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了，放你进来不过是想让你亲眼看看，我到底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我知道。”宁孓平静的注视着他。
他的目光却令李没了感到格外刺眼，他读懂宁孓眼底的爱，但在他成为梦魔的那一刻早已断情绝爱。
“宁孓啊，你这是何苦？”李没了无奈道：“你会越来越爱我，我只会离你越来越远。你的爱永远不会有结果。”
“我要的从来不是结果。”宁孓一步步朝他走近，“万年前，即使我知道必死的结果，我依然不顾一切的爱你。现在也是如此，我对你不会有丝毫改变。”
宁孓站在他身前，面色越发苍白，眼中却无比坚定。
“你的修为……”李没了一眼便知他修为大减，凭他现在的修为根本就杀不了自己。
他有丝诧异道：“你当真不是来守护你的信徒？”
“是。”宁孓笃定道：“你便是我的信徒，我来护你。”
“哼，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认清现实吧！”李没了无可救药的看着他，“如今我有煞气护体，三日之后十万雷劫落下，我渡劫之际便是成神之日，我将万古不灭！”
他轻笑着探近一步，“你现在想些办法杀了我倒还来得及。”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
李没了身形一愣，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人。
“宁孓啊，我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了。”
他的心已凝成一块顽石，敲碎了也还是石头。
李没了早已明白，他将最后的爱悉数给了宁孓，做了那个决定之后，从此便不再去爱，也不配再爱。可惜，宁孓还不明白，真是难搞。
“我从未欺瞒我的内心，你也无法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李没了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不爱就是不爱了。
“敢不敢打个赌。”宁孓只同往往常一般，并没有将他当做异类，他微微挑眉，竟好似调情，“你早已离不开我了。”
李没了忍不住呲笑一声，“你拿什么来跟我赌？”
“你让我陪你三日，三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宁孓说着再靠近一步，抬手揽上他的后颈。
“你胆敢……”李没了对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感到反感。
宁孓没有松手，没有给他拒绝的时机，随即落下一个吻。
李没了的内心毫无波澜，也不知这是何感情，他只是出于本能的去接受这个毫无意义的吻，像是签下三日契约的盖章，他默许了这个赌注。
宁孓没有深入，他要的不多，点到为止就分开。
“你到底怎么回事？”李没了皱起眉头，触碰间闻到他嘴里的血腥味。
宁孓滚动着喉间，唇齿微微染红。
李没了见他这副鬼样子极其不悦，“不出三日，你怕是已没命同我赌！”
宁孓无奈的笑了笑，见他挥袖离去就在后头跟上。
李没了每走一步，周身宫殿随其变化，他步入寝殿，仿佛一座冰冷的监狱。
“脱了。”李没了回身看他，见他站着不动，语气颇为戏谑，“你想留下来就得听我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怎么，不愿意？”李没了倒极为希望他不愿意。
宁孓摇摇头，“你帮我脱。”
李没了一愣，听他可怜兮兮的说着：“我实在有些累，你帮我脱好不好？”
堂堂梦魔在一个修为半散的人面前，若是不帮倒显得他小气了。
“可以。”李没了抬手扯上他的衣襟，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衣襟一掀，宁孓眉头轻拧，难掩痛苦的神色，李没了亦手中一顿。
衣物黏着皮肉揪起，一看就是受过酷刑，他曾亲去过阴阳界，亲眼见过那非人的地狱刑法，宁孓身上仍印着地狱烈火灼烧皮肉。
“你！”李没了感到愤然，气他的愚蠢无知，更加迸发了毁灭一切的念头。
宁孓竟还宽慰道：“不过是少些皮肉，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他握住搭在衣襟的那双手，“我扛过十八般酷刑才离开阴阳界，如今我是回不去了，好在你愿意收留我。”
“哼。”李没了忽而回过神来，漠然回应道：“宁孓啊，卖惨可不行的，你根本就不懂。”
卖惨的把戏李没了可懂太多了，宁孓根本比不过他。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啊。”宁孓握着他的手，一同扯开身上的衣服，翻开皮开肉绽的身体，连同一颗真心袒露在他眼前。
李没了嫌弃的收手，往床上瞥了一眼，宁孓顺着他的意思躺到石床上。
石床渐凉，化开他身上的灼热，李没了走到床前，手中凝聚一团煞气吸取地狱烈火。
