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风浔怀疑秦招一宿没睡,他早上醒来的时候,秦招就坐在床上敲电脑。

  他只睁了半支眼,惺忪睡意间虚着眸子看了会儿。秦招把他这几年来所有的工作成果汇报写了两万多字。这竟然还只是短短一夜写出来的。不禁佩服。

  “醒了?”秦招敲下最后一行字,保存了文档后关上电脑低头看他。

  手指在前额轻轻抚过,把挡眼碍事的碎发拨开。雁风浔埋在枕头里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声:“你们好像很快就接受了局长换人的事,联盟政府每次换届都得闹腾三五年,你们就花了半天时间。”

  “或许是大家都能感觉出来,这些年练局……练寿夫并没有办法好好带领调查局做出实绩。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在期待有人能让调查局重新活过来。”

  “大家心里的这个人一直都是我外公?”

  “至少从这次总部给的反馈来看,一直都是。”

  “好吧,那你说我会不会也水涨船高,借着我外公的关系升个官?”

  秦招轻笑一声,把被子给他掀开,早上的温度带着些凉意,雁风浔哆嗦了一下,把秦招抱紧了。

  秦招拍拍他的肩:“你既聪明又有能力,不用借局长的关系也能一路高升。现在起来洗漱。”

  “才七点,早起毁一天。”雁风浔往他肚子上蹭,弄得秦招痒痒的,想推又推不开。

  “还没有休息好吗?”秦招认真问他,“如果还是不舒服,今天就不要用异能了。我现在让人去联系星航,订个票回去也一样。你再睡会儿。”

  雁风浔这才支棱起来,活蹦乱跳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边往浴室走,一边伸懒腰:“休息好了,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床头放着那日刚从种子监狱里获取到的方寸盘,枕头下面是雁风浔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异能收录档案》,现在多了一本拘束簿。

  他对秦招不设防,就这么扔在那儿,不仅是放心秦招不会动手脚,也放心秦招会帮他保管好。

  秦招看了一眼方寸盘,将它拿了起来,又一次细细打量。

  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只要把它交出去,门桥和折叠空间的事情就能够最快得出真相。

  他们可以从方寸盘的作用开始倒推——这里面的异能真的是雁风浔的?可练寿夫是如何在二十年前就知道雁风浔的异能可以打开门桥?既然雁风浔的异能这么有用,那练寿夫为什么要封印他的异能?萧拂和宗戒的消失究竟和门桥有没有关系?

  这么多问题,但只要把方寸盘拿回调查局,交给现任局长辛霍,再一纸证明提交给星际最高审判庭一查,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但秦招最终把它放下了。

  雁风浔洗漱完走出来,正好看见秦招把《异能收录档案》打开,仔细研究里面的异能。

  “有什么想法?”雁风浔在衣帽间溜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衣服,随便拎了一件衬衣换上。

  “你不是说,用每一张收录页上相同的势元去破坏它,就可以解开一部分封印吗?”秦招拎起其中两页,说,“我帮你先销掉两张?”

  雁风浔没什么表情变化,慢条斯理地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不急。”

  “为什么不?你现在虽然异能丰富了,但消耗的体力还是太多。”秦招就怕哪天雁风浔失手,耗尽体力,被练寿夫的人打个措手不及。

  然而雁风浔依旧拒绝:“我想了解更多,再做决定。”

  “你不想马上打破它。”秦招不是疑问,而是确定雁风浔是这个意思。

  雁风浔朝他伸手,他便握过去。

  “万一解除封印之后,我……”雁风浔笑了笑,突然冲着秦招脖子嗷的一口咬下去,“变成怪物,吃了你。”

  “嘶……”秦招有点疼,但这种疼刚刚好,既不伤了他,又让他感到一点点兴奋,他抓着雁风浔的手,主动把脖子往前凑,“那就吃吧。”

  “不开玩笑,我确实有这个顾虑。”

  “我知道了。”秦招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没关系,今天回去,我就会向总部提出对练寿夫的正式通缉申请。等我抓到他,一切就会明朗。”

  雁风浔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薄薄的一片红,舌尖绕着咬痕打了个圈,秦招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我现在送你回去。”

  “好。”

  两分钟后,雁风浔依然保持这个动作没变,秦招舔了舔干涩的嘴皮,拍了拍雁风浔的背:“还送不送?”

