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来的太快,转瞬之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七皇子的心情如狂风中被吹浮的落叶,浮浮沉沉 。
犹记得几日前父皇还传亲笔信唤他回宫,如今……如今,却是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
握剑的手,因攥的过紧而指节泛白,勉强压下内心上涌的悲恸,七皇子眼眶微红,眉头皱起,声音哽咽的对王林说:“走!”
王林跟在七皇子身后,临行前对着陈钦云点了点头。
陈钦云会意,心晓已无他的事,便急匆匆循着杜云离开的地方而去。
他步履匆匆,思绪百转。七皇子提剑杀他虽在意料之中,但杜云出手相助则纯纯在状况之外。今日之事夏今先生定是告知过杜云,不过以夏今先生护短的性格,定然不会让他的弟弟杜云出现“帮忙”,再加之杜云腿有旧疾行动不便,近来受了惊吓身体虚弱,现下又受了七皇子那一剑,定然是不好受的怕是身体……
陈钦云越想越心惊,竟直接跑了起来,好在他在一处廊下找到了杜云,他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庆幸又后怕,脚步放慢放轻,悄悄地靠近。
杜云坐在廊下,侧着身子疲惫地依着廊柱,双手揉着膝盖,听见声响抬头望去,见是世子忙收回目光,面色心虚,低垂眼眸。
虽然世子面上笑盈盈的,可世子是笑面虎,白切黑呀,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今日的事杜云是知道的,他哥还怕他有危险特意叮嘱他,无论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能离开驿丞宅,表情严肃的让他有些心慌。
他独自待在驿丞宅,坐在凳子上隔半盏茶的功夫站起往外看,又隔半盏茶的功夫坐下,来来回回,坐立不安,心浮气躁,焦虑不已,说不担心那是假的,陈钦云好歹照顾他这么久,虽然总是出意外,但说到底人家也是有恩于他,他并不想陈钦云出事。
他本就等的焦虑烦躁,在从匆匆赶来确认他是否安全的青阶口中得知,陈钦云单枪匹马,未带兵器,去应对七皇子时,他更是慌了神。
左思右想,终是不放心,一咬牙,拿起佩剑就偷跑出来,现在想想他真是心急则乱,世子选择独自应对,定是做好了准备,怎么还需要他帮助,杜云现在已经不指望世子有多感谢他,只希望他的出现没有打乱世子的计划。
当然如果可以他希望世子不要把今日的事告诉他哥,于是杜云抬头眼神飘忽小声的说:“那个,别和我哥说。”
“求我。”陈钦云原本还因为这事有些生气,杜云一开口直接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闻言,杜云一脸愕然的看着世子。
陈钦云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假的,我不同先生说。”
得到答复,杜云双眼一亮,忙拱手连拜:“谢谢啊,谢谢。”
“怕先生知道,就不怕我?”说着陈钦云挨着杜云坐下。
杜云:“呃……”这倒是真没想过。
“世子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会同我计较。”杜云讪笑道。
“你倒是会说话。”陈钦眉毛轻挑,垂眸看向杜云的腿,“可有受伤?”
“没,我虽然走不快,但我力气还是有的。”说着还向陈钦云展示了自己的手臂肌肉。
怎么说,他也是练过武的,挡剑的力气是不缺的,就是跑的太快膝盖疼。
“啊!疼!”
杜云手还没放下,一股钻心的疼就从膝盖蔓延开,疼的他叫出了声。
“不是没事吗?”陈钦云故意问道,“我都没使劲。”
这是真的,他不过是试探性的将手往上一搭。
“真的疼,快断了……”杜云疼的躬起身子,捂着膝盖,脸埋了下去。
见状,陈钦云忙收回手,蹲下?身手足无措地看着杜云:“你……我……”
杜云脸埋着看不见,又不说话,陈钦云一时只能干着急。没过一会,他隐隐听到了抽泣声,不确定,靠近点轻声道:“杜云,杜云,疼的厉害的话,你动动手指,我抱你去找医师,好不好?”
他实在不放心,将杜云一个人留在这。
怕杜云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好不好?”
