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42章 归元戒(上)

  哈恩不声不响,蜷缩在图书馆阁楼里,月白最喜欢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这就是光球最后一段影像。

  鸯鸯并未交代二十年前忽然离开大猫山的原因,却把这只记载了她大半生经历的光球留在了她牵肠挂肚的故乡。

  而就在她离开的三个月后,富贵,也既是现任猫长老正式接任,时年30岁。

  门外晃过一个人影,水寒赶紧将资料拢起,胡噜一把脸,努力控制住声线问:“是谁在外面?”

  小夜的声音传来:“刚收到消息,图陌那边发了通缉令,搜查的卫兵很快会赶到,我和族人等伤员包扎完毕就开始转移了,你们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指路吗?”

  她在门外等了很久,始终没能等到水寒的回应。她也知道水寒实际上是怨恨他们的,因为连褐羽那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如果不是月白坚持,水寒压根就不可能帮阿冉。

  外间的人多了起来,乱糟糟的几乎下不去脚。

  游隼从图陌带回了不少伪装成人类的鹰和蛇,也带回了阿冉被处决的噩耗。

  以褐羽为首的那群傻鹰以为小夜是去说服猫族助力反攻,于是懵懂地等着,没成想小夜回来后,淡淡地说:“准备起行吧,沿落日湖走,不入商道、不进城镇,希望能顺利躲开追兵。”

  “我们这就……跑了?”褐羽震惊道,“冉哥怎么办?”

  小夜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地问:“他都那样了,你们还想怎么办。”

  众鹰面面相觑。

  说实在,他们觉得至少该把阿冉的尸首抢回来,好好安葬,否则终日被吊在城楼上示众,算什么事?

  可实际的问题在于,他们伤员众多,既没有武器,也没有能与库姆军队作战的实力。

  蒲桃脾气火爆地说:“你以为鹿族吊着阿冉是为了好玩吗?目的是诱你们回去一网打尽啊,你个笨鸟!”

  褐羽被蒲桃怼完后更怂了,缩着脖子朝小夜说:“那只小黑猫还没醒是吗?要么我们再等等吧,我觉得他一定会说服其他猫儿帮我们的。”

  “我们已经欠他们够多的了。”小夜摇摇头,强打精神说,“身为恶魔后裔是我们的不幸,但这不是傍人篱壁的借口。没有谁生来就该为咱们遮风挡雨、领着咱们走一辈子的,接连失去了奕和阿冉后,这个道理你们还是想不明白吗?”

  众鹰:“……”

  小夜:“我再重申一次,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当然,不服我管的,认为我对不起阿冉、没资格当恶魔后裔头领的,自行离去我也不拦着。”

  她说完便转身出了屋,走到那棵快要枯死的水蒲桃树下坐着。

  蒲桃跟了出来,静静悬停在小夜跟前,两手食指搓来搓去,欲言又止。

  小夜眉头紧皱,长长叹了一声,疲惫地问:“有什么事?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蒲桃:“那个,阿冉让我跟你说,库姆不适合水蒲桃生长,它在这里无法开花,也不会结果,请你将它带回故乡。”

  “原来,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有一死。”难言的酸楚泛上心头,蛇族没有眼泪,任小夜再怎么哽咽,眼中也只剩空洞无光的悲伤。她抱着头,反反复复地说,“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他,我以为只要稍作退让,就能让大家平平和和地过上好日子,是我错了啊……我也想回图陌去,大不了跟他一起战死,可是孩子们要怎么办,那么多族人要怎么办……”

  水寒支着额,强迫自己冷静过后,将鸯鸯的光球放好,再次回头察看月白的情况。

  月白仍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水寒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又想起多多漏嘴提起的那枚戒指。

  那戒指价值不菲,从小带在月白手上,轻易不让取下,看样子像个了不得的秘宝,月白也曾说过,它应该是掉在了泽挞,还经常念叨说得空必须回去找。

  库姆全域成马蹄铁状,半包围着龙脊山,从这里往南走,横穿乌托盐沼,再翻越季节风山坳,脚程快的话,约莫两日就能来回。

  若那戒指真的能解决月白这个昏迷不醒的“旧疾”,但可一试。

  水寒这么想着,推门出去找团团,想问她有没有把握守住月白两天,一问才知,大概半刻钟前,多多和团团不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多多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耗尽自出生以来就养尊处休的脑细胞,终于让他想出个办法——让团团亲自给家里打电话,她爷爷总不至于连宝贝亲孙女都骂吧,再让团团谎称脚受伤了,走不动,她家不得派个舰队来接啊?

  妙妙妙!