  雁风浔不情不愿:“送。”

  雁风浔把秦招送去调查局后,一刻都没有耽误,便来了壳洲。

  正如秦招所说,他现在虽然使用异能没什么限制,但体力消耗极快。

  一个上午他使用了两次跨星球传送,让他大感疲惫,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方躺着睡觉。

  他找了家咖啡店,点了杯浓缩,一口吞下,浓烈的苦涩在口腔爆炸,把他强行唤醒。

  千乡和九里住的地方是壳洲最边缘的小渔村,这渔村已经落成百年,建筑设施都老旧,小平房看上去摇摇欲坠,海上风暴一大都担心它们会不会被吹散。

  雁风浔推测千乡卖兽魄应该也赚了些钱,但却没有搬出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这小渔村后面就是山,前面就是海,野生动物和家养宠物扎堆。千乡的异能本就是兽类通感,她需要这些动物来帮她打听外界的消息。

  果不其然,还不等雁风浔找上门,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不少野猫野狗甚至细长的蛇类一直在他周围打转。

  千乡也许不认识他,但必然能够感觉出来雁风浔这人的穿着打扮和周围人不同。她在警惕。

  可是,提防到这种地步,真的只是担心警察吗?

  雁风浔无声轻笑,忽然一个闪身进入拐角,再一走出来已是隐身状态。

  阿猫阿狗们发出茫然的呜咽,蛇也吐着信子,绕回树枝,消失不见。

  房子门窗紧闭,灯火全灭,连呼吸声都没有。千乡将自己锁在衣柜里,从缝隙间溜进来一只小蚂蚁,她只看了一眼,然后用指节将它弹了出去。

  “怎么会不见了……”她自言自语着,“会是他的人吗。”

  “谁的人?”

  这声音响得突兀,把千乡吓了好大一跳,她直接推开衣柜扑了出去:“为什么会找到我,为什么!我明明已经……”

  然而她左右看了一眼,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可声音还在说话:“冷静点。”

  千乡没办法冷静,她冷汗涔涔,第一反应就是往门外跑,可是刚奔出去几步,一条藤蔓从地面窜出,将她拖了回来。

  雁风浔从隐身状态退出,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千乡。他叹了声气,蹲下去,好言好语道:“你连我是谁都不问就跑?”

  千乡反抗得很激烈,尽管雁风浔除了用藤条绑住她的脚就没做别的事,但她手舞足蹈对着空气用力出拳的样子,看起来却像是遭到了剧烈袭击:“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会照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让把我弟弟安顿好,求你……”

  雁风浔表情复杂地扶着额,只觉得和这个状态下的千乡没法聊。

  他等了好一会儿,千乡才终于消停了一些,但身体还是哆哆嗦嗦。她问雁风浔:“你是他的人吗?是来催我那件事?可是……林本桦都失败了,我,我的作战能力和计谋都远不如她。”

  雁风浔眯起眼,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很多信息。但他先问千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是问我怎么躲在这里这么久?我可以和周围的动物通感,它们帮我避开了搜捕。”千乡老老实实交代了,一点不隐瞒,“这世上的动物比人类想得要更多,它们会保护我。”

  “你说得对,动物有时候比人更仗义。但我问的是——”雁风浔目光如炬,紧盯着她,“你怎么从雁飞霄手里逃出来的。”

  “我和林本桦杀……”千乡顿住,瞳孔震颤不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和他一伙的?”

  雁风浔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她解释那么多,叹了声气,准备直接对千乡使用异能,逼她说出真相。

  结果好几分钟过去,千乡完全没有反应。

  雁风浔的眼神冷下。

  千乡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喘了两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雁风浔,身子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苦涩:“你在对我使用异能?没用的,精神系异能对一个已经没有灵魂的人来说是不起作用的……我已经死了。”

  雁风浔表情一凛。

  眼前的千乡,看起来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些贪生怕死。但事实上,她已经是一个尸偶。

  她连折叠空间第四环都还没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一个死人,现在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都已经没关系了。”千乡看雁风浔好像真的不是和那个人一伙的,反而挺直了腰板,坐了起来,哼笑说,“你也别指望从我这里打听到什么,尸偶是不受任何异能攻击的,我们只服从主人命令。”

  “你没有像林本桦一样直接出手,是为了你弟弟。你怕自己突然消失,他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很难活下去。”

  雁风浔回头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双腿交叠,“这也没什么。如果雁飞霄肯多施舍你一些势元,作为高级尸偶,你其实可以像人类一样活着。只要他不死,你也不灭。”

  千乡原以为他会强行逼供,没想到雁风浔说了这样一番话。可她的表情却肉眼可见的苦涩起来:“呵……让你这样以奴隶的身份不老不死,你想要吗?”