话音刚落,杜云直接滑到地上瘫在他身上。
陈钦云赶紧抱起他去找医师。
好在夏今先生怕出意外,特意寻了个医师安排在驿丞宅里。将人放到床上,陈钦云就自觉的候在一旁,容医师操作。看着杜云膝盖疼的一抽一抽的,陈钦欲加心疼不已,更是后悔刚才为什么手贱。
见医师收回手,他忙问:“如何?”
“回殿下,公子是行动过急,旧伤复发,眼下只要按时贴药膏,少走动几日就好。”
“好,你下去吧。”
“是。”
他走到床边坐下,替杜云掖好被角,杜云歪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偏过脸,撇撇嘴,漫不经心的道:“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可以。”
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语调怪异的让陈钦云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盯着杜云瞧。这还是杜云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平常都是怯生生地,何时这般阴阳过他,想来还是为刚才的事在生他的气。
“你生气了?”陈钦云问道。
“没,我那敢。”
“真的,你就看着我说。”
杜云:“……”
杜云张了张嘴,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心想多说无益,还容易祸从口出,索性闭口不言,侧身躺下。
看着背对自己的乌黑的后脑勺,陈钦云无奈轻笑:“所以,你还是生气了,对吗?”
“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肯原谅我吗?”
“对不起,我认错了,你也不肯原谅我吗?”
“杜云……”
杜云一下睁开了眼,他原本想装睡的,想着陈钦云见自己睡着了,该会离开,那成想陈钦云一直在他身后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委委屈屈的碎碎念,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怎么他了。
他真想起来,抓住陈钦云的肩膀对他吼,世子,你温文儒雅的人设呢!?
听着身后的碎碎念,杜云越发不自在,反省这事是不是过了,毕竟确实是他说没事,陈钦云之举也不过是关心他。
这么一想,杜云起身看向陈钦云:“好了世子,你没错,不用道歉,是我怕折寿,才说不让你费心的。”
话一出口,陈钦云愣怔当场,慢慢地眉毛耷拉着,抿紧唇,一脸沮丧。
见对方如此模样,杜云懊恼捂脸,他又说错话了,忙挥手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我现在就走。”陈钦云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身形好不落寞。
见没解释清,杜云赶紧拉住对方的手,正欲开口解释,晃觉事情发展的方向比那山路十八弯的车道,还要弯。
不对呀?陈钦云搁这跟我装林黛玉呢?可我也不是贾宝玉呀,嗐,那还解释个寂寞。
正要放手,陈兢跨门而入,见他俩拉拉扯扯的样子,不由得揉揉眼,之后在看,两人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正正经经,刚才果然是幻视了。
先向陈钦云问了礼,陈兢就坐到床边,问:“可有好好在这待着。”
“肯定的,哥说的事,我肯定照做。”杜云向陈兢打保证道。
不想,一旁的陈钦云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的二人看向他。
杜云是心虚,陈兢是不解。
看着杜云疯狂眨眼给自己使眼色,陈钦云收住笑神情自然道:“我刚才想起,我拦七皇子时,他那又气又不能动手的脸色,活像个猪肝。”说着又笑了起来。
发现二人都略显无语的看着他时,他反到板起了脸:“好吧,这一点也不好笑。”
为了显的更自然,他继续问道:“先生,陛下那可一切安妥?”
陈兢侧过身:“一切安好,如今事情已算结束,殿下可写信告知王爷,进京观礼。”
“这么说,我可以不用跟着世子了?”陈钦云问道。
“可以,等登基大典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陈兢笑道。
闻言,杜云激动到说不出话。他终于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不用明天担心自己的小命没了。
“杜云,杜依最近病了,想见你。”
陈钦云的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那个小姑娘也算他的亲人,因为他的事变的郁郁寡欢,他总要在离开前好好劝导她。
见杜云低头不语,陈兢疑惑的看向陈钦云。
陈钦云自然的解释道:“那小姑娘知道杜云假扮世子妃的事。”
陈兢眉心一跳,这事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她会不会……”
陈兢话虽未说全,但陈钦云早已猜出他想问什么:“不会,那小姑娘心善,还怕杜云被发现,整日担惊受怕的。”
“那这……”陈兢看向杜云低声问道,“小六,你怎么想?”
“望世子陪我去一趟。”
这话算是作去,陈钦云因为杜云要离开的紧张心情,算是松了口气,可看着低头垂眸,状作沉思的杜云,他难免心中升起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