吃零食的习惯，桌子下面放一箱幸运方便面，饿了干嚼，香味能顺着窗户飘到高三楼。
进校门口小卖部，高中生买槟榔，初中生买大刀肉，他跟在小学生后头买□□星和奶片。
多少中和了一些不好惹的大佬气质。
食堂电视在重播奥运，8万人的鸟巢，山呼海啸，刘翔一瘸一拐走进通道，身形瘦削得像竹竿，可人人都知道，那双腿拥有怎样强悍的爆发力。
突然就没胃口了。
花印吃饭很快，搁下筷子时裴光磊还在磨磨唧唧挑拣排骨里的肥肉。
“店里最新上了iphone，你让魏叔去取吧。”花印说，“别带钱了，怪难为情的，俩大男人推推搡搡，我妈回家还得找我约谈，她女儿成天哭，孟姜女哭长城，早晚哭出更年期。”
“那你还不体谅体谅你妈，为了你个少爷薅人羊毛，不行你就说说吧，用不着她送礼。”
花印无所谓道：“送呗，爱送就送呗，送了她心里就安慰了，不觉得亏欠我了。”
裴光磊将排骨拨到一边，笑骂道：“渣男。”
吃完，花印去送餐盘，到水池边挤洗手液，一丝不苟洗他那双名品汉白玉爪子，水流哗啦啦冲得人心很宁静，他大脑放空片刻，连身边人叫他也没听见。
“花印，花印，说话呀，说话呀。”
来人霸道地插到他身旁空隙。
花印凉凉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有双数强迫症。”
朱柔一听就知道他心情不错，顿时大受鼓舞，潦草冲完手往两边甩甩，笑容伶俐。
“这都发现啦，你很关注我啊？观察我？”
“我连路边玳瑁长了几根尾巴都观察得很仔细。”
花印确实出乎意料的多了几分耐性，不过就一丁点，他不动声色躲开乱飞的水珠，绕道就要离开，也不打招呼。
“喂，别走！我跟你一道去广播站！有事问你呢。”
花印和裴光磊会和，后者要去操场遛弯慢跑，刚好三人顺路，有一搭没一搭里的聊天。
真算起来，朱柔还是裴光磊表妹。
外公，前任县长，妈妈，在电视台工作，邝主播被调到市里后就由她妈顶上去，嫁给市区委书记的儿子，生下朱柔没两年就离婚，带孩子再嫁的现任老公，跟裴光磊妈妈三代往上喊同一个爷爷。
背景是真硬，就是名字取得缺心眼，换普通人外号都取了一个连了。
朱柔抱着听力材料，边走边说：“花印，你跟高三的程梦园啥关系啊？我姐们儿说听人看见你送她放学回家，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撒谎生孩子没屁/眼。”
“我选没屁/眼。”
裴光磊也跟着掺和：“程梦园比你是温柔一点。”
朱柔怒道：“温柔的海了去了，哪有我这么个性鲜明！”
“对，别人五花三层，你梅花九层。”
“裴光磊！”
三人行还不尴尬，等裴光磊先走了，两人一起走进行政楼楼梯，花印倏地又不是滋味起来，播音室在四楼，没电梯，得折返绕弯走很长一段，大楼空得能听见回声，朱柔一人絮叨就变成千军万马。
“安静，行吗？”花印不耐烦地说，“我四海为家，哪都是我家，放学就一定要回家吗？”
“那你怎么不去我家！”朱柔思维非常敏捷跳脱，“天竺苑，跟裴光磊家平行那条街，你去他家玩干嘛不找我。”
“声音小点，我开麦调音量了。”
朱柔气鼓鼓地放下材料，整理播音台，还是不敢挑战他的脾气，说：“你材料呢。”
“脑子里。”
“那么多背下来了？”
“……请你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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