  的确如雁风浔所说,只要雁飞霄给予的势元够多,一个尸偶可以从意识精神到肉.体异能完全还原她生前的状态。可是,她终究不再是人。

  她不会饿,不会困,也不会痛,可以永远会保持现在的外貌,不老不死。可是这并不能改变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在没有命令的时候她可以假装自己活着,但只要主人下达指令,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必须服从,只能服从。否则主人随时可以将她收回,她的一切掌控在主人的手中。

  有时候千乡觉得倒不如把她变成很低级的尸偶,没有意识没有记忆,只保留部分异能,像个武器一样地活着,也就没有痛苦。

  现在她根本无法做到坦然接受现状,尤其是九里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两姐弟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九里哭是因为高兴,以为他们终于苦尽甘来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千乡哭却是因为绝望,因为她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起来,雁飞霄应该还在昏迷中,他怎么会让你去杀秦招呢?”雁风浔状似无意地问。

  千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并不回答。

  反正她是死人一个,没人能杀得了她。她除了那个人,谁也不怕。

  雁风浔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陪着千乡一起笑,狭窄阴暗的房间让人觉得压抑,但雁风浔却表现得很自在,仿佛根本不在乎千乡到底要不要开口。

  时间一长,千乡也拿不准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脚下的藤把她缠得太紧,她虽然不会再死一遍,但就怕这人惹急了把她绑走。她每天中午都要和九里打视频,要是今天不打,九里肯定会担心。

  她悄悄用通感召集了一些小动物,围在房子周围,随时准备偷袭。

  “我让九里暂时住在我那里了。”雁风浔忽然说。

  这句话很管用,千乡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虽然还是被束缚着,可她力气很大,差一点就要扑到雁风浔脑袋上:“你想做什么!?你敢动他,我杀了你!”

  雁风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等千乡吼得没力气了,他才笑说:“都让你冷静了,一直这么激动,很难谈话的。”

  他一勾手指,拉了根凳子给千乡,然后收回藤条。让千乡坐下。

  千乡刚一获得四肢的自由就想攻击雁风浔,雁风浔无奈地叹气,两根手指一弹,把千乡的脑袋弹碎了。

  虽然不到两秒,她的脑袋又长了出来。

  雁风浔:“哇,之前听秦招说的时候就觉得毛骨悚然,现在亲眼看见,真的很吓人。”

  千乡本来很愤怒,被他这么一说,莫名有点尴尬,搓了搓自己的脑袋,怒目而视:“你杀不了我,但我能杀了你!”

  “你也杀不了我。”雁风浔懒懒地将手撑在一旁的书桌上,冲她摇摇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我问完就走,既不伤九里,也不对你动手。包括我们今天在这里的所有谈话,都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你之后是选择听命于他对秦招动手,还是继续躲在这里和弟弟苟且偷生,我都不会管你。”

  千乡冷笑一声,刚要拒绝,就听见雁风浔说:“第二个选择,我现在把九里抓过来,当着你的面,捏碎他的脑袋。”

  “……你敢!”

  “我敢。”雁风浔笑眯眯地说,“而且我非常喜欢杀人,一天不弄死几个就手痒。我数到三,如果你做不出决定,我现在就去把你弟弟的脑袋拎过来。”

  千乡浑身发抖,是愤怒也是极度的不安。

  “一。”

  “二。”

  “三——”

  尾音还未说完,千乡就尖叫一声:“我跟你拼了!”

  雁风浔无奈,觉得这个女人软硬不吃也挺难得的,正在想有没有什么异能可以捏造出一个假的九里来吓唬吓唬她,忽然房间里传出一声手机铃。

  居然是雁风浔的手机响了。

  他把千乡的嘴堵住,又把她再次绑起来动弹不得,然后掏出手机准备接听。结果一看来电就乐了。

  竟然是九里。

  雁风浔按了免提:“喂。”

  九里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些惊觉:“阿浔哥!乐山哥哥他拿着你的卡,说要带我大吃特吃!他刚才订了一个餐厅,我数了数,有一道菜后面有四个零!”

  雁风浔轻笑:“他带你吃,你就去吃。”

  “可是好贵!一盘鱼居然要8999索特,一锅什么乱七八糟的汤要10000索特,天呐!”

  “没事,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他,让他一起点。”雁风浔想了想,编了个一点都没有说服力的谎话跟他说,“那张卡是有日期限制的,今天不用,里面的钱就全部过期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卡,怪不得它长得黑不溜秋的,太心黑了!”九里忍不住叫起来,然后又问雁风浔,“哥,你找到我姐姐了吗?你可不可以帮我给她带一份午饭,我担心我不在的时候,她连饭都不吃。”

  “好,那我给她带一份饭。”

  “谢谢阿浔哥!”

  “对了,月底你们就去打初赛,时间紧急,你秦招哥哥担心你俩没什么作战经验,帮你们安排了调查分局的一个姐姐给做赛前集训。所以啊,中午别吃太多,小心撑得动不了。”

  九里听了显然很激动:“知道了,我也会提醒乐山哥的,我和他都会打进初赛给你看!”

  “好啊,我等着。”

  挂了电话,雁风浔特地给林乐山发了条消息去,让他吃完饭带九里去买点生活用品,还有方便运动的衣服。林乐山回了一句我能买吗,强调“刷你的卡”。

  雁风浔反问他:“不觉得我羞辱人了?”