宁孓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知道，他不会害他。
“好些了？”李没了收起煞气，下意识的说出口。
“嗯，多谢。”
李没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那微弱的诧异只在一瞬间便消散，心中也不以为然，他只在意修炼的煞气是否有用，这就足够了。
此时更是无比兴奋于煞气的力量，他不再是个只能求助旁人的废物。
李没了转身要走，宁孓拉住他的衣角。
“阿宝，你陪陪我。”
李没了心中一悸，立马甩开衣袖，“我只允诺你三日之约，不代表我会纵容你。”
宁孓叹笑着：“你对我已经很纵容了。”
“告诉你，今日已是第一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李没了说罢离去，心中一团怒火，他对宁孓没有爱，也没有恨，却被他气得不行。
他入定炼化，身上冒发出阵阵煞气，作为梦魔，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无所畏惧。
李沒了早已向人界宣示自己的存在，凡人只能在恐惧中面对自己的命运，越是恐惧煞气越强，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掌管众生。
善恶并非由世俗说的算，如若从善亦扭曲成恶，他宁愿择恶而终。
李沒了收起煞气，一股力量翻涌而上，隐隐撑在胸口。
他有些疲惫，正想回寝殿休息，想起床上还躺着一人，索性靠在他打造的王座上闭目。
一道目光久久凝视，宁孓来到他身旁默默看了许久。
李沒了在他眼中还是那个他，只不过比以往更顽劣些罢了。
哪怕他对自己恶言相向，口口声声说不爱了，宁孓总能感觉到他是爱的。
若是不爱，怎会成魔？
宁孓只责怪自己一时疏忽竟让他入了魔，让他活得如此辛苦，沉着个脸笑得都没以前好看。
他根本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只希望他快乐就好。
宁孓揽起他的身子，李沒了歪歪斜斜的靠在他身上。
王座坚如磐石，李沒了睡得有些难受，一度觉得脖子将断未断，怎么睡都不舒服。
睡梦中找到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身子顿时轻了许多，渐渐安稳的睡去，醒来竟是在床上。
床边空荡荡的，三日之约已过了一日，这已是第二日。
李沒了走出寝殿，闻见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寻着味道找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地方他自己都未曾到过。
李沒了眼前一黑，仿佛灾难降临。
“拖着个破身子瞎折腾什么！？”
宁孓转过身来，脸上扑着一团面粉，“我想下面给你吃。”
“真把这当自己家了？”李沒了扫了眼满地战场，宁孓做饭简直比灾难还恐怖。
“你尝尝。”宁孓端着一碗面凑到他跟前，手指烫得通红。
李沒了探了眼碗里的东西，他已尽力做出面条的样子，可惜是黑色的。
“不想吃。”
“好，那我自己吃，等你想吃了我再给你做。”宁孓说着张嘴就要吃下。
“不许吃！”李沒了一把抢过碗筷，“给我滚回去躺好！”
宁孓手中一空只好作罢，笑着从他身旁走过。
这该死的肌肉记忆，李沒了忍不住揉起面团，他已做过无数次面条，更见不得他吃那肮脏的玩意。
他嫌弃的看着碗里的东西，揪起一根轻咬一口。
“呸！”
不，定是他不允许有那种恶心的东西存在自己的地盘！
李沒了强忍着无名怒火，做了碗面端回寝殿。
宁孓当真是乖乖躺在床上，躺得倒是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当自己是个大爷！
“吃吧。”
宁孓坐起身来伸手要接，见他通红的十指，李沒了皱着眉头坐到床边。
“算了，张嘴。”
李沒了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下，这货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待我未曾改变。”
“怎么没变？”李沒了立马不耐烦道：“我不爱你，但我也不会杀你。你想耗就耗着，对我并无什么坏处，但对你是没有半分好处。”
宁孓舔了舔嘴角的汤汁，竟还有脸笑道：“这不就是好处？”
李沒了让他给烦死了，“与其在这瞎耗着，早些了断不好吗？”
“你失忆那段时日也是如此想将我推开，现在比起那时倒好些，你还愿意同我多说说话。”
“冥顽不灵。”李沒了肃然起身，气得正要暴走，见床上的人笑得越发放肆，忽而坐回床边。
“你做的面实属难吃。”
“你吃了？”宁孓眼中甚至有些欣喜。
李沒了一把掐上他的脸颊，宁孓脸上仍残着一抹面粉。
“我说过，这里皆由我说的算。我没让你做的事你就不该做，该罚。”
宁孓抚上他覆在脸上的手，“任你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