  他想一出是一出,将什么知会水寒、什么晚饭开会通通抛诸脑后,拉着团团又往十几里外的猫族联络点跑。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边只余一丝光线苟延残喘,风有点大。

  联络点灯火通明、车马骈阗,与昨日懒散冷清的境况截然不同,先前打着哈欠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办事员此刻脚下生风,一副明天就要升官发财的样子。

  多多先是发现大猫山里打架能排上号的全来了,然后就看到炸毛炸得浑身是刺的猫长老在咆哮。

  看到伟岸的姑父如神兵天降,多多既激动又心虚,边跑过去边期期艾艾地喊:“姑,姑姑……”

  “你是鸡吗咕咕咕!?”猫长老暴躁地吼,“月白他人呢?还有那份档案,你马上给我交出来!敢犟嘴我现在就削了你做成猫皮手袋!”

  跟在后头的团团脚步一顿,捂着挎包神色慌张。

  多多不知道她吃里扒外,将档案偷偷塞给水寒,还帮着狡辩说:“什么?什么档案?我休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吗?你看,毛球镇果然没有我不行……”

  “你个不孝子!你姑母高血压犯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猫长老一爪子把多多扇得找不着北,“还敢跟我玩装无辜这套,看来是从小太过宠你,让你总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这次不把你打个半死,我这猫长老不当也罢!”

  多多夹着尾巴,被猫长老追得一蹦一跳,他想了半天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蒙混过关,最后冒出一句:“哎呀,哎呀哎呀别打了,姑父你快去看看月白吧,他旧病复发,已经昏迷三天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猫长老二话不说,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拎着斯芬克斯中资历最老的吉爷爷,快步往眠祠赶。

  多多在前头带路,捂着腮帮子边跑边对团团说:“呜呜,姑父居然动手打我,快帮忙看看脸上有没有爪印,会不会毁容……”

  小夜带着族人离开了。

  蒲桃临行前,专门过来看了看月白,并跟水寒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正当水寒犹豫,要不要干脆背着月白往泽挞赶,外头传来很重的脚步声。水寒以为是搜城的官兵,正准备召出白烟给敌人来个迎头痛击,不料对方移动速度极快,未及他念完咒,房门就被一脚踹开。

  巨大的金渐层毛球挤进来,满满当当占了半间屋子。

  猫长老把吉爷爷扔到月白床前,转身问多多:“你们在哪里遇到的袭击,对方什么人,马上给我详尽扼要地交代清楚!”

  多多踮起脚,探头往月白的方向看,猫长老的话在他两耳之间打了个转就烟消云散——完全没听进去。

  猫长老怒了,在多多耳边又将话吼了一遍。

  多多火气蹭蹭蹭地上来,反吼道:“你这么大声嚷嚷,吵着月白了!再说,详尽和扼要是一组反义词,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是无棱两可!”

  “跟团团处了几天,还给我装起文化人了?详尽,是叫你别避重就轻跳着说。扼要,是告诉你,不许加浪费时间的废话,和乱七八糟的个人感悟!!!”

  猫长老吼完,也意识到在病患房中大吵大闹确实不妥,于是一爪拎起多多,路过战战兢兢站在门外的团团时,转身指着仍在房内的水寒说:“你也给我滚出来!亏我还以为你能堪大任,结果一个两个全是废物!”

  水寒按耐着脾气,站在院子里,将情况从头交代了一遍。

  猫长老背着手听完,未作任何评价,反而莫名其妙问:“一个男性人类,手上有一枚可以让人反复自愈的太阳花吊坠?”

  水寒:“未必是人类,那枚太阳花吊坠曾出现在不同外貌、不同种族的人身上,唯一共同点是他们的锁骨都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月白推测,那是某种借别人的皮囊为己所用的伪装手段,至于内里藏着的究竟是谁,尚不清楚。”

  猫长老捻着胡须:“感觉像失传已久的禁术。”

  他们聊到一半,吉爷爷从房内走出来,报告说:“月白四肢有多处轻微割裂伤,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了,问题不大,头部着重检查过,没有能导致昏迷的外伤。”

  猫长老:“精神状况呢?说是昏迷有三天了,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吉爷爷:“初步判断,是疲劳引起的电解质紊乱,不是大事。”

  “什么叫不是大事?”水寒打断了吉爷爷的话,“他是旧病复发对不对,你们不要演戏骗我,需要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他能醒过来。”

  猫长老睨着多多。

  多多咽了咽口水,踩着鬼祟的步伐挪到团团身后去。

  吉爷爷笑着摇头:“不不不,你想多了,没那么严重,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一行人又回到屋内。

  吉爷爷掏出一只费列蒙香水瓶,放到月白鼻下来回移动,不久后,月白虚弱地哼哼一声,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微微转动,而后脑袋一歪,掉到枕头下面去了。

  “旧病复发会通体僵硬形同死人,多多是知道的,你跟水寒说说。”

  “我不说。”多多下巴抬得比脑门还高,“就让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死兔子多焦虑几天。”

  猫长老一掌将他揍了个踉跄,拍板说:“水寒你背着月白,今晚先撤到联络点,明天动身回大猫山。这里药物短缺,战况未明,不是休养的好地方。”