  林乐山:“有时候适当地抛弃尊严可以让生活更美好。”

  其实林乐山如非必要还真不想花雁风浔的钱,但如果要准备比赛,他最近就没办法兼职。所以雁风浔主动把那张卡留给了他,让他自己看着办。

  林乐山就算不问这一句,雁风浔也根本不会在乎他花了多少。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林乐山还是有点难为情。

  雁风浔就回了他一句:“给你一个月把这张卡刷爆,不然我看不起你。”

  就在雁风浔埋头打字的时候,耳边传来千乡的的声音:“……唔唔唔!”

  他发送完消息后抬头看她,千乡正用一种急切又期待的目光盯着他。雁风浔悠哉地笑了笑:“看来你是决定好好聊聊了?”

  千乡用力点头。

  “雁飞霄没有同伙,他带的所有手下要么是他的尸偶,要么就是他从折叠空间找的人——像我和林本桦这样。不过有一些人中途想反水,他们要么袭击雁飞霄,要么想逃跑。可结果并不理想,他们都死了。”

  “全都变成尸偶了?”

  “不,据我观察所得,他每一次召唤一个尸偶,需要消耗不少的势元,雁飞霄其实是很慎重的,他只会保留一些异能极其出色的人。”

  千乡回忆道,“当时我们在死亡岛遇到了很多强悍的生物,并非我吹嘘,但如果没有我,他肯定无法全身而退。在我的帮助之下,所有变异生物的攻击力起码削弱了大半,雁飞霄也因此得到了大量兽魄。我初步估计,他当时手上起码有5颗七千势元以上的兽魄,和30颗五千势元以上的兽魄。至于五千势元以下的那些兽魄更是数不胜数,装满了两个箱子。我不确定他是要拿出去卖还是怎么样,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她冷笑道,“当然,现在我知道了。他压根儿不缺钱,那些兽魄应该是他为了召唤更多的尸偶,为自己准备的。”

  拿到那些兽魄后,雁飞霄并没有再贪心,他打算离开。千乡和林本桦作为仅存的还没有被他杀死的活人,自然是希望能够立刻和他分道扬镳。

  “所以是他食言了想杀你们,而你们反抗了他?”雁风浔推测了一下,但又觉得不对,“但你们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千乡点头:“我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反抗。我和林本桦一直在找时机,想趁着返回的路上,找寻调查局的人,投奔他们——你别笑,我们那时候别无他法,因为雁飞霄的尸偶太厉害,异能对它们根本无效。唯一的退路就是投靠调查局,因为雁飞霄看起来并不想在人前暴露。”

  “你的猜测是对的,他确实不想在调查局面前暴露自己。所以呢?后来你们又是怎么合起伙来逃出去的?”

  一想到这个,千乡就觉得心有余悸。

  她说,就在雁飞霄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雁飞霄看起来很尊敬对方,原本傲慢的一个人,在对方面前的说话态度谦卑温驯。那男人看起来不年轻了,只不过高级异能者一般很少能通过外貌判断年龄,千乡只能确定他肯定在五十岁往上。

  雁飞霄和那个男人说话时,避开了众人。千乡只能通过动物探听到了一些内容。

  “他已经暴露太多,恐怕会拖你我后腿。不能再等了。”

  “您的意思是?”

  “我会即刻动手,但他在调查局的地位特殊,突然出事会引起恐慌。”

  “我明白了,您尽管动手,我会将他的魂魄召唤。”

  “我只是担心,你现在的势元不够。”

  “我手中已经有足够的兽魄,现下立刻就能突破最高限制。世上没有我不能召唤之魂。”

  “不可冒进。”

  “您放心好了,调查局那边需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配合。”

  ……

  雁风浔听得蹙起了眉:“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就差指名道姓地说是练寿夫了。

  他猜测,练寿夫原本要杀的人是邢谶思,他怕邢谶思会暴露雁飞霄。但其实他还是晚了一步,当时雁风浔已经制服了邢谶思,而秦招也已经从邢谶思的共感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他说的不是邢谶思。”千乡提醒雁风浔,“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说‘这次折叠空间的调查局行动结束后还等着他主持会议’。”

  雁风浔啧了一声,差点想骂人:“他想杀秦招。”

  “我也这样认为。”千乡点头,“虽然我当时并没有猜到这么多,但后来,我和林本桦被杀了,醒来成为尸偶后,得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杀秦招。所以联想死亡岛的事,就意识到当时他们要杀的人应该就是秦招。雁飞霄就是为了召唤秦招的尸偶,才在冲动之下,吃了大量兽魄。”

  雁飞霄对自己太多自信,他觉得既然他天生就是全星际势元最高的那一个神童,那么对于兽魄的承受能力也应该是最强的。所以他不顾那个男人的阻止,吃下了超过原本计划的兽魄。

  雁飞霄吐血休克的时候,那个男人显然也愣住了。

  千乡和林本桦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男人其实是一个投影,我不知道是用武器办到的,还是他的异能。总之,他只有一抹虚识在那儿,身体在别处。”

  “我们看到雁飞霄被兽魄的力量冲破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就觉得那是个逃跑的好机会,林本桦比我胆子大,当即就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他身边的尸偶都是低级玩意儿,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连攻击都不会,所以我们直接就逃走了。”

  只可惜,她们才跑到第四环,就忽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那女人的能量场明明是不带有任何攻击性的疗愈能力,她们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是猝不及防的,她就朝她们开了枪。

  林本桦本想反抗,但对方手里的武器很古怪,一旦使用后,她们两人的异能都突然不能用了,身体也受到桎梏。

  就这样,她们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雁风浔沉吟片刻,他几乎可以断定,杀了她们的人就是辛息。

  但如果真的是辛息,那也就意味着,辛息对于雁飞霄进入折叠空间这件事是知情的?

  她到底是早就都知道,还是有人告知?

  雁风浔想着想着,忽然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千乡,目光中充满质疑。

  千乡被他看得不大舒服,问他:“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说谎?”

  “你是雁飞霄的尸偶,如果我对他的异能没有理解错的话……尸偶应该完全服从主人的一切意志,是不可能出现主观厌恶的。但是刚才每次提到雁飞霄的名字,你似乎都充满了恨意。”

  千乡嗤笑:“我不是他的尸偶。”

  雁风浔这下真的有点惊了:“哦?”

  这世上竟然还有第二个死魂异能?

  “是武器。”千乡看起来不太想多说,也是因为她作为某个人的尸偶,是无法说出对那个人有害的信息的,她只能委婉地提到,“用雁飞霄的异能制作的武器。我们来自它。”

  “好,你不用说了,我理解了。”

  雁风浔看千乡每说一个字都在浑身抽搐,额头青筋暴起,想来她违背了主人的意志,应该也是很痛苦的。

  但千乡给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雁飞霄虽然没醒,但有人利用他的异能制作了武器。而且显然,雁飞霄是知情且心甘情愿的。

  那个在死亡岛通过投影和雁飞霄说话的人,必然就是一切的主谋了。

  练寿夫。

  这个名字再次在雁风浔脑海中出现。

  可惜雁风浔没有办法利用搜查异能去定位他,因为他完全没有见过练寿夫,他也和练寿夫没有任何的联系。这种情况下要么无法定位,要么就是定位不准确。

  “我已经给你提供了所有我能够说的信息。”千乡忽然开口。

  雁风浔看着她,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便沉默等着。

  千乡道:“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去杀秦招或者杀你,请你明白我并非故意。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照拂一下我弟弟。至少让他好好活着。”

  千乡站起身,朝雁风浔鞠了一躬。

  雁风浔起初只是淡淡看着,没有给出太多的反应。

  直到千乡说:“最初进入折叠空间,是为了赚钱和他一起过上好日子。现在命没了才突然意识到,以前那些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一张身份证躲躲藏藏的生活,竟然就是我们最好的日子。可惜我现在想通也没用了,一个活死人,身不由己,来去全由他人做主。也许哪天我的主人一个不高兴,我就永远消失了。甚至来不及……和九里道别。”

  雁风浔垂了眼眸,缓缓呼出一口气,也没有特地安慰千乡。反而问了她一句:“召唤尸偶,麻烦吗?”

  千乡微微一愣:“不知道。”

  雁风浔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说:“我找机会试试。”

  壳洲是由两座相邻的海岛并成的城市,常住人口连耶努雾司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虽然这里环境气候宜人,一直都被当作是旅游胜地。但年轻人往往不会留在这里发展,也就导致壳洲各方面发展比较缓慢,养老与旅游度假的人居多,总是有过客来来往往,留不下几张新面孔。

  但多年前,辛霍隐居在此,为这个偏僻的海岛带来了一丝活力。不少其他星球的人都慕名前来拜会,希望能见上老局长一面,通常被拒之门外。

  辛霍住在岛上最高山坡的一处庄子里,清幽避世,周围不仅有能量场防护,还有无数效忠辛家的死士门徒在外看守,非请勿入。

  雁风浔上一次来这里,算下来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光景。

  绑架事件之后,改变的不仅是兄弟二人的关系,事实上,他和辛霍也已经很少联系。但辛霍对他从来都很好,让雁风浔说不出一句怨言。他在壳洲,也确实度过了一些儿时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短暂。

  从千乡的住处出来,雁风浔已经感到一些无力,不能再立刻使用传送这种太消耗体力的异能。他本来想去附近找个酒店,但突然想到了辛家老宅,虽然他不太念旧,但也想去故地重游一番。

  几年时间过去,辛霍除了身边那几个心腹,其他的手下和护卫都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雁风浔刚走到大门口就被拦下,对方没认出他来。雁风浔也不急,和他们解释说自己是辛霍的孙儿,雁家少爷。

  然而对方的反应是:“大胆!竟敢冒充飞霄少爷,找死——”

  说完就把枪口对准雁风浔。

  雁风浔气乐了,想着要不要给外公打个电话,但忽然一想,又觉得为这事儿给辛霍打电话,就像小孩子告状一样。而且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个地方睡一觉。

  于是他好脾气地退后了几步,冲这几个拦下他的人微微一笑,记住了他们的脸,心里悄悄记仇。然后转身离开。

  两分钟后,隐身的雁风浔大摇大摆走进了辛宅。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过去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锁,门把手已经蒙了尘。他想了想,从锁眼儿钻进去一根藤条开了锁,然后打开门走进去。

  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雁风浔愣了几秒,以为自己看错了。

  几年前,这个房间是辛霍为他精心打造的卧室,里面还有一整面的玻璃柜子,用来展示雁风浔儿时手工制作的各种器具。当时辛霍总说他聪明,动手能力极强,不同于雁江老是泼冷水,辛霍就很会鼓励人。所以雁风浔把自己的奖状和手工成果都搬到了这里。

  然而现在,玻璃柜子被打碎,里面的东西全都七零八落破破烂烂,那些奖状上面被黑色红色的墨水浸染,看不真切。

  还有他的床,早已被拆掉,只剩一个骨架干巴巴地杵在那儿,上面积满厚厚的灰。

  雁风浔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震撼,但很快就想通了——他已经很多年不来辛宅,但雁飞霄却经常过来。以雁飞霄对他的讨厌程度,每天跑进房间来搞搞破坏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他不禁失笑,脑海里全是雁飞霄那副只敢背着他偷偷发怒的怂样。

  就在这时,雁风浔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什么动静。他想了想,自己脚下的房间好像是辛霍以前的办公室。外公回来了?

  这个卧室反正也睡不了人了,雁风浔干脆就下了楼,去看看是不是辛霍回来了,好让他重新准备一间卧室。

  然而不等他推开门,雁风浔就意识到不对劲。下一刻隐了身。

  他用刚才办法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而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人影。雁风浔想了想,以隐身的状态碰倒了一个花瓶,乒乒乓乓一阵后,书桌忽然朝一旁移开,地面出现一道阶梯,从下面鬼祟地钻出来一个人。

  那人在办公室里到处找了找,没有发现藏匿的身影,大喊:“是谁进来了?不是说了让你们都在外面守着吗!”

  雁风浔自然不会回答他,先一步钻入了地面的那个入口。

  下面一片漆黑。

  很快,那个人就回来了,关上入口后,他打开灯。

  地下室的全貌出落出来,雁风浔环顾一圈,忍不住笑叹出声。

  这个地下室是仿照总局一处的武器库和档案仓库建造的,就连武器制造的实验室也是一比一地呈现。

  足有五米长两米宽的制造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器具,正中间摆着一本档案袋。

  没错,档案袋。

  或者再严格一点说,是《异能收录档案》。

  但雁风浔很确定这不是他的那本,因为他的那本现在就在身上。被他以一个很憋屈的造型折了好几叠后放在外套兜里——他并不太珍惜这种东西。

  “明明已经超过五万势元了,怎么会没反应呢……难道只能让雁风浔自己收录?不对,按照宗戒的使用守则来看,确实是已经转化成功了。”

  听他完全没有逻辑的自言自语,雁风浔却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手中的《异能收录档案》是可以升级的,而雁风浔在上次升到了第二级的时候,觉得升级的感觉太难受,所以就一直没有追求升到第三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升到第三级的要求是,收录异能总势元达到50000。

  之前雁风浔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升级限制,但结合他自己的封印,反而有了头绪。

  大概是,档案每升级一次,他的封印就会加强一层。

  “难道是这个异能势元不够?”那人说着,突然从一堆资料中翻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某个异能,和一个签名。

  雁风浔瞳孔蓦地一震。

  那是《异能收录档案》的收录页,不会有错的。

  但是上次627突然断电那天,雁风浔检查过档案袋里的收录页,没有少。

  想到这个,雁风浔忽然腮帮一紧,脸上露出些可笑的怒气来——对啊,他一直以来陷入了一个盲区。他以为档案袋拿到他手上就是最完整的样子。他以为收录页一直都是五张。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也许从一开始,收录页就是六张,七张,甚至十张,百张。

  他从拿到《异能收录档案》开始,就已经被人算计。他还自以为聪明无比。

  雁风浔缓缓呼吸,随后突然接触隐身状态,出现在了地下室。

  工作台前的男人因为太惊讶,竟然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

  雁风浔看着他,对他微笑打招呼,说:“邢谶思,你还真是‘死’不瞑目啊。”

  邢谶思仿佛见了鬼——虽然他现在才是那个鬼——他先是尖叫一声,猛地往后退去,要摸像警报器,但被雁风浔轻而易举地制止了。

  雁风浔也不和他多废话,走过去拿起那本新的异能收录档案,以及那张已经收录了异能的纸,对邢谶思说:“这是你做的?不,不是你的做。这是宗戒做的,但你在模仿他?”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邢谶思就算是死了,也依旧还记得雁风浔当初是怎么一刀一刀捅入他的身体,放干他的血。他的声音发着抖。

  雁风浔懒得与他多说,他知道,尸偶不会受到精神攻击,但对于身体上的束缚还是有用的。所以他把邢谶思绑在那儿,然后优哉游哉地在地下室里晃悠,研究邢谶思的各种武器。

  “总局一处着火,武器库被烧了个一干二净。我以为真的什么都没了,原来……宗戒最厉害的手册都在你这儿。”

  雁风浔拿起那本《异能收录档案》,又把自己的翻出来作比较,意外地发现,邢谶思的这本好像不是新的,相反,更像是一个初版。只是它一直没有被使用,所以看起来比较整洁。

  “既然你这里有档案袋,想来雁飞霄也知道这件事了?”雁风浔觉得奇怪,因为当时秦招和邢谶思共感的时候,邢谶思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应该是邢谶思死后成了尸偶,他的主人告诉他的。那是不是说明,雁飞霄知道?

  “这件事,和霄儿没有关系!”邢谶思居然挺起胸膛,颇有气势地说,“是我自己做的!”

  “死了还要维护他,你当真忠诚。”雁风浔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打开了那本档案袋,从里面发现了一张没见过的标签。

  “别!”邢谶思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雁风浔挑了挑眉:“哦,看来重要信息就在这里。让我来看看——”

  他打开那张纸,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凝固。

  他之前猜的确实没错,《异能收录档案》确实是从《势元拘束簿》改进而来,但它没有改名字,它的全名就叫《异能收录档案》。

  宗戒的日志里说过,最初一版的拘束簿里包含了两个异能,有萧拂的“吞噬”,有宗戒的“能量置换”。它们融合而成同一个武器,拘束簿的主要作用就是吞噬和吸收他人的势元。

  但《异能收录档案》却不一样,它的作用,真的是为了收录他人的异能。不仅仅是为了封印。

  雁风浔越往下看,黑而密的眼睫便颤得厉害。

  并非害怕,而是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

  “所以说,真正的《异能收录档案》所要收录的异能……”雁风浔笑着说,“其实就是,被它封印的异能。”

  所谓在档案上签字,其实是为了给档案袋的收录提供足够的力量,被封印的异能越强,所需要的武器收录力量也就越强。所以一开始才会在档案上面制作出“升级”这个机制。

  升级不是为了更好地封印,而是为了增强收录的力量后,可以彻底吞噬被封印的异能。

  “换言之,等到这本档案袋升级至第三级的时候,我被封印的异能就会完全被它所收录。”雁风浔想了想,又说,“可如果你们手中早就有它,怎么不趁着我发现真相之前,就让它升级呢?”

  片刻后,他又自问自答,笑说:“啊我再想想,你刚才说,已经超过了五万势元但还是没有反应,是不是说明……除了我以外的人使用这本档案袋,都没效果,只有我自己才能封印我自己?”

  他前面说话的时候,邢谶思一直处于错愕惊慌的状态,直到最后一句,邢谶思却忽然笑了,颇有些嘲讽地说:“别太自以为是了!现在的收录页,已经被我升级过,谁来签字都一样!今天会失败,不过是因为签字的那个人力量太弱,你等着吧,最迟就是今晚,你会被抹杀——彻底的!”

  雁风浔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嘶了一声,抱着自己手臂搓了搓:“好可怕哦。”

  邢谶思:“……”

  他不明白,为什么雁风浔面对这样巨大的冲击,却仍然一点都不慌张。

  邢谶思为了恐吓雁风浔,又说到:“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死了,那么不怕告诉你,我已是不死之躯。你杀不了我。我手里还有不止一张收录页,你的异能早晚会被彻底吞噬。”

  “我太好奇了,你生前给雁飞霄当狗,死后又帮别人做嫁衣。你这一生,都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雁风浔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走近邢谶思,用脚尖轻轻够了一下他的下巴,忽然猛地一踹,听见咔嚓一声,邢谶思的肋骨断裂。虽然他已经是尸偶,对这种疼痛可能没什么感觉,但雁风浔踹得很爽。

  邢谶思咽了口唾沫,花了半分钟重新长好了自己的骨头,才轻蔑地笑说:“择明主,是忠臣的一生之幸。”

  雁风浔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满脸嫌弃:“少看点儿脑残剧,旧时代早就亡了几万年。现在没人给你当主子。”

  “雁风浔,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怎么为自己留一条活路。”

  “难为你还为我着想。”雁风浔说着却又笑了,道,“你也是被某个人用武器做出来的尸偶对吧?你继承了部分主人的意志就应该知道,他让你这么费尽力气地研究《异能收录档案》,不就是因为,他现在不能杀我吗。”

  “不、……不是!”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雁风浔满不在乎地说,“或许你手里还有收录页,但我也遗憾地告诉你,你可以收录,我也可以打破。”

  邢谶思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果然知道怎么解开……我就知道,我的收录没有问题,是你,你销毁了一部分收录页,所以现在,档案袋没有达到升级的势元!”

  “恭喜啊,虽然反应的时间慢了一点。”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就在昨天,雁风浔让宗恕帮他销毁了一张收录页,今天邢谶思就想吞噬掉他的异能。

  但邢谶思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不,你输定了。只要档案袋还在,你就——”

  他故意把话说到一半,留给雁风浔去苦恼。

  然而雁风浔却一脸笑意:“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一张一张地销毁收录页根本无法解除封印。因为档案袋才是封印本身,而那些收录页,不过只是像电池一样在源源不断地供电罢了。”

  邢谶思没有想到他能够猜出这一点,但他也没有慌张,轻蔑笑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这世上有人的势元超过五万吗?就算有,他会帮你解除封印?——做梦去吧!”

  雁风浔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收回目光,没再理他。他在这个工作间里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个大袋子,把两本档案袋装进去收好,然后走到邢谶思面前。

  “你说雁飞霄不知道档案袋的事,我相信。不是因为我觉得他无辜,而是如果他知道被他当作废物的哥哥,其实是因为力量受到了封印,那他肯定没有办法像现在那么嘚瑟了。”

  雁风浔勾了勾嘴角,笑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个弟弟怪得很,浑身上下所有的自信,都来自于和哥哥作比较。好像没有我,他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该何去何从。哎呀,要是他自以为赢了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早就输了个彻底,会怎么样呢?”

  邢谶思有些急迫地说:“你想做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封印的事,就连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你没有必要把这些算在他头上。”

  “雁飞霄到底有没有参与,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雁风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带有一种轻蔑的怜悯,“你也算是活了两次,可惜,两次都跟错了主子。死吧。”

  话音未落,一场深不见底的黑在这个宽阔的地下室蔓延开来。

  邢谶思自诩一个不死不灭之人,却在这一刻感到无边的恐惧。地狱正在将他往下拽,他这时才终于想起了折叠空间时,cain露出的畏惧目光:“不……怎么会,你什么时候收录了……啊啊啊啊啊!”

  他第二次死在雁风浔手里。

  但这一次,他已绝无可能再活过来。

  千乡刚和九里通了电话。

  九里的笑脸让她确认,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虽然她违背了主人的意志,但至少她能保下九里。

  她相信那个年轻人一定能够做到。

  要问为什么……

  这个很难讲,有时候可能需要一点直觉。

  千乡的直觉是,如果有一天她的主人和雁风浔秦招面对面地作战,也许,雁风浔的胜率大一点。

  而她赌的就是这个一点点的优势。

  哐的一下,门忽然被踹开。

  千乡整个人瞬间头皮发麻,她以为是主人知道了她的背叛找上了门。难道……难道她就要死在今天吗?

  “来,帮个忙。”

  闯进家门的人是雁风浔。

  千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无比好奇:“什么?……还有你怎么把我门踹坏了!”

  “认一下,折叠空间和雁飞霄说话的那个投影,以及……用武器把你召唤成尸偶的男人,是不是他。”

  雁风浔扔给千乡一张照片,自己的目光却落在别处,看似漫不经心,手背因为用力握着而鼓起经络。

  拿到照片的千乡瞳孔骤缩,她来自灵魂的深深恐惧,令她没有办法立刻指认自己的主人。但她对着雁风浔,挣扎着点了头。

  雁风浔后槽牙紧咬,额头暴起青筋,嘴角却笑得很深。千乡莫名地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许久后,他低低笑着,指尖烧起一把火,夺过那张照片将它点燃。

  照片上是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在壳洲的海滩。阳光明媚,少年天真。辛霍左手牵着他,右手抱着雁飞霄,对着镜头露出慈祥和蔼的笑。

  这一切,在火苗中逐渐化为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